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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家老井和蚕房院子

  又一个春天到来了。

  川东乡村的春天是非常美丽的。一大片一大片金黄金黄的油菜花,从小小村庄的四周,一直伸展到远远的野外。布谷鸟和云雀欢叫着飞过晴朗的天空。静静的池沼和水塘倒映着天空、鸟影和游动的白云,还有许多高大、秀丽的枫树、樟树和黄槲树的影子。腐叶铺成的小路和田埂上,有野猪们走过后留下的串串蹄窝,每一个小小的蹄窝里都留下了一团美丽又安静的积水。抱窝的竹鸡和斑鸠,在远处的灌木林和慈竹林里咕咕地发出缠绵的呼唤声。鹧鸪也在山坡上低低地叫着,好像在和竹鸡、斑鸠们一唱一和似的。到处弥漫着树叶、青草和野花的清香。蚕豆花儿开得好旺盛啊,看上去就像一只只黑亮的眼睛躲在蚕豆地里……

  春天一来,小小的牌坊村就被各种各样的花树掩映着,桃花、杏花、梨花、李花……仿佛都约好了似的竞相开放。绿油油的禾苗也在一夜之间返青了。明晃晃的水田在春天晴和的天空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像一面面镜子铺在春天的大地上……

  今天是翰林院子里小学童们的休息日。不知周先生根据什么规矩每隔一旬就给孩子们放一天假,让孩子们在家里帮父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劳动,同时也好多认识一些“稻粱菽,麦黍稷”,多懂得一点“蚕吐丝,蜂酿蜜”的道理。

  这天一大早,小希贤就爬起来,帮着妈妈挎起菜篮子,来到邓家老井边洗菜来了。

  这口老井,还是在明朝时,邓家的先祖刚迁来广安时挖掘的呢,有好几百年的历史啦!老井是这么的老,它的年龄也就是古老的牌坊村的年龄。老井的井口是圆形的,阶梯式的井台用大青石砌得方方正正的,清亮的井水一年四季都是满满的。一些无根植物在井台四周默默地生长着,年年郁郁青青的,十分茂盛。历尽沧桑的、幽深的老井,睁着老人般的眼睛,望着外面高远的天空,领略着外面世界的风风雨雨和四季的温暖与寒冷。

  有趣的是,这口老井的水面,总是会高出地面一点,而且井水涓涓不断地溢出井沿,终年不断。乡亲们说,这是一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井”,几乎全村人的吃水都靠这口老井供应。老井的水,冬天里温润热乎,夏日里又那么清凉和甘洌,水质也总是那么纯净可口。

  老井台也是大人孩子最喜欢的一个地方。老人们喜欢坐在老井台上,吸着旱烟谈起大清国早年间的那些事情,特别是邓家先祖值得荣耀的人和事;女人们喜欢坐在老井台上洗洗涮涮,同时也交换着各自的快乐和忧伤;孩子们更喜欢提着一盏盏小小的瓜灯,在井台边的草丛里寻找一闪一闪的萤火虫,或者一边乘凉一边数着满天永远也数不清的星星。清明一过,谷雨前后,人们下田干活,都要经过老井台,这里也成人们谈论春播秋收、交换耕作经验的好地方……

  邓家老井,老得让村里的每一个人都肃然起敬,因为它几乎就是牌坊村一代代人的生命和全部的历史沧桑的见证!

  小希贤和妈妈来到井台边的时候,早有一些妇女在这里择菜聊天了。见小希贤和他妈妈来了,有人就打趣说:“嗬,贤娃儿!成了妈妈的好帮手啦!咦,今天怎么没有去学堂啊?是不是周先生不要你了?”

  贤娃儿知道这是故意逗他的,就昂着头回答说:“陈娘娘,才不是呢!今天周先生给我们放了假,要我们在家里劳动一天。”

  “哟,贤娃儿,听说你念书念得最用功,天天都得先生的‘大红鸡蛋’,从没被先生打过手板子。给娘娘们背一首歌子听听好不好哇?”

  “那么多的歌子,娘娘要听哪一首嘛?”背书难不倒小希贤啦,瞧,他已经笔直地站在那里,双手背在身后,做出要背书的样子来了。

  “就背那个什么‘养蚕人’嘛!”妈妈在一旁笑着提醒儿子。

  “好,我开始背啦——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小希贤一字一句,一丝不苟地背诵,那样子活像一位小先生哩。

  “贤娃儿,这说的是啥子意思嘛?给娘娘们讲讲明白好不好?”

  “就是说呀,昨天我到集市上去了一趟,回来时心里好难受哟!因为我看见那些满身穿着绸子缎子衣裳的人,没有一个是亲手养蚕织布的。”

  “说的真是呀,你看,你妈妈和娘娘们天天采桑养蚕,抽出了丝,织成了布,可是自己却舍不得穿一寸纱呢!”

  “娘娘,你说得对极了。周先生说了,这就叫不公平!周先生要我们好好念书,长大了改变这种不公平,让养蚕织布的人也能穿上绸子缎子的衣裳!”小希贤一本正经地跟这些娘娘婶婶讲道。

  “真是懂事的娃儿!好好念书,快快长大吧!娘娘们可就指望着贤娃儿啦!哎,贤娃儿,日后你念好了书,做了大官人,会不会忘了我们这些娘娘啊?”

  “娘娘,你莫取笑我……我妈说了,再大的官人也都得为老百姓着想,就像妈摆的龙门阵里的那个县官一样嘛!”

