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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杯子的边缘上了一层很光滑扁平的保护瓷,它是用来压住你的胡子——如果你有的话——因此可以避免胡子掉进咖啡里去。比恩先生很喜欢那个杯子,尽管长着浓密的腮须,但他却是位非常爱干净的人,喝茶呀咖啡呀什么的时候,他的胡子甚至几乎从没有被沾湿过。
古董店的女老板第一眼看见威金斯太太的时候,试图把她推出去,可当她看出威金斯太太是头有钱的母牛时,就让她进店四处看看,虽然其他一些顾客被吓得匆匆离开了。后来她们俩在门廊上坐下来,聊起天来,彼此变得很友好;威金斯太太在那儿待了整整一周,每天古董店女老板去医院探访生病的姑妈时,威金斯太太就帮着照看店铺。
弗雷迪讲述了自己的故事后,动物们意识到弗林特可能要抢劫银行,因而变得焦虑起来。很多小一点的动物——像松鼠啊,兔子啊,老鼠啊——把整个冬季的食物都储备在拱顶里,而且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农场上几乎所有的动物都把钱存到了银行里。很多人得知动物们有钱后可能会很惊讶,因为动物们不是为了薪水而工作,而且即便为薪水而工作,它们也没有口袋装钱。但动物们走路的时候,眼睛通常都会盯着地面,而人们一般就没有那么认真了,令人惊讶的是,他们居然能在地面上发现那么多的钱。森林里的动物也能捡到很多猎人和徒步旅行者不小心掉下的钱和一些贵重物品。据我所知,一只狐狸曾捡到一个镶有多彩浮雕宝石的大胸针;还有一条盘踞在沼泽地的黑蛇,每次参加派对的时候总会戴上他拾到的那两块手表。至于鸭子艾丽丝和埃玛则有一些非常漂亮的珠宝,那是她们在池塘底的淤泥里觅食时发现的。护壁板后面滚动着很多钱,那些钱都是老鼠们找到的。很多老鼠都有自己的大储藏室。
动物们很自然地纷纷担心起来了,他们要求知道弗雷迪采取了什么防范措施去保护他们的钱财。
“我已经增加了银行的警卫,”弗雷迪说,“我正密切注视着事态的发展。你们不用担心,你们的东西都是安全的。”
“那只是你嘴上说的而已,”山羊比尔回应说,“我在你的银行拱顶里存了十二双做工十分考究的陈年皮靴。每当有亲戚们来访时我才舍得把那些靴子拿出来穿的,这样,我们才可以举办名副其实的一流的宴会。凑齐那么多双靴子可花了我整整两年的时间,我可不想失去它们。如果你想成天穿着一套晚礼服四处奔走消磨时间,大声欢呼‘哦!哦!’而忘了履行自己的职责,我是不会答应的。”
接下来就传出嗡嗡嗡的声音,其他的动物也开始附和了。威金斯太太发言了:“你不能责备比尔,弗雷迪。我们所有的动物都在你的银行里存有贵重的东西,你应该对我们负责。那个弗林特比强盗好不到哪儿去,除非他离开咱们这个地方,否则没有什么安全可言。”
“是的,是的,”弗雷迪有点不耐烦了,“我会采取行动的——我保证我会采取行动来对付他。”
“是吗?”比尔说,“那什么时候开始?”
弗雷迪现在还不知道他可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更不用说何时采取行动了。但是他知道,无论如何,他都得表现出好像他正在采取行动一样,否则动物们就会取回他们存在银行的所有贵重物品,由自己来保管,那么,第一家动物银行就不得不歇业关门了。想到这里,他站了起来,脸上尽量装出一副很果断的样子,把他那顶十加仑牌帽子使劲地向耳朵边拉了拉,又扣上了那条在会议期间一直搁在身边的枪带,然后说:“赛,过来,让我们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赛跟在了后面,他俩消失在夜幕中。接下来发生的事几乎酿成了他整个生涯中最严重的错误之一。
弗雷迪在经过猪圈时停下来给赛装上了马鞍,然后就骑着他穿过牧场向着森林的方向走去。赛说:“用一枝没有弹药的枪,你是打不死弗林特的。”
“谁说我要打死弗林特了?”弗雷迪问道。
“那正是你的朋友们认为你要去做的事情,”马儿回答道,“他们从你说你要解决这件事情的方式上得出的结论。他们认为你要用枪去向他挑战。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停下来,向后看了看,“是的,他们跟在你后面来了。他们是来支持你的,弗雷迪。”
月亮刚升起,借着月光,弗雷迪可以看见几个影子正在穿过谷仓旁的场地向这边移动。是的,他们跟上来了。“噢,我的天哪!”他不由得叫起来,“我们该怎么办,赛?当我说我们要解决事情的时候,我并不是指我要去跟弗林特打一仗;我只是指——是的,我自己现在都不知道我当时指的是什么了。我想我当时只是想骗骗他们而已。我当时考虑,或许在去那个大牧场之前,我需要仔细琢磨琢磨。”
“如果是那样的话,”赛说,“现在我们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回去告诉他们这不过是一个玩笑而已。但是不行,你不能那样做——那样会毁了你。告诉他们——让我想一想——告诉他们你一直在权衡这件事情,并发现杀死弗林特是不妥的,因为毕竟他还没有真正抢劫银行。”
“我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进入牛仔这个角色,”弗雷迪懊悔地抱怨说,“如果你打算做一个牛仔,只要开始做了某种事情,你就不能再回头了。如果我已经让他们认为我打算去杀死弗林特,我就必须这么做下去。弗林特是一个好射手吗?”
