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豆豆咪有很多外号，其中一个就是“美食家”。大家一听就知道，她的嘴巴准闲不了。

　　她的书包正好是两大格，每天上学，她都做了明确的分工：一格用来装书，另一格全是好吃的东西，什么奥里奥、德芙、杨梅、喜之郎应有尽有，每天都像开茶话会。当然，她不是吃独食的，谁想沾光，她就大方地分出一份。尤其对同桌开皮豆，更是没说的，她总是主动把食物递给开皮豆，搞得他很为难——接受吧，大男生受小女生的小恩小惠，怕同学们笑话；不接受，又觉得太亏。所以，他常常是一边说“不要不要”，一边就把食物抢过来，以最快的速度塞进嘴里，吞咽下去。

　　这天天气很热，豆豆咪在课间到校门口买了两支“和露雪”，回到教室，就递给开皮豆一支。开皮豆一边说着“不要不要”，一边接过雪糕，一把撕开包装纸就吃起来。

　　豆豆咪说：“咱们是谁跟谁呀？以后就不要讲客气了，再讲客气，我就真不给你了。”

　　开皮豆看见后排的奥迪正眼巴巴地望着这边，就一边舔着和露雪，一边很大声地说：“我可不是讲客气，我说的是实话，对不对奥迪？”

　　奥迪正望着雪糕发呆，被问了个措手不及，连忙咽了咽口水，说：“对，对，其实我也从不讲客气，但没你这么好的福气。”

　　豆豆咪听出了弦外之音，偷偷对开皮豆吐了吐舌头，小声说：“我这里可不是什么福利院，人人都想有份，还不知道门往哪边开呢。”

　　开皮豆一听，心里喜滋滋的，说：“看来我是一个严重的例外，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豆豆咪把雪糕从嘴里抽出来，酝酿了一下感情，说：“我是怕看到你一尺长的涎水，那会让我没有味口的。”

　　开皮豆眼前一晕，他很想讨个公道，可转念一想：拿别人的手软，吃别人的口软，况且和露雪还很冰爽，正适合降火，那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吧。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和露雪融了许多，冰水快要滴下来了。他连忙用嘴巴堵上去，狠狠地吮了一口。

　　这时，上课铃响了，红风衣走进教室，开始上课。红风衣很快就进入状态，开始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地朗读课文，可是每读两句，就听下面哧溜一声，节奏配合得极好。他循声望去，原来是开皮豆正在埋头津津有味地吮着雪糕。

　　红风衣的声音一停，哧溜声就显得非常刺耳。豆豆咪早就把雪糕三口两口嚼进了肚子，见开皮豆一副旁若无人的贪吃相，就使劲捅他的胳膊。

　　开皮豆不耐烦地说：“别捅，都掉了！”

　　同学们哄堂大笑，开皮豆这才醒悟，连忙抬起头，看见红风衣早就站在他面前了。

　　“你在干什么？”红风衣用平和的声调问。

　　开皮豆又吮了一口雪糕，才抽空说：“我在边吃雪糕边听课，一头也不耽误。你不是说上课干什么都可以，只要认真听讲就行吗？我耳朵一直听着呢。”

　　同学们又笑了，红风衣也笑了笑，说：“你很会钻我的空子，我现在修改一下我的话，吃零食要在下课时间。”

　　开皮豆站起来无可奈何地说：“我也想到下课再吃，可是，到那时，它就没影了。”说着，他把雪糕举起来，让老师看清楚。

　　同学们大笑。老师：“吃吧，没有办法！”然后，继续朗读课文。事实证明他没有生气，因为接下来的朗诵，他没有走调。

　　下课之后，红风衣一走，奥迪就对红风衣表示了强烈的不满，背对着开皮豆，和其它同学大声谈论，最后总是那句话：“红风衣真是太软弱了，都赶上1840年的清朝政府了。我要是他，哼！”说完，握紧拳头一挥，过于激动，眼镜差点掉下来，又连忙伸手扶眼镜。

　　开皮豆知道这话是冲着他来的，但雪糕刚下肚，嘴里还冰爽着呢，他不想和一个没吃到雪糕的人计较，于是，就对豆豆咪说：“走，咱们到小卖部去，想吃什么，由你点！”

　　奥迪正说得义愤填膺吐沫横飞，突然听到开皮豆又有饮食计划，马上把听众赶开，追上去问开皮豆：“能带上我吗？”

