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者：铸铸妈

　　2005年2月23日星期三

　　我们和儿子的爷爷奶奶分别在两个遥远的城市，趁着这次春节爷爷来这里的机会，我让爷爷去接放学的儿子，让他老人家也体验体验接孙子的感受。由于学校门口等待的家长和学校大门里涌出的孩子都多，老人出门前，我对老人说：“一定要盯住小门，他的个子矮，有时会夹在拥挤的人堆里逃掉的。”老人出门一个小时里，给我来了好多次电话，“铸铸回来没？”“没呀！可能抄作业，您在等等吧。”问题和答案都是一样的，但老人的语气和语速却越来越令人不安和焦虑。一个小时后，家门开了，进来的只有满脸焦急的老人：“铸铸还没回来吗？！”“没呀！您没接到？”不会吧？儿子不见了？

　　老人看到儿子没回来，立刻转身往外面走，老公也着急地跟在老人后面跑了出去。十分钟里，老公来了三次电话询问：“学校说走了，回家没？”“门口的保安说他和一个幼儿园的朋友扬扬走了，拉着手走的，你打电话去幼儿园查查扬扬家的地址，就在我们小区的，幼儿园应该有他的资料。”“我们去了看，扬扬家根本没人，他们都没回去，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还没回来吗？去问了叶叶没？”天啊！去哪里了！我心慌了。

　　我跑上楼去问儿子幼儿园时的同伴晰晰，晰晰好心地给了我她的电话号码本，我满怀感激地跑回来一拨电话，才知道晰晰给我的是她现在班上朋友的电话号码——都是儿子不认识的朋友。

　　我急忙给浩浩家去了电话，浩浩妈妈温和地说：“一定是在朋友，不要着急了，相信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在家等等吧。”对，在家等也是方法之一，儿子也该回来了，他回来时可不能因为吃闭门羹而再转身离开啊！我打算坐下来等儿子的消息，叶叶那小人精的话却使我不得不离开家奔向寻找儿子的路。叶叶说：“阿姨，你去过扬扬家吗？”我回答：“叔叔他们去了，怎么敲门都没人应呀。”叶叶说：“该不是扬扬把铸铸藏起来了吧？”藏起来？叶叶的话真有孩子游戏的味道，我不由得笑着去品味想象中叶叶的有趣滋味，然后问：“怎么要把他藏起来呢？”叶叶用略带恶毒的声音回答：“拿去卖呀！阿姨你不知道人家会抓了小孩子去卖吗？”卖？！我的心好痛，痛得我几乎是立刻挂电话站起来，电话里响起了叶叶妈妈在旁边说话的声音，隐约的声音：“叶叶，不是这样说了，告诉阿姨，不要着急，铸铸会很快回来的。”就在叶叶忙着答应叶叶妈妈话的时候，我飞快地告诉叶叶：“阿姨去找铸铸了，等他回来了，我就告诉你，不要担心哈。”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眼泪几乎已经流出来，而那些话，显然是告诉自己的。

　　是啊，我的儿子，他在哪里呢？该回来了吧？

　　我跑出去，在小区里边跑边用电话和老公联系还边大声喊：“铸铸！你在哪里！”小区太小了，我跑了一圈又一圈，走遍了儿子曾经去的地方，几乎问遍了所有小区里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但我们，依旧不见儿子的踪影。

　　在路口，我和如我一般疯跑着寻找儿子的老公及扬扬妈妈相遇了。我问扬扬妈妈扬扬是否联系过她，她优雅地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慢条斯理地回答：“有一个没接，应该是扬扬打过来的，你打过去试试？”扬扬在幼儿园就是个超级活跃分子，扬扬的外出对扬扬妈来说也许是司空见惯的事，我们夫妇俩的行为，也许只是对孩子的这种行为的不习惯。我们没去顾及扬扬妈妈看我们的态度和眼神，立刻按照手机上的号码打过去，立刻，电话接通了，接电话的居然是我们失踪多时的儿子！老公恶狠狠地对电话说：“你在哪里？”“……”“立刻出来！”

　　失踪事件终于尘埃落定，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回到了原处，紧张的表情也明显松弛下来，这时，我们才觉得，我们穿着跑步的衣服实在太多了。

　　儿子说的地方距离我们不过才几百米远，为了好好商议对付儿子的办法，我们刻意地慢下了脚步：“他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跑出去玩呢？是不敢对我们说他的意愿还是朋友的诱惑太大？是不是我们管得太多了？他去朋友家玩也该打电话呀？是不是我们教的不够多？他回家后，我们该用什么态度对他呢？……”路太短了，我们几乎才把问题提出来，就看到一向骄傲的儿子低着头，灰溜溜地站在小区边缘的大楼中央。

