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秦文君

　　一个人为人母之后，往往就没法过没有孩子的日子了。于是，再多的辛劳愁苦，也仍是心心念念地守着它，这份乐此不疲、流连忘返的魔力，也许就叫无悔吧。

　　智利女作家米斯特拉尔在一篇随笔中对为人母有诗意般的绝妙描写。在她的笔下，怀孕的女子“呼吸中有一丝花香”、“腹部宛如我的心那样崇高”，她把为人母的浪漫与庄严归结为：一个怀着爱的人，她的爱情才要求天长地久。

　　对于一个女子而言，为人母真是一个诗意般的提升，它使得内心的母性得到焕发。当一个母亲傍着摇篮里的婴孩而坐时，心情是虔诚而柔软的，目光里充满爱和怜悯，她能看明白生命的美好灿烂、忧郁敏感，即便这时如果有个不相干的过路人，眼神里藏有痛苦，她也能细致入微地感觉到。她见到老树低垂着树冠，便会更爱它一点，因为她会想到“树木也有熟睡的孩童”。

　　当然，为人母的最大诗意是与新生命的诞生有关，幼小的孩子天然娇嫩，他的灵性构成了生活中的诗意，孩子带来的惊喜就没断过：他爱在草地上爬动，他管太阳叫太阳公公，他夜间要求母亲陪他去结识星星，他会一骨碌爬上双亲的膝头，他的未经雕琢的无忌童言被大人们欣喜地传诵。

　　幼童的天真美妙时常令母亲们绽开笑脸，感恩为人母的幸福，同时也真挚起来，发现现实生活中的粗糙和缺陷。

　　当孩子稍大一点了，进入学龄期，许多诗意就变戏法似的消失了。我每周都能收到出自孩子们之手的来信，他们诉说自己的不如意。在他们眼中，生活中没有绚丽的色彩，那里有严厉的布置题海的老师、唠叨催命的母亲，唯一的快乐是同学之间的乐趣。但是，许多本该与同龄人玩耍的时间都被作业和补课所占去。有些孩子甚至寡情冷漠，他们在压抑和无奈中愤愤然，黯然地度过本该充满诗意的童年，他们的爱和热情也在慢慢熄灭。

　　孩子们的诗意被谁抹掉了？当然是大人们。我们想给孩子扎实的基础教育这没错，同时，我们还要教会他们爱和理智，告诉他们一些严峻的道理，生活中哪里有窟窿，掉进去会死的；告诉他们人生的严峻、恐惧与忧伤。但这都得用一种仁爱讲理的方式，因为我们更得重视孩子精神层面上的需求，而不是为了培养一批学得样样精，却不会创造，不会去爱，不懂回报社会，缺少诗意的人。让孩子们懂得爱、趣味和优雅，仅以分数这个浅表性的标准来衡量是不公道的，每一个孩子都是不可替代的奇迹。假如有一扇门对某个孩子关上了，就意味着将有另一扇门对他打开。最高明的教育应该是理智仁爱的，顺就人心的，在于焕发孩子内在的心智和良知。而不是无理无端的、气急败坏的、硬性强加的。

　　得到仁爱公平对待的孩子才可能有阳光一样的心怀。

　　作为一个母亲最大的骄傲，是不让生命中原本就有的诗意从手里黯然熄灭，把智慧、仁爱和诗意的火种传接给孩子。只要做到这一点，哪怕有一天，她老得眼眶深陷，却仍是一个美丽可敬的母亲，那是她的美妙传播在熠熠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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