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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哪里人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9月24日 10:49  《咪咪心事》 
  我和美国学校里的同学不一样,因为我的脸长得和大家不一样。

  以前在幼儿园里,杰克,那个调皮的小男孩,他说我是日本人。我想我大概真的是日本人。回家后,我问妈妈:“我们是日本人吗?”

  妈妈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也张得大大的,她愣了一会,然后惊叫道:“你自己是哪里来的人,你都不知道吗?”

  我真的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那么,我们是菲律宾人?是中国人?噢,不对不对,是泰国人吧?”我一个劲地瞎猜。

  妈妈咯咯笑了,笑得弯下了腰。笑完了,她怔怔地看着我,摇摇头,叹了口气,然后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真作孽呀!”直到现在我还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现在我知道了:我是中国人。可是,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们都称我是“亚洲人”,或是“东方人”。这种说法常常给我带来麻烦。因为亚洲包括许多国家,有些人说我是日本人,有些人说我是越南人,他们这样那样乱猜,把我自己都搞得好糊涂。

  正规地说,我是中国美国人(这话用中文说很别扭,可用英文说就很顺当,美国报纸里电视上都这么说的)。中国大人们给我们一个奇怪的绰号:“香蕉。”就是说,我们外面是黄种人的皮肤,可里面和美国白人一模一样。我外公曾告诉我,我说的话,说话的腔调,说话时做的手势,我脑子里想的东西,和美国人一模一样。其实,我就是美国人,我和学校同学不同的地方,是他们的父母是美国人,而我的父母是从中国来的。所以,我的眼睛比他们小,我的鼻子没有他们那么高,我的头发不是棕色而是黑颜色的。可是,我还是觉得自己多多少少有点是美国人。我回中国过暑假时,那里的中国人都管我叫“小美国人”。因为我是在美国出生的,一生下来就是美国人。我不需要像我爸爸妈妈那样“变”一下,才成为美国公民。他们需要经过宣誓仪式,双手接过一张公民证书,然后才算是美国人了。可是,他们“变成”美国公民后,一切还和以前一模一样,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

  有一次,我和小朋友讨论血统问题。我妈妈的父母都是中国人,我妈妈是百分之百的中国血统。安吉路一本正经地告诉我:“你长大以后和我结婚,你的孩子就有美国血统了。”我白了他一眼,说:“我才不要和你结婚,我身上已经有美国血统,我是半个美国人。”

  我的话引起一阵哄笑。大家说我有逻辑错误。既然我父母都是中国人,尽管我是在美国出生,生活在美国,我仍然是百分之百的中国血统。

  安娜就和我不一样,她真的是半个美国人。她的妈妈是中国人,爸爸是美国人,她身上有二分之一的中国血统。

  那天,我盯着安娜的脸看了好一会,问她:“美国人,你身上哪半边是中国人?是左半边还是右半边?”

  安娜没有笑,她只是朝我耸耸肩。

  有一个很滑稽的顺口溜,我班上的同学们个个都会念:“我爸爸是中国人,我妈妈是日本人,我成了个奇怪的混合物。”一边摇头晃脑地念,两手还得做手势,把一只眼角往上翘,另一只眼角往下垂。

  我觉得很好笑,回家一边念,一边做动作给妈妈看。

  “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以后不许你再胡说!”妈妈恶声恶气地打断我,气愤得脸涨得通红。

  我害怕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这只是一个笑话么,妈妈干吗要生那么大的气?我非常想不通。不过,从此以后,我再不敢在妈妈面前讲这个笑话了。

  还有一首歌,我同学老是挂在嘴边哼,我觉得很好玩:“我去一家中国餐馆,这是我所听到的:呵咿呜咿,吼吼呼呼……我的名字叫英英!”这首歌的好处,就是可以随便编造,只要按着歌的调子,想怎么唱就怎么唱,咿咿呀呀,呀咿呀咿,每个人的唱法都有点不一样。

  “这首歌是在笑话中国人,你不许唱!”妈妈听了后,又是非常生气。

  我又只好闭嘴。

  我喜欢的好多笑话,妈妈老是听了很生气,她不会幽默。

  妈妈爸爸觉得做中国人太重要了,每当国际奥运会比赛,中国人赢了奖牌,他们就高兴得拍手叫好。

  那天晚上,妈妈给我讲了一个可怕的故事:在日本人入侵中国时,有个中国人,他的日本话讲得很好,许多人都以为他是日本人,日本兵也误以为他是日本人。他非常气愤。有一天,日本人要杀中国人了,如果他不声明自己是中国人,他就没事了。可是,他还是勇敢地站出来,大声宣布:“我是中国人!”

  结果他被日本人一刺刀杀死了!

  “你看,中国人很伟大,做中国人很光荣,是不是?”妈妈说。

  我摇摇头,心想,那个故事太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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