  “哎,他淡娘娘,你可真是会教养娃儿呀!难怪贤娃儿这样聪明伶俐!”女人们又把夸奖的话语转向了小希贤的妈妈邓淡氏……

  不知不觉,一大篮子菜就择完了,也洗好了。妈妈说:“贤娃儿,你姐姐正在蚕房院子里铺桑叶,你去那里玩一会儿吧,记住,可不要爬树啊,树上有马蜂窝的。”

  “要得嘛。噢,太好了,又有桑葚儿吃了嘛!”小希贤刚想走,又不放心地说,“妈,这些菜你自己拿得动吗?”

  “乖儿子,妈还没老啊!”妈妈见儿子这么懂事,知道体贴妈妈了,心里说不出有多滋润。

  蚕房院子离邓家老井不远,沿着清水塘走上一个小山坡就到了。

  现在正是采桑养蚕的季节。每到这个季节,牌坊村各家各户都会在家里搭起一格一格的蚕架子,上面摆满了蚕簸箕。妇女们会从早到晚围着蚕簸箕转,常常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

  邓家蚕房院子是邓氏先人传下来的,专门用来采桑养蚕、煮茧缫丝的一个场所。蚕房共有大小八间,房前屋后种满了低矮的桑树。冬天,人们把一棵棵桑树砍剪成光秃秃的像拳头一样的树杈,俗名“桑拳”。春天一到,清明前后,粗大的桑拳上就会抽出许多嫩枝条,枝条上长满嫩绿的桑叶,仿佛一夜之间,便会树茂叶阔,可以采来喂养蚕儿了。当桑葚儿成熟的时候,孩子们喜欢爬上树去采摘那些乌紫多汁的桑葚儿吃,常常吃得满嘴乌紫乌紫的,像是擦了紫色的口红。

  大人们采桑养蚕是为了结茧缫丝,小孩子也喜欢悄悄地喂养一些从桑树上捉回来的野蚕。野蚕养大了也会吐丝做茧,而且也结得蛮精致。茧儿做成了,顽皮的孩子会把它们剪开一个小口儿,套在五个手指上,再画成小鬼脑壳的样子,用来吓唬同伴。懂事的孩子会把结好的茧子收集起来,利用这些蚕丝做成小小的丝兜,用来装墨盒呢!

  小希贤很喜欢养蚕。每到这个季节,放了学做完了功课,他就会背上背篼,跟着姐姐来到蚕房院子,到桑园里采桑叶,然后铺到蚕房里的蚕簸箕里去。他也喜欢聆听蚕房里那些蚕儿“刷刷刷”地吞吃桑叶的声音。春天的蚕宝宝长得好快啊!每天都会变一个样子。原因就是它们吃得多,从早到晚,好像一刻也不停地在吃桑叶。当你到蚕房里仔细地观察它们是怎样快速地“刷刷刷”地吞吃着桑叶的时候,你才会真正懂得“蚕食”这个词的意思。

  这会儿,小希贤刚把采来的桑叶铺到簸箕里,眨眼间,那些白花花的、蠕动着身子的蚕儿就从桑叶底下翻滚了上来,“刷刷刷……刷刷刷……”眼看着一片片桑叶很快就只剩下光溜溜的梗儿了。

  “好能吃哟!真是‘神虫’啊!”小希贤看呆了,不由得赞叹说。

  “弟弟,你咋个说这些小蚕儿是‘神虫’嘛?”在一旁的姐姐先烈有点不解地问道。

  “这是我听街上的娘娘摆龙门阵时讲的。”小希贤给姐姐解释说,中国古时候有一位很会养蚕织布的老婆婆,名叫黄道婆。老婆婆看到很多穷人家没有饭吃,又没衣穿,就从老天爷那里求来一些“神虫”,送给穷人家,然后又教穷人家栽桑树,采桑叶,喂养这些“神虫”。不用说,这些“神虫”就是蚕儿啦!蚕儿长大了,就会吐丝结茧。人们用这些丝茧来纺纱织绸,做成衣裳穿,或者把丝纱拿到集市去卖掉,换来粮食和别的东西……

  “呀,原来是这样!”姐姐惊奇地说,“这位黄婆婆可真是一位好心人呀!”

  “就是的嘛!”小希贤说,“周先生教我们背的《三字经》上也讲到了蚕儿,蚕吐丝,蜂酿蜜。人不学,不如物。”

  “噢,我也晓得这几句的意思,蚕会吐丝让人纺纱做衣,蜜蜂会酿蜜给人吃。一个人要是不好好学习,就是连连这些小生灵都不如了。”

  “对头,对头!”小希贤没想到姐姐也懂《三字经》,就好奇地问道,“姐姐,你又没有进学堂,你啷个晓得的嘛?”

  “妈讲的呗!妈还讲过,蚕子吐尽了干丝,自己就憋死在茧子里,它们不是为了自己,全是为了让他人过上好日子。妈说,做人也要学学蚕儿的作为,不能光想着自己嘛……”

  “做人也要学学蚕儿的作为,不能光想着自己……”小希贤一边向蚕簸箕里铺着桑叶,一边想着妈妈的话。

  也许,在这一刻,以他的年龄来看,他还并不能完全懂得妈妈所讲的这些话的意义,但是,他晓得,他的妈妈是世界上最善良、最慈爱的妈妈,妈妈的话总是讲得有道理的,因为妈妈平时总是常常想着别人的好处和难处。

  妈妈的话,深深地印刻在希贤幼小的心田里,使他永难忘记,从这时候起,将伴随着他,影响着他,走过自己漫长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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