　　“一声不响地跑去朋友那里玩，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爷爷第一次去接你，你竟然让爷爷和我们全部大人害怕，你怎么可以这样呀？！我们还以为你被坏蛋抓走了，几乎要报警了呢！……” 我的话冲口而出，和刚才粗粗想过的问题一点都不沾边，老公也加入到我的训斥中来，儿子慌张地抱着我的腿，怯生生地为自己辩解：“小朋友家的电话在客厅，我在里面玩……”儿子的样子使我们更加恼火，我不由得提高了嗓子：“扬扬都会给妈妈打电话告诉妈妈他在哪里，那个小朋友锁住你不让你打电话了？”儿子自知理亏，除了说“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这些连自己都听不清楚的话变不敢再说什么，一个劲地抓住我的手，并努力而艰难地迈着步子跟上我们带着怒气的脚步。

　　我突然意识到：儿子受伤了。为了制止受伤的加深，我们大人也忍住随时喷发的怒火和话语，并努力地调整表情使气氛缓和下来。

　　无声地走了一段后，儿子突然停下来，小声地说：“我的水壶，还在那个朋友家里。我去拿。”儿子正想转身走，我拉住他，送他的肩膀上拿过书包：“好，妈妈爸爸在这里等你。”儿子一身的热汗，那热汗一定是刚才惊吓的结果。我问老公：“孩子知道错了，怎么处理这事？”老公的怒火还在燃烧：“知道错就行了？！不行！我真想狠狠地揍他一顿！他不是第一次犯这种错了！怎么可以不教训他？！”我提出自己的意见：“一定要他记住这件事，但打骂肯定是不行的，越是打骂，孩子会越怕，以后想要孩子对我们大人说真心话都难了。”老公认同了我的说法，但仍旧抓住儿子的这次过错不放：“要不这样，我们说自己的想法，然后让他写一个检讨，让他说说以后的做法？”写写也好，至少有个书面依据。

　　一会，儿子空着手跑回来，为难地说：“朋友的家明明就是6楼的，我去敲门，就是没人开给我，我找不到朋友的家！……”着急难过加害怕，怎么可能找到朋友的家呢？老公给儿子朋友家去了电话，那家的家长说家里根本没有小朋友的水壶落下了。老公说：“算了，我们再去买一个吧。”语气明显缓多了。

　　“宝贝，你知道爸爸妈妈找不到你是什么感觉吗？”

　　“不知道。”

　　“是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你是爸爸妈妈的宝贝，如果你不见了，妈妈和爸爸会很伤心的！”

　　“……”

　　“如果你和爸爸妈妈去一个地方玩，突然不见了爸爸妈妈，你会怎么样？”

　　“我会很害怕的……”

　　………………

　　“你的朋友很多，和朋友玩是好事啊，你怎么不说出来呢？”

　　“……”

　　“是害怕爸爸妈妈不让你去？”

　　“恩。”

　　“你告诉过爸爸妈妈你很想去的事情吗？”

　　“没告诉过。”

　　“那就是呀。你不说出来，爸爸妈妈怎么可能知道你心里想的事情呢？你没对大人说过，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不答应你去玩呢？你说出你想要的事情，爸爸妈妈有不答应的时候吗？”

　　“……”

　　“想不起来？你说你想生日的时候去广州买礼物，爸爸妈妈没带你去？你告诉爸爸妈妈你喜欢学国际象棋，爸爸妈妈不同意你去学了？你要参加国际象棋比赛，爸爸妈妈也没让你去？……”

　　“都带了，爸爸妈妈很听我的话。”

　　“就是呀！你要知道，爸爸妈妈不是透视镜，爸爸妈妈是很了解你，但不是所有的想法爸爸妈妈都会知道的，你想得到爸爸妈妈的支持，就要对爸爸妈妈坦率……”

　　“我想去朋友家玩，你们同意吗？”

　　“同意，你想什么时候去？”

　　“我想星期六去，可以吗？”

　　“如果事情很急来不及事先说就去了或者临时去了别的朋友家，你会怎么处理？”

　　“我会打电话告诉爸爸妈妈，还说清楚什么时候回来。”

　　“真是懂事，就是这样！”

　　“……”

　　“爸爸妈妈想你记住这事情，你回到家就把它写下来，写事情的过程，写你的想法，还可以写爸爸妈妈对你说的话。知道吗？”

　　“我很多字不会写的呀！”

　　“你这么会拼音呀，就用拼音写。”

　　“好。”

　　“……”

　　儿子在房间里躲着半个小时后，日记写好了。我问他：“念给大家(元宵节的家庭聚会，人比较多)听吗？”儿子红着脸说：“我很害羞，不念了。”我尊重了他的意见。

　　附：儿子日记

　　我今天做了一件坏事 我去了两个同学家 我没有告诉爸爸妈妈 我就去了同学家 到了晚上 爸爸妈妈找到我了 我说对不起 爸爸妈妈原谅我好吗 爸爸妈妈就原谅我了 我知道 如果我被坏人抓走 爸爸妈妈会很伤心的 我也会很伤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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