　　开皮豆故意托着下巴考虑了一下，说：“当然，这是你的自由，但我们有言在先，你站在我们旁边，只准看，不准流口水哟！”

　　奥迪当场晕倒。开皮豆和豆豆咪一蹦一跳地跑远了。

　　第二天，红风衣走上讲台时，手里提着一袋小笼包子。同学们都奇怪地盯着他，以为他又要做什么有趣的实验呢。以前上课时，如果课文中讲到莲籽，红风衣就会用塑料袋拎一些莲籽来；如果课文中讲到菊花，红风衣就会端一盆菊花来……同学们看到实物，学得起劲，记忆自然深刻。

　　可今天学习的课文中并没有讲到小笼包子，别说包子，就连食物也没提到。同学们正在纳闷，就见红风衣捏起一个包子，塞到嘴里，旁若无人地嚼起来。

　　同学们都愣住了。可这还没完，红风衣一边嚼着包子，一边拿起书，开始朗诵课文。那声音含糊不清，谁都休想听清一个字。同学们都惊讶坏了，张大嘴巴盯着他。

　　作为学习委员，奥迪再也忍不住了，他站起来问：“老师，你为什么要上课吃包子呢？”

　　老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还没吃早饭，我也想等到下课再吃，可我的肚子不答应。”

　　同学们无话可说，只得一边听课，一边忍受老师吃包子的声音。说来气人，上课吃包子，三口两口解决战斗算了，可老师还故意吃得特别慢，边吃边讲，就跟聊天似的。有时候，有些同学皱眉头，他就抱歉地笑一下说：“我吃饭一向很慢，请原谅。”然后接着吃。

　　开皮豆望着老师流油的嘴巴，直咽口水，他看见老师的嘴巴上粘着一片韭菜，心里有话，不敢直说。豆豆咪却用书作掩护，埋头偷偷地笑。

　　这堂课真是难熬，同学们不仅要忍受红风衣含糊不清的声音，还要闻那韭菜馅的包子气味。

　　终于下课了，红风衣一走，同学们就议论纷纷：“红风衣今天是不是吃错了药？竟然拿着小笼包在讲台上乱啃。”

　　“吃相真难看，一看他的嘴巴，就知道是韭菜馅的。他的帅气全毁在几个包子上了。”

　　“他毁了事小，那韭菜味是最难闻的，呛死人了！”

　　……

　　开皮豆没有参与议论，他和豆豆咪小声嘀咕着，最后决定放学后去会会红风衣。

　　放学之后，开皮豆和豆豆咪推推拉拉，一前一后撞开了办公室的门。

　　见他们进来，红风衣奇怪地问：“你们找我有事吗？”

　　开皮豆红着脸说：“老师，我，我错了！”

　　红风衣睁大眼睛，问：“谁说你错了？”

　　豆豆咪说：“是我先看出来的，然后我提醒他来认错……”

　　开皮豆没等豆豆咪说完，就抢过话头说：“我其实早就知道你今天上课吃包子，是故意做给我看的，我以后再也不在课堂上吃东西了。”

　　老师拍了拍开皮豆的肩膀，笑着说：“真是个聪明人，有你这个话，那包子我就没白吃。你知道吗？我其实已经吃过早饭，那些包子差点把我的肚子撑破了。”

　　三人狂笑。

　　笑声渐消的时候，豆豆咪盯着老师的肚子，问：“你现在还觉得撑吗？”

　　老师摇摇头，说：“怎么，你想请我？”

　　豆豆咪连忙指指开皮豆，说：“肯定该他放血呀，还轮不着我。”

　　开皮豆今天极爽，一拍胸脯，说：“走，到小卖部，一人一根伊犁雪糕。”

　　红风衣也不含糊，锁了办公室门，就跟着一起走。

　　他们三人正在小卖部门口吃伊犁雪糕，奥迪不知从哪里突然钻了出来。

　　开皮豆吓了一跳，问：“你跟踪我们？想干什么？”

　　奥迪吞吞吐吐地说：“谁跟踪？我，我有问题问老师。”说着，他就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书，凑到红风衣面前像模像样地问起问题来。

　　红风衣一边吮着雪糕，一边给他解答。奥迪一边不停地点头，眼睛一刻也没离开红风衣手里的雪糕，脖子过一会就动一下，咽下一口涎水。

　　开皮豆和豆豆咪看在眼里，说：“只准问问题，不准流涎水哟！”

　　说完，两人就坏坏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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