赛回答说:“弗林特对自己的枪法很自信,他至今认为你根本就不会射击。尽管如此,他其实是一个胆小的人。他憎恨短柄斧和刀——所有的可以砍和割的东西。如果你拿着一把刀追赶他,他就会双腿跪下向你求饶。有些人害怕的其实是一些很滑稽的东西。现在拿我来说吧,我晚上就特别害怕畜棚。我是指待在畜棚里面。一片漆黑,并且很嘈杂——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跑动。天哪!它让我觉得——”
“是的是的,”弗雷迪不耐烦地打断了赛,“是非常可怕。但是作为射手,他到底有多好?”
“听着,弗雷迪,”赛言归正传,“即使你在马鞍上架一挺机关枪,你也没有赢他的机会。他经常有一个绝技表演:把一些锡杯放在畜栏的柱子上,然后骑着马急速跑过去,他一次就可以把三四个杯子射下来。”
“我比杯子要大好多啊。”弗雷迪自言自语。
“或许他射不中要害。”赛宽慰道。
到这时,弗雷迪的朋友们几乎已赶上来了。“嘿,弗雷迪,”金克斯喊道,“快点放弃,回来吧。我们将想出一个更好的主意,那样你就不至于跑到那儿被打得全身都是枪眼。”
“天哪,弗雷迪,”威金斯太太说,“我们并不是要你去枪战。”
如果还能补救的话,弗雷迪丝毫没有去枪战的意图,但是他的言而有信已经名声在外了。名声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你努力并终于获得了勇敢的称誉,但你知道接下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一场战斗正在向你招手。或许那天早上你并不感觉特别英勇,但是你却不得不表现得就像你确实很勇敢一样。所以弗雷迪在马背上坐得笔直笔直的,拍着他的手枪皮套,看起来很高大——在月光下显得很高大其实很容易——他说话了:“我的朋友们,不要企图使我改变主意。你们已经劝阻过我了,我就打算履行自己的职责。”
所有追上来的动物们都沉默不语,足足有一分钟之久。这让弗雷迪很后悔自己刚刚作了如此坚定的一番表态。“他们至少应该有一番争议吧,”他想,“但是不会的,他们有什么好在乎的呢?仅仅是一位老朋友将要外出被打成碎片,如此而已。”
这时汉克吞吞吐吐地说:“说实在的,我不知道,好像……”他忽然不说了。
“好像什么?”弗雷迪急切地问。
“啊,没什么,”汉克说,“没什么。”
弗雷迪都快急疯了。“好了,都回农场吧,拜托了。”他说道。
“为什么,我们是来帮你的,”威金斯太太嚷道,“如果有战斗……”
“如果有战斗,我会自己去对付。”弗雷迪大声说,“都给我回去。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们很不情愿地摇着头,但还是转身开始往回走了。等他们一走出视线,弗雷迪就下了马,并对赛说:“听着,赛,我现在开始有一点主意了。看看你能不能偷偷绕回家又不被发现,然后把老鼠们叫来?他们开完会这会儿应该在家了。告诉他们我们现在正在执行一项秘密任务。让我再想想——我会在猪圈那儿等你们;我需要拿一些口香糖、一条绳子,还有我的吉他。”
一小时之后,大牧场的住宅旁,城里来的游客们正坐在篝火旁听弗林特讲他的那些与坏人和逃犯们打交道的故事。尽管弗林特的嗓音沙哑,但这丝毫没影响他成为一名讲故事的高手,而且,他讲的那些故事是一些吸引人的故事,都是从一本叫做《旧西部的坏男人》的书上学来的。“事实上,先生们,”他故意慢腾腾地说,“我一看见那三个男的鬼鬼祟祟地靠上来,我就明白那是只值两夸脱的老鲁宾孙告的密。所以我把他们都打倒在地,并且——”他忽然停了下来,因为夜色中传来了吉他的弹拨声,轻快的男高音正唱着:
月亮在松树枝头高高挂起,
孤僻猪场有一双枪手名叫弗雷迪,
(欧耶,欧耶,他欢呼异常!)
