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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幕难堪的情景,在这之前,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吃饭还有那么多麻烦。
我的两个好朋友,一对双胞胎,寒假里来我家玩。玩到天黑,妈妈留她们吃饭。
双胞胎是美国人,匹萨是吃惯的了。我去她们家,她们也老让我吃匹萨。也许,匹萨是全世界妈妈们心爱的食物,第一是简单省事,不用自己做,现成的拿出来烤热就行。第二是保险,不用担心哪一个小孩子不喜欢。
匹萨是世界通用食品。我妈妈称匹萨为救急食品,冰箱里少了匹萨她就会着急。
听说吃匹萨,玛丽和丽莎都高兴。可是,一走到桌子边,她俩同声惊奇地问:
“那是什么?”她们手指着一盘白乎乎圆滚滚的东西。
我傻了眼,那明明是中国店买来的鱼丸子,哪里是匹萨!
“急什么,这是我们自己吃的中国菜。”妈妈笑道。
我吁了一口气,总算是虚惊一场。
看见妈妈从烤箱里取出匹萨,玛丽和丽莎都放心地笑了。
爸爸用中国带来的菜刀费劲地切开匹萨,匹萨上的奶酪粘上刀背,红红的圆肉片也落了下来,丽莎和玛丽看得歪着头笑,我红着脸说:“爸爸,我们得买一把切匹萨的滚刀。”
“不用,不用!这把菜刀就行了。”爸爸从粘粘的匹萨上拔出菜刀,拉出奶酪的一条条长线。
双胞胎又无缘无故地哈哈笑,她们今天特别爱笑,也许是第一次来我家,什么都觉得新奇。
匹萨终于摆上了桌,我们一人一盘。可是那一整块匹萨实在太大,我们的嘴太小。妈妈看见我们为难的样子,赶紧去找小刀,爸爸说:“没关系的,让她们用嘴啃一啃就行。”
妈妈没听他的,还是拿来了三把刀,三把刀都不一样,一把水果刀,一把面包刀,另一把中国带来的我叫不出名字的刀。
我们刚开始吃匹萨,爸爸给我们每人端上一碗汤,中国的紫菜蛋花汤(这个名字是我以后才学会的),上面漂着几根绿色的葱。
“这是什么?”双胞胎同声问道。
“这是中国的一种汤。”我说,自己也叫不出这种汤的名字。
“你以前尝过吗?好吃吗?”丽莎瞅着我问。
“当然吃过,味道还可以,就是不要吃那上面绿颜色的东西。”我预先警告她们。
双胞胎用调羹搅了搅汤,还没有吃。
“你们吃不惯,就不用吃。”妈妈说。
“很好吃的,你们吃了就知道了。”爸爸坚持要她们喝他做的汤。他以为他烧的中国菜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如果有谁不喜欢吃,一定是那个人不识好歹。
玛丽慢慢地舀起半调羹汤,用手剔去上面的一根葱,张大嘴巴,把汤送进嘴里。
“很好吃呢。”玛丽这么说着,用手指把黑乎乎的紫菜从舌头上拉出来。
我和丽莎看着她,哄地一阵笑出声。
“我知道很多这里的人不习惯吃中国菜。”我说。
“不对,这里的人都很喜欢吃中国菜。就像我哥哥,每次去中国自助餐厅,他起码吃三大盘。”玛丽说。我听爸爸说过,这里的中国餐馆做的不是真正的中国菜,而是合美国人口味的中国菜,所以美国人喜欢。
丽莎始终没有喝她的紫菜蛋花汤,我也没有喝,我是故意陪丽莎,使她不觉得为难。
爸爸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双胞胎看着他,像在看杂技表演,他们惊讶地相互交换眼神。
“你会用筷子吗?”丽莎问我。
“当然。”我骄傲地说。抓起桌上的一双筷子,表演给她们看。
她们为我喝彩。丽莎要过我的筷子,在手中舞弄了起来。玛丽看着好玩,忍不住也试了一下,她一不小心没有拿好,一根筷子咚的一声落到匹萨的盘子上。
爸爸逐个看看她俩的脸,问:“你们哪个是大的,哪个是小的?”
她们开始害羞,玛丽红着脸举起手,轻声说:“我比她大。”
“双胞胎会做同样的梦吗?”
“爸……爸!”我想要打断他的问话,示意他不要再问下去。爸爸今天好像发了人们常常说的“人来疯”,他对双胞胎的问话特别多,而且问的都是一些使人难堪的问题,爸爸自己一点都不觉得。
我看到玛丽和丽莎好像恨不得能往桌子底下钻。
“这鱼丸很好吃的,你们要不要尝尝?”爸爸说。
丽莎鼓起勇气,从盘子里舀起一颗鱼丸,整个地送进嘴里。
接着出现了精彩的一幕:丽莎一下捂住塞得满满的嘴巴,抓过一张餐巾纸,然后慢慢地把鱼丸吐在纸上。
“对不起,很对不起!”丽莎涨红了脸。
“对不起,我很抱歉!”我感到非常难为情。
从此以后,再没有请美国小朋友在我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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