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是怎么知道的，梧桐树不会出卖我们，初三的班主任就是郑枝玉的语文老师，那封沉甸甸的信，信封上宛中的地址和他的字？

　　爸爸给我写了一封信，信上就一行字：这个周末请你回家！不容违背，愤怒与失望深不可测。我开始惶恐，对爸爸的愧疚让我无法安宁，更惋惜我在爸爸面前维持了这么多年的乖孩子的形象荡然无存了。

　　家里坐了许多陌生人，妈妈在自己的家里缩手缩脚的，看到我倒先哭出来了。

　　“你爸爸的公司不行了，这些人的工资都发不出来，而且要下岗。”我的心一味地下坠，爸爸，他正在经历这样的动荡，可我在干什么？我在被一个不喜欢的郑枝玉搞得五迷三倒魂不守舍，我怎么对得起爸爸？

　　爸爸回来得很迟很迟，等他的人没散。爸爸看上去黑了瘦了，无限倦怠。那些人看到爸爸火气下去了一半，爸爸用他低沉得不能再低沉的声音安慰着他们。

　　我等着爸爸，忐忑极了，爸爸会怎么看我，早恋，喜欢另外一个人，我不仅辜负了他而且背叛了他。我可以平静地接受郑枝玉的否定却不能忍受爸爸对我的一个小小的皱眉，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其实是这么在乎他爱他。

　　爸爸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泪流满面。他深深地一声叹息，接着点烟沉默。天知道我多么不希望自己在这个时候这样伤害他。

　　我们互相僵持着，我没勇气对他说：“我错了。”尽管我在心里反复。

　　爸爸继续咬他的香烟，他是不是也不忍心轻易揭破我们之间那层尊重与和谐？

　　“你太不应该了，学不好我做爸爸的从来不会怪你，但你这样太伤我的心了，爸爸不爱你吗？我们这个家难道对你不够好吗？是为了什么你要去……”爸爸摔了他的烟头，重新换了一根。

　　爸爸的话勾起我所有的回忆，爸爸疼我爱我的感觉像山脉那样厚重，郑枝玉的那点温存忽地蒸发干净。

　　“要珍惜啊，人生有几个十七八，不该耗费在感情用事上，爸爸快五十的人了，白头发都出来了还在拼，你可不能虚掷生命。”

　　我沉默着，因为觉得说什么都太轻了，好像只有眼泪才能表达我的悔恨。这是我第一次让爸爸失望。我几乎怀疑自己能不能从这失败里走出来。第二天没勇气告别爸爸我就返校了。

　　写小说是从那一天开始的。我郁闷、难过、无以为继。一任文字将自己撞击、鞭策、分流。好几次班主任从我手里拔去笔。我知道他的意思，初三不是写小说的季节。我懂，可他们不知道我那破败不堪的心只有这样才能正常呼吸。

　　我怕回家，怕见到爸爸，大概有半年，爸爸忙，我也借口学习紧张，我们互相回避着。漫长而空白的日子毫无意义地在我们之间堆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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