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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彩湾水妖和少年的故事

  作者:彭懿

  这年秋天,我们又去了一趟北疆。

  出乌鲁木齐,我们的车子沿着216国道向北折进了一片戈壁荒滩。

  这时如果停下车子回望,就会看到天山了。

  天山好似一堵拔地而起的天墙,不见起点,也不见终点,就那么一条长线般地逶迤在天地之间。我仿佛有点明白为什么人们称它为天山了。再走远—点,到了下午,它就是天边一条若隐若现的白线了。

  不过,在这个不算晴朗的早上,我们还看得见它那白雪冠顶的主峰博格达峰。

  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准噶尔盆地。

  确切地说,是在古尔班通古特沙漠的腹地。

  你能想像吗?

  就是在这样一个几乎寸草不生的茫茫戈壁之中,竟会有一个五彩斑斓的地方,大晏说它叫“五彩湾”,这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童话。那里宛如一片干涸了的河湾,河底是一座座小山丘,那几百个小山丘就好比天上的仙女遗落下来的花瓣,每一片是一个颜色。有赭红,有鹅黄,还有洋青……

  关于它,有好几种解释。

  有人说它是一片冲天大火给烧出来的。说是早在侏罗纪时代,这里沉积着很厚的煤层,后来煤层表面的沙石被冲掉了,有一天,由于日晒或是雷击燃起了一场熊熊大火,煤层燃尽之后,就成了以赭红为主、夹杂着黄、白、黑、绿等多种色彩的烧结岩。还有人说五彩湾就是一大片风蚀地貌,它与克拉玛依“魔鬼城”一样,都曾经是古代的湖盆地区,因此沉积了各种色彩鲜艳的湖相岩层。岩层由深红、赭红、黄、绿、青灰、灰白等多种色彩的泥岩、页岩交互构成,经过长期的风化雨蚀,就形成了一座座五彩缤纷的小山丘。

  从216国道向左拐进一个叫“火烧山油田”的石油基地,再向北开50公里,也就是吉木萨尔县城西北100多公里的沙丘河上游,就到五彩湾了。

  我们没有迷路。

  真的,我都奇怪我们怎么会没有迷路,这里连一块指路牌都没有,除了沙丘就是一丛一丛的红柳。

  大晏说他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摸得到五彩湾,因为他来过100次了。

  已经是午后时分了。

  这是一天中戈壁滩最热的时候,它热得就像是一个大蒸笼。除了开车的野红罂,颠簸了近一天的一车人都昏昏欲睡了。忽然,车子发出“嘎吱”一声凄厉的尖叫,一个紧急刹车,我们全都睁开了眼睛。只听野红罂张皇失措地尖叫道:“一个女人……我……我……”他打开车门跳了下去,“我撞倒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我们几个也都跟着跳了下去,可车前头除了一丛泛白的红柳,哪有什么女人!

  “不可能!” 野红罂往车轮子下面看去,“我明明看到她被我撞倒了……”

  车下什么也没有。

  他又冲上了最近的一个沙丘。

  我也跟着爬了上去。但举目远眺,除了戈壁还是戈壁,这种地方不可能有什么女人出没啊!野红罂不可思议地晃着脑袋:“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个老女人,像个疯子似地从边上闪了出来,嘴里还喊着‘儿子、儿子’。”

  大晏逗他说:“那女人没穿一身大红袄吧?”

  野红罂也不好意思地笑出了声:“我、我可能是打了一个盹儿吧!不过,”他冲我挤了挤一对细细的眼睛,“这女人头上扎着几百根彩色辫子!”

  我们发出了一片哄笑声。

  我笑得最响。

  我要是知道在稍后的故事里,我真的会与野红罂说的那个有一头彩色辫子的老女人狭路相逢,我就笑不出来了!

  许是我们笑坏了,许是野红罂碰到的是一个大白天在荒野中独行的女鬼,反正不知是谁作祟,我们的车子又开不走了,和上次在去那拉提的路上一样,车子又莫名其妙地点不着火了。回油田搬救兵是不可能了,有近50公里的路呢,大晏只好和野红罂围着车子上上下下地找起毛病来了。

  我见插不上手,就一个人向后边一座大一点的沙丘走去。

  快爬到沙丘的顶上时,我脚下一滑,整个人一下子扑倒在了沙丘上。就在我向下滚去的时候,一只小手一把抓住了我。

  他把我拽上了沙丘。

  是一个少年。

  我呆若木鸡地看着这个外星人似的少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这是一个面庞俊秀的少年,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戈壁荒滩上的牧羊少年。“你……”如果不是他又一把扯住了我的胳膊,我就要栽倒了。他指着沙丘下面对我说:“看,那就是我家——”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一个湖和湖边的小村庄……我的心脏几乎都停止了跳动!