他拿起吉他,调紧琴弦,
跳上马鞍,欢快地唱起来。
欧耶耶!
欧耶耶,
欧耶耶!
狂风在枝头呼啸,
双枪手弗雷迪的歌声更嘹亮;
(欧耶,欧耶,欧耶,他欢呼异常!)
坐上马鞍,拨弄起琴弦,
他唱到苍穹都开始回响。
欧耶耶!
欧耶耶,
欧耶耶!
接着一匹鹿皮色的马驹向着篝火处走来,马背上那个圆滚滚胖乎乎的骑手,边弹着吉他,边唱着歌。
游客们热忱地为那首歌鼓掌,弗林特说:“轻点,陌生人,坐好了。”然后他隔着篝火打量着弗雷迪,“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当然了,”弗雷迪尽可能学着用西部的腔调回答,“好像你已经忘了那天为了不让你打死这匹野马,我把他从你手中买了下来这件事吧。”
弗林特突然站了起来。“现在我记起你来了,”他说,“的确,你买了这匹马。但是谈起鞭打他,我反倒觉得有几分幽默。”
“是吗?”弗雷迪愤怒地回应道,“你那时正在鞭打他,你这个恃强凌弱者。”
弗林特试图绕过火堆向弗雷迪靠近,但又停下了,因为他忽然想到,如果他真那么做的话,赛很可能会从他胳膊上撕下一块肉来。“你跟我来自同一个地方吧,”他警告说,“你是在挑战,伙计。”说着他的右手滑向枪柄。
“我们跟你不是同一个地方来的,”弗雷迪说,“就算是,我也不会向你这种人挑战。”他完全相信弗林特不敢开枪,特别是在来他的牧场度假的游客们面前。
“真是聪明啊,先生,”弗林特讽刺说,“把你的耳朵都打下来也没什么意义。”
他突然拔出枪。“快给我滚!”他威胁道。
弗雷迪突然一声尖叫,并开始在马鞍上扭动起来。“停下来!”他说。他并不是在跟弗林特说话。他的每一个衬衣口袋里都装着两只老鼠。奎克和霍华德在一个口袋里,伊尼和奥古斯都堂兄在另一个口袋里。伊克正在犯头疼,比恩太太不让他来,给他吃了十六分之一片阿司匹林后,就把他送到床上休息去了。弗雷迪大叫是因为伊尼和奥古斯都堂兄在口袋里扭打起来,弄得他痒痒的。
但弗林特以为他惧怕了。他轻蔑地一哼:“快滚吧,小矮人。”
“根本没有……”弗雷迪开始争辩,但忽然想起得学西部牛仔的口气,他又重说了一次,“我没有任何理由需要逃走,伙计,既然我马骑得比你好,枪打得又比你准。我不会跟你比试的——那完全是明显的谋杀。”
“骑得快!射得好!”弗林特气急败坏地说,“为什么,你——伙计们!”他转身向着此刻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场热闹的游客们大声说道,“他这个畜生——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人,他只不过是一头猪!一头从比恩农场来的受过教育的猪,这就是为什么……”
“你这样骂他管什么用,弗林特先生?”巴洛威太太插话了,“这不能证明任何事情。他能骑得比你好,射得比你准吗?”
弗雷迪从马上跳下来。“让我们看看你怎么驯服这匹野马,弗林特,”他说,“要是你能在他身上坐十秒钟,我就承认自己是个骗子。”
“哦,是啊是啊,”弗林特讽刺道,“当你把他训练成不让任何人碰,只允许你一个人骑的时候,那又能证明什么呢?”
“好吧,”弗雷迪说,“那就来比射击吧。把你的锡杯放好了。我知道你很会玩你那枝又小又旧的破手枪。”
“月光下射击看不清楚。”雅斯贝插话说。他是弗林特雇来帮他在牧场上驯马的两个牛仔之一。
“打败一头猪还绰绰有余,”弗林特说,“伙计们,都过来吧,”他转身朝火堆旁的人们喊道,“到畜棚的围栏那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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