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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该给孩子减负了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6月03日 09:41   
  从小学通往“天才”的教育之路上,“功利”充斥着本该神圣的课堂。在学校里,为提高成绩,任课老师为学生办起了补习班;在家里,望子成龙的家长们为了孩子将来能考上重点中学、重点大学,报学习班、请家教、布置额外作业……暗地里不断地加压,在社会上,当各类补习班在学生中快速膨胀时,有人早已赚足了腰包……

  当这些来自于学校的、社会的、家庭的教育同时累加在所有孩子身上时,此时的教育除了浓重的功利色彩之外,还多了沉重和压抑。

  一周9个学习班:一个三年级小学生的校外课程表

  周一:作文班 (下午4:30—6:00)

  周二:电脑班(中午下午12:30—13:30)、奥数班 (下午4:30—6:00)

  周三:艺术班 (下午4:30—6:00)

  周四:(无)

  周五:音乐·长号班 (下午4:30—6:00)、英语班(晚上6:00—7:40)

  周六:英语班(上午10:00—12:00)、奥数班(下午4:00—6:00))

  周日:作文家教上门补习(上午9:30—11:00)

  这是北京市东城区某小学一位3年级小学生乐乐的校外课程表。这张校外课程表就放在乐乐的铅笔盒里,和校内的上课表并排放在了一起。虽然仅仅是一张薄薄的纸,记者拿着沉甸甸的。

  根据校内课程表的安排,乐乐每天早上7:30就开始第一节早自习了。这是一天的开始。下午4:30,本来是学校放学的时间,但对于乐乐来说并没有放学,几乎每天都还有一两个学习班等着他呢。

  记者发现,乐乐的校外课程表上周四是空闲的,乐乐解释说,那是因为周四是学校老师开会的时间,所以才没课的,记者愕然。即便是在双休日的周末,乐乐也只有周日下午半天的轻闲时间,原来那半天实际上是妈妈留给他完成校内作业的时间。

  这些学习班有的来自校内,是任课老师办的那种提高班,原则上自愿报名,但由于是自己的老师办的,几乎班上所有的人都报了。还有一些班是妈妈给乐乐在校外报的班,像奥数班、电脑班、英语班,尽管和校内的班有些已重复,但为了让孩子多学些知识、多拿几个证书,还是报了。

  对于小乐乐来说,每天的时间就像和打仗一样。每周二中午,乐乐只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吃饭就得去上电脑班了;在每周五晚上,乐乐只得提前20分钟从长号班偷逃出来,跟着早已等在门口的妈妈赶往安贞桥那边的英语班。对于吃饭,乐乐只能坐在妈妈的自行车后匆匆的填几口妈妈早就预备好的点心,等晚上8点下课后,才能回家吃上正式的晚餐。每一天,乐乐都在妈妈的带领下,在各种学习班中疲于奔命地轮换着,学习着。

  “我们班上的小朋友都这样,我报的班儿还算少的呢!”乐乐这样告诉记者。

  一学期8000元也心甘情愿:一位家长的教育支出记录

  这是一位家长为小学3年级的儿子记下的一学期教育支出记录:

  补习班费:总计2890元,其中英语班(校外),850元;奥数班(校外),560元;电脑培训(校内),300元;作文创作(校内),300元;数学补习班(校内),300元;长号辅导班(校内),580元

  家教费:半学期总计2500元。每周日上午两小时英语家教辅导,每次100元,从未间断过。

  课外书资料费:约200元,包括各种补习班的书费、给孩子买的各种课外资料

  学校内的学费、书费:400多元

  补习班接送费:1800元(半学期)。各种补习班分散多处,时间也各有不同,家长不能准时接送孩子,只得每月花300元雇了个小时工按课程表接送孩子……

  这是一份真实的教育支出记录。如此叠加下来,该学生一学期的教育费用达到了将近8000元。平均到每个月高达1300多元,光这些教育费用就足以相当于工薪阶层一个月的工资了。

  “不管花多少钱,只要对孩子学习有用,花多少钱都值得!”采访中,几乎所有的父母都抱着倾其所有的态度来供孩子上学。从这份教育记录中我们不难看出,绝大部分的费用都花在了自己报的补习班和请家教上。一周上6个补习班、两小时家教,这位家长说,“这是教育孩子成才的必须投入,这8000,我心甘情愿!”。