  这怎么可能?

  这也太荒唐了吧!

  我闭上了眼睛。我把两只手深深地插进了沙子里,我疼得直咧嘴,我对自己说:“我一定是热昏了头!这不过是海市蜃楼,没有少年,没有湖,也没有什么小村庄……”

  可当我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切都没有消失。

  我扭过身子,大晏他们就在沙丘下面修车,不过是隔着100米远,我把两只手拢到嘴边冲着他们尖叫起来:“快上来啊,这边有人,还有一个湖——”可我们之间仿佛隔着一道100米厚的玻璃门,我的嗓子都快要喊破了,他们那一群人连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时少年站了起来,少年不过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但他那双眼睛里却透着一种迷人的忧郁。他看了我一眼,就向村边走去。我迟疑了一下,一双脚还是跟了上去。

  我已经是身不由己了。

  我以为我走进了一个古老的传说里,但少年说不是。

  少年说他原来住在湖对面的一个小镇上,是个孤儿。三个月前,一个好心的扎着五彩头巾的老女人把他从孤儿院里接了出来,坐长途车把他带到了这里。她说她没有儿子,她要养儿防老。可少年渐渐起了疑心,他发现这个老女人不是一个人,是湖里的一个水妖。三天前的一个月夜,他被一阵声响惊醒后,从窗口看见这个老女人解下了头巾,头上是几百根彩色的辫子!只见她轻轻一甩,那几百根彩色的辫子一下子就飞扬起来,一根根变得又宽又长,犹如几百根五颜六色的海草飞落到了湖水里……

  少年说他怕得不行,他不敢和一个水妖住在一起了,他说他要逃跑。

  我说我们下边有车子。

  但少年摇摇头,说水妖会把他追回来。

  少年拉着我,把我带到一条小船的边上,说他只能坐这条小船逃到湖对岸去。

  我说,那水妖一甩辫子不就把你给卷回来了吗?

  “所以我才来求你。”他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把锁头,看着我的眼睛说,“她正在午睡,你只要把那扇门锁上,她就出不来了,这是一把魔锁……”

  “可你为什么自己不锁?”我还是不明白。

  “我没有魔力。”

  “你的意思是说……我有魔力?”我差点叫出声来。

  少年捂住了我的嘴。

  他用那双眼睛哀求地看着我,唉,天知道,我就是无法拒绝他那双忧郁的眼睛。我接过那把锁,走过去,把那个老女人锁在了屋子里。等我回来的时候,我看见那个少年已经上了船,正向湖对岸划去。我担心地瞅着少年的那条小船一点点地远去,渐渐地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说真的,我有点后悔,我不知道我是救了他,还是害了他。

  就在这时,从背后的那个屋子里传来了一阵尖叫声。那个老女人醒了,果然是一个水妖。当她发现自己被锁在了屋子里时,一把扯下了头巾,扯乱了长长的彩色的辫子。它们从窗口钻了出来,刹那间就像巨大的海草一样填满了整个湖面。我听见她咬牙切齿地叫道:“你怎么能逃脱我水妖的手心,我要把这一湖的水吸干——”我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前后不过十几分钟的工夫,湖水竟被她吸干了。

  湖水没了。

  湖露出了底。

  那个水妖呢?湖边的小村庄也不见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在那里瑟瑟发抖。

  我一个人胆战心惊地朝湖底走去。

  湖底露出了一个个凸起的小山,一片连着一片,这一个个小山全是五彩缤纷的。凑近细看,小山上还有一道道五颜六色的条纹,让我记起了水妖的那几百条彩色的辫子。这时我有了一个感觉,这里莫非就是五彩湾?我转啊转啊,我转到最后也没有找到那个少年和他的那条小船。

  顺着原路,我又回到了那个少年把我拉上来的沙丘。

  但一个老女人把我拦住了。

  不过,这时怎么看,她都不像是一个凶神恶煞的水妖。她猛然间老了至少有1000岁,除了那一头五彩的辫子,我都认不出她是谁了。她愁容满面地冲我伸出了手:“你把儿子还给我,还给我——”

  她一步一步朝我逼了过来。

  我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勇气,一把推开她,一纵身从那个沙丘上跳了下去。当我一身沙土地逃到大晏他们身边时,就听到野红罂一声尖叫:“好了!车子修好了!”车子轰轰地叫了起来。被烈日暴晒了好几个小时的几个人连忙打开车门跳了上去,只剩下我,还心有余悸地站在那里。

  野红罂冲着我直按喇叭:“上车啊,我们去五彩湾!”

  “我已经去过了。”

  我在心里这样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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