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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吹来吹去的风,变得冷了,我开始经常流鼻涕打喷嚏。爸爸妈妈都说打喷嚏是感冒的前奏。所以他们一听见我打喷嚏就害怕,轻轻的一个喷嚏就像是个霹雳。妈妈常常说,我的一个喷嚏打得她心惊肉跳。
为了不让我感冒,爸爸妈妈有两个办法,一是给我多穿衣服,二是逼我喝板蓝根。你知道什么是板蓝根吗?那是一种很苦的中药,喝了就不会感冒,感冒的人一喝就好。我从小就熟悉那黑乎乎的苦汁,可老把中文字板蓝根读成“板郎肯夫”,而且最后的一个“夫”字使劲加上重音,气流从我两片薄薄的小嘴唇中间呼出,像吹泡泡似的。我第一次说这个“板郎肯夫”时,爸爸妈妈笑得把饭都喷了出来。
我不喜欢多穿衣服,可秋风一吹,爸爸妈妈硬把我一层又一层裹了起来,当幼儿园里其他的小朋友还穿着短衫短裤打赤脚的时候,我已经穿上两层毛衣,一跑动玩耍就出汗,难受得要命,真苦死我啦。
喝板蓝根就更苦,第一次爸爸给我灌那黑苦药,是我发高烧的时候,我把肚子里的蛋炒饭一古脑儿全吐了出来,喷得爸爸全身都是。我一边吐一边哭,痛不欲生的样子,可惨啦。可是爸爸还是继续逼着我喝,我再哭再闹也没有用。
“你喜欢生病还是喜欢吃药?”爸爸这么高声吼着,一手捏住我的鼻子,一手举着剩下的半杯板蓝根汤,硬往我嘴巴里灌,我紧闭着嘴巴,黑汤从我嘴角边流下去,打湿了我的衣服。
我的抵抗惹恼了爸爸,他扔下杯子,往我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又一巴掌,一边打,一边叫:“为你好,还不懂!”
接着,爸爸妈妈一起动手,按住我,不管我大声哭闹,蹬手蹬脚,还是把那杯新冲的黑汤药和着我的眼泪一起给灌下我的喉咙,流入我的肚子。
“快吃糖,快!”妈妈尖声大叫着冲过来,手里高举着一颗亮晶晶的水果糖。
我继续大声痛哭着,为了赌气,连水果糖也不要了。
这时有人敲门,轻轻的。妈妈打开门,门外是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阿姨。
什么事?爸爸妈妈脸色非常紧张。爸爸事后说,他还以为刚才他打了自己的小孩,警察找上门来了。在美国打自己的小孩也是犯法。我妈妈事后说,她见了警察,一颗心跳到了喉咙口。
我因为害怕,停止了哭。女警察脸上却笑眯眯,说话的声音甜腻腻的,她那副温和的样子与爸爸刚才给我喂药时的凶神恶煞成了明显对照。她手指着停车场方向,说:“那辆咖啡色尼桑车是你家的吧?你们忘了关车灯。”
警察这么一说,我父母才放心。我父母连声道谢,感激得不得了。要不是这位好心的警察阿姨提醒,我们家的车灯开过夜,明天一早车子就发动不起来了。这时,爸爸把我像垃圾一样随手往地毯上一扔,赶紧冲出门去,去停车场关车灯。
第二天,我的高烧退去,可我心里对吃苦药的那份害怕,像个黑影罩住我。
秋天来了,我被迫穿上一件又一件厚厚的毛衣,像个“烘山芋”(妈妈开玩笑时这么说,我不懂“烘山芋”是什么东西)。尽管我衣服穿得多,我还是经常感冒。
我托儿所里的小朋友们,穿着短裤短衫,打着赤脚在水泥地上打滚,他们从来就不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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