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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名字的奥秘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10月27日 10:47  《咪咪心事》 

  去年暑假,在去中国前,我问了爸爸:“我爷爷,你的爸爸,叫什么名字?”

  爸爸告诉了我,是一个很难记住的中国名字。我反复念了好几遍,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才好容易把爷爷的名字记住了。

  我好得意噢。

  我把爷爷的名字装在脑子里,在去中国的飞机上也反复背诵,生怕把我爷爷名字忘掉了。我想,见到我爷爷之后,叫一声他的名字,一定会让他非常地惊喜。

  可是,爷爷的名字给我带来了非常大的麻烦。

  从机场去爷爷家的路上,我们全家都坐在面包车里———爷爷奶奶,外婆外公,姑妈叔叔,表姐表弟,共有十几个人。他们都围着我,就像星星围着月亮那样。那时我几乎成了电影明星。

  “叶子铭!”我笑着,冲着爷爷喊了一声。

  车里的人都惊呆了,有几秒钟时间,没有人说一句话。

  “真要命,你怎么可以叫爷爷的名字?”突然,姑妈惊叫了起来。

  接着是一片哄笑声,那笑声几乎震得汽车要爆炸!我的表姐笑得弯下了腰,表弟笑得钻到了车座底下,爷爷也微微笑着,但他是绷着脸在笑,笑得像在哭。

  奶奶笑得更糟,她的假牙“笃”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大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爷爷一把抱我坐在他腿上,摸摸我的头,笑着对我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人家是外国人么,外国人就是直呼其名的么。”

  “咪咪,你真没大没小!”姑妈说。

  我到了中国的第一天晚上,爸爸在长途电话里对我“教训”了好长时间:“对长辈,不能叫名字的!”他翻来覆去地对我说,“一定要记住,噢?记不住就拉拉自己的耳朵!”

  为了叫一声爷爷的名字,我竟惹了那么大的麻烦。

  在中国,很多人是没有名字的。名字是不能随便叫的。比如,爷爷的老板就没有名字,爷爷叫他“主任”。

  在美国,有一位来我们学校讲故事的老先生,我们都叫他“汤姆”,他很高兴地答应着,我们一点麻烦也没有。

  我小的时候,我最不愿意做的事,是在路上碰到爸爸妈妈的熟人,爸爸妈妈让我叫阿姨或叔叔。我只能跟着爸爸妈妈叫。那些人,既不是我阿姨,也不是我叔叔,为什么我得叫他们叔叔阿姨呢?我学着爸爸妈妈的声调,轻轻地哼一个音。记不住这两个词怎么办?简单!喊“阿姨”时张大嘴巴,“呵欠”,就和打喷嚏差不多。叫“叔叔”时,声音往里面缩,和缩鼻涕时差不多。有一次,我真的还把“阿姨”叫成了“呵欠”了呢。

  有一次,我从来没见过面的表姐给我寄来一封信,信的右下方端端正正地署名“姐姐”。我瞪大着眼睛,张大着嘴巴,奔过去问妈妈:“我怎么有姐姐?你怎么从来没告诉我?她真是我姐姐?”

  妈妈告诉我,把表姐说成“姐姐”,显得更亲热。不是吗,碰到妈妈朋友的女儿,如果她比你大,你不也叫她“姐姐”?妈妈告诉我,她自己小的时候,到同学家里做客,还管同学的妈妈叫“妈妈”呢。

  真是好稀奇,把别人的妈妈叫成“妈妈”,那多不对头!

  “那只是礼貌,亲热的表示罢了。”我听不懂妈妈的这句话。

  在中国过了一个暑假,我知道了不少的事。中国人常常是不互相叫名字的,尤其是家里人。很多小孩连他们父母的名字都不知道,我外婆就是。后来外婆把我带到山上,拜见我的太外婆,我知道了这一奥秘。

  我外婆的妈妈,应该算是我的太外婆。我从来就不认识她,连她的照片也没见过,外婆说她妈妈一生中从来就没有照过相。

  我外婆带我去乡下,爬到山上。

  “去见见太外婆。”外婆一边说,一边把我领到一块大石头前,那块大石头就是我的“太外婆”,石头上刻着﹕“王氏太夫人之墓。”

  我学着外婆的样子,跪下来,给石头———我的太外婆,磕了头。一边磕头,一边读石头上的大字:“王氏太”。

  在下山的路上,我问我外婆:“你妈妈的名字叫‘王氏太’吗?”

  外婆摇摇头:“那只是一个称呼。我爸爸姓王,人们叫我妈妈‘王伯母’,写下来的时候,就是‘王氏’或‘王夫人’,等她年纪大了,当了奶奶,就是‘太夫人’。我妈妈真正叫什么名字,我自己也不知道。”

  人,怎么可以没有名字呢?女儿,怎么可以不知道自己妈妈的名字呢?我很奇怪。是我太外婆从小就没有名字,还是她长大之后,别人把她的名字忘记了?

  山上有很多长方形的大石头,那些都是别人的太外婆,太爷爷,太奶奶。我低下头去读别人家的石头,有的有名字,有的只有称呼“李太夫人”,“陈太老爷”,好古怪的名字!

  我抬起头,望着我外婆爬满皱纹的脸,说:“外婆,你叫什么名字?”

  外婆停了一下,对我笑着说:“外婆的名字就叫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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