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上海的孩子们还在上学。他们的暑假比我们美国晚一个月。我和外婆一走进商场，就有一位老婆婆停下来问外婆:“这孩子为什么不上学？”她瞅了瞅我，满脸是疑惑的神情。

　　外婆不无骄傲地回答:“我外孙女是美国来的。”

　　老婆婆这时正眼看着我，并对我上下打量，我被她看得难为情，恨不得地下有个洞钻进去。

　　在美国，因为我的亚洲面孔，与众不同，老是会引起好奇的疑问:你是中国人？越南人？日本人？等等等等。在上海过暑假，我走在街上，也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与好奇。我成了外星人ET。

　　老婆婆还不罢休，她站在那里不走，唠唠叨叨问我一连串问题:“小妹妹，你说，美国好还是中国好？”

　　我愣了半天，不假思索地轻声哼了一声:“美国好！”

　　“你说，中国的食品好吃还是美国的好吃？”

　　“中国的好吃。”我随口道。

　　老婆婆这下可心满意足，笑着对外婆说：“看来还是中国好！”

　　她总算走了。

　　没走出十几步远，又碰到一个陌生人阿姨，盯着我看，问了同样的问题。外婆作了同样的回答。那一天，至少有四个不同的人，都问了同样的问题，用同样的疑惑眼光打量我，我被问得非常尴尬，每次都不做声，以同样的微笑来抵挡那千篇一律的问题。外婆一遍又一遍为我作解说，乐此不疲。

　　我被问得非常难为情，吵着要早点回家，顾不上买小猫了。谁知快要到家时，又碰到了一个扫地的清洁工阿姨，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我的脸，大着嗓门问外婆:“这小孩，是有毛病还是怎的？为什么不上学？”

　　我这下可受到极大的侮辱，终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事后我才明白，一般正常的孩子都上学，不上学的孩子，不是生病，就是犯了大错被学校开除，没有其他的可能性。孩子不上学，在中国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由于我这张中国人的脸，大家都以为我是生活在中国的孩子，看到我星期一上午在街上跟着外婆悠然晃荡，当然产生极大疑问，非问个明白不可，中国人真的很好奇。

　　那天回家之后，我沮丧了好久，晚饭都不想吃。第二天，我躲在家里，一整天不肯跟着外婆出门，我变成了见不得人的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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