  “我上的补习班算少的了。我们班很多小朋友每周要上十几个班呢,有的光作文班就上了3个!”就在记者为这个3年级孩子沉重的负担深表同情时,他却告诉了我们这样一个事实。

  “家长逼着开奥数”:一名普通小学校长的无奈

  “现在的家长把各种培训班看得太重了,甚至有没有奥数、奥语都成为衡量学校好坏的标准了!”大兴某普通小学校长无奈地告诉记者,“经常有家长直接找到学校,问学校内能否也开个奥数班来提高学生的成绩。更有许多家长把有没有奥数课程作为选择学校的标准,根据我们与邻近学校一年级新生对比来看,邻近学校去年才增开了奥数课,当年的招生情况比我们就要好很多。”

  记者从一所有名的课外补习学校也了解到,该校近两年招生最不愁生源的是小学生奥数班,每年招生人数不过800人,但报名者上千,去年超过了3000人,上奥数班竞争激烈程度一点也不亚于高考。据业内人士保守估计,去年北京小学生学奥数的人数至少超过10万。

  为了给学生减负,教育主管部门曾“封杀”了京城的所有奥校,而且从今年起,“迎春杯”和“华罗庚”两大在中小学生家长心目中知名的奥数竞赛成绩,将不能再作为学生们升学的依据。然而,即使这样,也未能撼动奥数的火爆之势。

  “这就是奥数效应。在很多家长看来,选择奥数是孩子成长中不可缺少的一种‘天才教育’。 就像奥数培训班宣传的那样,奥数是一项很好的培养学生数学兴趣的课程,能给孩子打下良好的数学基础,开发孩子的智力,锻炼逻辑思维能力。每一位家长当然都想让自己的孩子从小接受天才教育,对奥数的需求甚至到了趋之若骛的地步。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学奥数的孩子低龄化现象越来越明显,以前是初中以上的孩子才去上奥校,现在小学一二年级的学生就开始接触奥数了。为了明年的生源,为了满足学生家长们的需求,我们也准备从下学期开始在第二课堂中增加奥数课程了!”这位普通小学校长说。话语间,全是无奈。

  “多一张证就多份希望”:家长心中的“天才之路”

  记者走访了东城、西城、崇文区不同类型的三所学校,对三年级以上的孩子进行了随机采访,结果惊奇地发现,九成以上的孩子都被父母逼着去上学习班,平均每人都要上3个班,多的达10几个。

  “多上几个补习班、多考几个证书,就是为了多一份将来进重点学校的机会。”这几乎成为越来越多家长的直接目标。“现在小学升初中,重点中学会提前选拔一些其他城区的优秀学生进入本校。按规定,选拔新生不进行单独的入学考试,于是各种证书便成了能进入重点中学的‘敲门砖’,有的学校把奥数成绩作为一个重要标准,有的看英语成绩,有的则看电脑水平,还有一些选拔钢琴、体育等文艺特长生。为了能进重点校,多拿几个证无疑就多了一份希望!”一位月收入只有700多元的家长告诉记者,她几乎把每月全部的工资都投进了为女儿报的各种学习班中。

  “现在升学竞争压力太大了,不上学习班哪行呀!”家住理工大学的一位家长告诉记者,他的孩子才上小学一年级,但班里的孩子没有一个不上课外辅导班的。本来没想这么早就给孩子报班儿,但其他同学天天都拼命上着各种班,如果自己的孩子不去上的话,那么从一开始不就处于劣势地位了吗?家长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失去竞争力呢?

  北京市海淀区儿童外语培训学校校长任行坦言,现在社会上的很多学习班的作用已发生了“歧变”。近两年,许多家长知道一些重点学校的特长班招生有要英语级别证书的要求,所以就非常迫切地要求社会学习班也开设全国英语等级考试辅导班。

  家长对学习班寄予了太多的期望,很多成年人才去参加的考试、很多高年级才学的知识,家长却期望通过校外学习班提前学到。超前教育的需求使得越来越多的学习班失去了当初提高能力的作用,而是转变成了“考证”班。有的家长“急功近利”,逼着孩子一年要参加几个证书的考试。

  “多上学习班才能考大学”:来自三方面的功利教育

  全国英语等级考试,一个满足社会上英语能力鉴定和人才市场需求的英语考试。在北京外国语大学,这个历年全国英语等级考试考点,总会上演一场场壮观的“童子战”。

  “全国英语等级考试虽然是面向成人的考试,但近一两年来考的几乎都是小孩,偶尔来个大人考反而觉得奇怪了。去年有个年龄大的考生来考试,我们以为是学生家长,还赶人家出去呢。弄得那位年纪大的考生和小孩一起考试特别不好意思。”负责监考的北外成人教育学院的周老师告诉记者,“现在每年来北外考点考试的有近千名考生中,95%以上都是初中以下的学生,最小的才9岁。”

  “这个考试不是给孩子设立的。”教育部考试中心社会考试处处长刘庆思这样告诉记者。全国英语等级考试(简称PETS),是教育部考试中心设计并负责的全国性英语水平考试体系,一般是用于成人择业的。如通过一、二级考试,其英语水平基本符合出租车司机、宾馆门卫、交警、一般银行职员、涉外企业一般员工等岗位在对外交往中的基本需要,很多专业语言对于小学生来说难度还是很大的。

  本来上补习班、考级是为了提高学生的能力,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但许多家长以拿证书为目的,强迫孩子在业余时间去上各种补习班,学生的放学后时间、周末、寒假、暑假都在各种补习班间往返交替着,成为目前学生最沉重的负担。这种负担不是来自于学校,不是来自于老师,而正是他们的父母强加上去的。

  虽然教委明确规定,学校不许办学习班,但实际上,科任老师利用放学后自习时间为本班学生进行课外补习的现象普遍存在。虽然是学生自由选择,补习费也比社会上的同类班低一些,但面对自己老师的补习班,又有几个学生敢不参加呢?本来父母已经给强加了不少补习班,如此一来更是雪上加霜。

  暑假还没到,许多家长又开始忙活起来了,“例行”要在这个暑假为自己的孩子寻找各种合适的课外培训了。除了数学、英语、电脑、作文和传统的文艺艺术类项目已经呈现出新一轮的火爆之势外,英语口语补习又成为今年一个新热点。记者在采访中发现,中关村一带的暑期英语培训班中,口语班很多都已经报满了。

  研究生难解奥数题:莫让特长班扼杀了孩子天分

  虽然主管部门一直强调全国英语等级考试不是给孩子设立的,可眼下它的补习班却越来越火爆;就像所有的小学生都去学奥数一样,一道道超难的题连上过大学的家长都算不出,却要逼迫自己上一二年级的孩子去学。“超前教育”和“超难教育”虽然已发展成了一种趋势,却远远偏离了教育的本质。

  记者一名同事的孩子去年上一年级,之前的半年同事就开始为孩子学奥数的事四处托人了。还不错,最后终于通过各种关系把孩子送到了中关村某小学的奥数班。周末孩子将奥数作业带回家,将不会的题请教一旁辅导的妈妈。曾经理工大学毕业的妈妈从没把奥数当回事,可没想到这回算是难住了。做了一下午居然也没有做出答案。第二天,这位妈妈将此道奥数带给清华研究生毕业的同事小张来算,做了半个小时也没有算出来。最后,还是所有同事共同研究,运用了最小公倍数、运用了乘除法才算出了答案。可孩子根本听不懂,最后只是死记硬背了答案而已。

  从此之后,这位同事开始质疑了。这样难的奥数课程让一个才刚刚接触加法的孩子来学,除了能背下答案之外,她能理解多少呢?

  崇文区教委长期研究中小学教育的副主任杨志成告诉记者,学好奥数,绝不是短期的功利行为,它实质上是训练孩子的思维能力,培养良好学习习惯。但是,还要根据孩子的兴趣来选择。有关专家认为,只有5%的智力超常儿童适合学奥林匹克数学。

  目前社会上很多所谓的奥数班,虽然讲的是奥数题,但老师在课堂上根本不会把问题延伸开讲,而是把所有时间都花在让学生反复练“基本题”上,一直练到一个解题方法在所有孩子的头脑中定型,见到这个类型的题目就能识别出来,不要思考就能列出算式。如此“熟能生巧”,最终的结果无非就是把孩子的头脑锻炼成“机器”一样,何谈分析问题的能力呢?奥数本身的意义早已丧失殆尽了。

  杨志成副主任提醒家长们,任何补习班都一样,要看孩子的学习兴趣来选择。小学正是孩子形成学习兴趣和学习习惯的最重要时期,如果家长一味的填鸭式教育,反而会削减他们对学习的热情,到头来不但失去了补习班本身应有的效用,而且会影响孩子今后的学习,得不偿失。

  谁在背后操纵:质疑金钱笼罩下的“天才教育”

  “请问您是如何给孩子选择校外补习班的?”“看介绍呗,哪个师资雄厚就选哪个”、“听朋友或老师推荐的,口碑好一点的”、“哪个最热门就报哪一个呗”……

  “它对孩子的学习有帮助吗?”“没看出特别明显效果,就为了将来考证”、“应该有帮助吧,周围人都去报,我也就去报了”、“英语口语好一点了,会简单对话了”……

  这是记者在街头随机对20位中小学生家长做的一个简单调查,调查中发现,父母在为孩子选择校外补习班时,近一半的家长都是因为看宣传介绍或朋友推荐去选择的,对补习班的效果也没有特别明显的发现。

  “我们是专门进行全国英语等级考试培训的学校,只有考了级才可以上重点中学”、“我们请外语学院的外教来进行口语培训”、“全国特级教师进行作文创作辅导”……面对学习班打出的种种“招牌”,有十几位家长表示都是因为抵挡不住诱惑才报的。心想虽然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效果,但应该对学习还是有用的。

  来自北京市考试院的资料显示,2001参加各种口语课外培训的北京市中小学生达到了近3万人,比2000年同期增长了近15%,预计今年将有成倍增长的可能。尽管今年年初,北京市教委下发了“迎春杯”和“华罗庚杯”两大奥数杯赛成绩不和升学挂钩的“禁令”,但是从目前奥数班招生的情况来看,没降反增。以奥数培训专长的北京巨人学校透露,今年学生数量相比去年同期已增加了2000多人。就像业内人士说的那样,“如今开中小学培训班,开一家保准火一家。”

  市教委一位主管中小学教育的领导说,“这种培训班快速膨胀的态势满足了需求的同时,也难免让一些纯功利目的的培训班钻了空子,家长在选择时一定要谨慎。一定要谨防某些功利性学习班夸大效果的诱惑,别让自己也成为功利教育之下的牺牲品!”

  “减负”沦为口号:莫让“天才教育”变成“功利教育”

  望子成龙的家长们,在课余时间里暗地里给孩子请家教、报各种补习班、买各类辅导练习材料、自行布置作业,不断“加码”就是为了孩子将能上重点中学、上大学。而社会上各类补习班打出的“天才教育”幌子却是为了壮大它们的功利产业。

  诚然,天才的形成需要家长和社会的培养,但蒙上了浓重功利色彩的教育很可能成为阻碍学生成长和发展的阻力。真正的天才不是证书堆积而成的,需要有良好的人格培养。作为家长,既要遵循少年儿童的身心发展规律和教育规律,又要教给他们做人的道理。一个人将来的成功,不一定经历过多么高深的教育,但一定拥有健康的人格。如果天才教育从小就被蒙上了浓厚功利色彩的话,那么他将来即使成功了,他的人生也肯定是暗淡无光的。

  “减负”喊了几年了,学校老师给予学生的负担也确实减下去了,但学校是减了,可父母却又转变成了真正的施压者。减来减去,转来转去,为什么学生的负担就不能真正的减掉呢?

  对此,清华大学教授秦晖指出:教育有问题,但不是教育问题。他认为,学生减负是必要的,但片面强调减负不解决问题。家长为什么要给学生施加负担?因为学生“负担”只是表象,竞争的压力才是问题的实质。而竞争的压力则来自教育资源的稀缺,获得资源的机会稀缺,这其中还包括人为造成的稀缺,这已不仅是教育的问题了,而是社会的问题。教育体制的改革应和整个社会的改革结合起来,优化教育资源,才是更好的解决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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