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这一回讲小香蕉忽而做大官，

　　忽而又给赶下台关进疯人院。

　　警察局长可不是傻瓜：正好相反，他是一个大滑头。

　　“这一个人，”警察局长陪着小香蕉进王宫的时候，一路上在心里说，“他值的黄金就跟他的身体一样重，也许一百公斤还不止。既然我有一个足够大的保险箱，就没有理由不在那里面藏上几公斤黄金，放在那里万无一失，连耗子咬都不用怕。国王一定会给我重赏的。”

　　可是他的希望完全落了空：贾科蒙内国王一知道这件事，马上吩咐把画家带到他的面前去，然后冷冷地把警察局长打发走，对他说：

　　“由于您的发现，赏给您一个奖章。”

　　“我要这奖章来干什么？”警察局长心里嘀咕说，“这种玩意儿我已经有了二十四个，全是用厚纸板做的：我的桌子要是瘸腿，倒可以拿这些奖章来垫脚，好叫桌子不会摇晃。”

　　让他去嘀咕吧，让他走吧。咱们还是来看看小香蕉跟贾科蒙内国王见面的情景。

　　小香蕉站在全能的国王面前，一点也不慌张，镇静地回答问话，同时不转眼地欣赏国王那头漂亮极了的橙黄色假发，它在国王的脑袋上闪闪发光，就像是摆在市场上的一篮橘子。

　　“您干吗这样盯着我看？”

　　“我在欣赏您的头发呐，陛下。”

　　“您能画出这样的头发来吗？”

　　贾科蒙内国王暗暗希望，小香蕉能直接给他在秃头上画出漂亮的真头发来，这样睡觉就用不着脱下假发放到柜子上了。

　　“这样漂亮的头发我当然画不出来。”小香蕉回答说，心想，这个回答准会让国王听了称心满意。他从心底里可怜这个倒霉家伙，秃头给他带来了那么大的苦恼。不过也有许多人反而把头发剪得很短很短，省得梳头麻烦：看人反正不看头发的颜色。就算贾科蒙内国王真有一头漂亮的头发，乌黑的，鬈曲的，天生的，可他依然是一个众所周知的恶贼海盗。

　　贾科蒙内国王叹着气，决定把他那画一个新脑袋的主意暂且搁一搁。目前他决定利用小香蕉的天才，使自己成为一个伟大的君主而载入史册。

　　“我封你做动物园大臣，”他对小香蕉说，“我们虽然有动物园，可是动物园里没有动物：你得把它们画出来。我命令你：一种动物也不可少。”

　　“当大臣到底比坐牢好。”小香蕉心里说。天还没黑，他就已经当着成千观众的面画出了上百只各种各样的动物，并且使它们活起来：狮子、老虎、鳄鱼、大象、鹦鹉、乌龟、鹈鹕。还有狗，各式各样的狗：看家狗、快腿狗、狮子狗、矮脚狗，它们同声汪汪大叫，引起宫廷官员们极大的不满。

　　“国王陛下允许狗汪汪叫，我们可如何是好？”他们叨唠说，“这是违反法令的。当着老百姓的眼睛开了这种不好的先例，人们的脑袋里就会产生危险的念头了。”

　　可是贾科蒙内国王已经下令不要去干涉小香蕉，让他爱怎么画就怎么画，这样，宫廷官员只好压下一肚子怨气，硬着头皮忍耐下去。

　　小香蕉把动物一画出来，它们马上在笼子里各就各位：池塘里呆的是白熊、海豹、企鹅；小驴在动物园的林阴道上拉着小车，让娃娃们兜风玩。

　　这天晚上小香蕉不能回自己的顶楼上去睡觉，因为国王在王宫里给了他一个房间，还在房门口派上十个卫兵看守，生怕他逃走了。

　　第二天在动物园里已经再也没有事可做，于是国王又封小香蕉做食品大臣(或者按照他们的说法：国家第一文具纸品大臣)。他们给他准备了一张桌子和一切需要的东西，让他在王宫门口画画，人们想吃什么就可以求他画什么。

　　起先人们感到很失望。有人向小香蕉要墨水，按假话国的话来说就是要面包，可小香蕉真的给他画出了很漂亮的一瓶墨水，紧接着说：?摇?摇“下一个。”

　　“我要墨水干什么？”那倒霉蛋咕噜说，“它又不能喝又不能吃。”

　　可是人们很快就学会了，要问小香蕉讨什么，必须说出这些东西被禁止叫的真名字来。

　　宫廷官员们这一下不满到了极点。

　　“咱们的事情越来越不妙了，”他们气得脸发青，唧唧咕咕地说，“这样下去准没有好结果。谁也不再说假话了。贾科蒙内国王是怎么搞的？”

　　贾科蒙内国王却是一直在等待时机，以便最后鼓起勇气请小香蕉给他画上真头发，那样风吹也不怕了，因此眼前他让画家爱画什么就画什么，不许人反对。宫廷官员们咀嚼着苦药丸，可还是只好把它们硬给咽下去。苦药丸把他们的肚子都撑满了。

　　将军们也在咀嚼着苦药丸。

　　“瞧，”他们说，“咱们终于弄到了这么一个画家，可咱们让他画些什么呢？画煎鸡蛋、烤鸡、一袋袋炸土豆、大块巧克力。应该画大炮才对，正是画大炮：咱们可以用大炮来配备一支常胜军，好扩张咱们的王国国土！”

　　最好战的一位将军就直接去见贾科蒙内国王，向他进奏这件事。那个老海盗一听他的这个主意，顿时只觉得血在血管里沸腾。

　　“大炮，”他叫道，“大炮，当然要大炮。还有军舰、飞机、飞艇！为了魔鬼的角，马上给我把小香蕉叫来。”

　　贾科蒙内国王的亲信已经好多年没听见他祈求魔鬼的角了。早先他派他那帮海盗去打接舷战时，总要站在他那只海盗船的船长台上训一通话，在训话中，这句骂人话一直是他的口头禅。

　　分发食物的事于是立刻停止，小香蕉被带到国王和他那些将军的面前。几面墙上已经挂着大幅的地图，侍从们拿来了一盒小旗子，用来插到准备占领的地方去。

　　小香蕉不打断他们那些激烈的发言，站在那里十分平静地把他们的话听完了。可等到大家给他纸和铅笔，要他马上动手用他的办法制造大炮的时候，他在纸的正中央用正楷写上一个大字“不”，然后举起这张纸在整个大厅里走了一圈，保证每一个人都读到了这个字。

　　“诸位先生，”接着他说，“如果你们想喝杯好咖啡，让你们的脑筋清醒清醒，我一转眼就可以给你们办到；如果诸位想要骑马去打狐狸，我可以给你们画出血统最纯的马；可是大炮嘛，请诸位务必把它们给忘了吧。从我这里，你们永远得不到大炮。”

　　大厅里顿时乱成一片。所有的人同时大喊大叫，用拳头咚咚咚地擂桌子。可是贾科蒙内国王生怕擂痛了自己的拳头，就把一个侍从叫到身边来，在他的背上狠狠地就是一拳。

　　“脑袋，脑袋，”只听见大家狂叫，“砍掉他的脑袋。”

　　“咱们还是这么办吧，”贾科蒙内国王最后说，“他的脑袋就不要砍了，给他点时间换换脑子。我觉得十分清楚，这个人既然是一个天才，就免不了有点疯疯癫癫。让他到疯人院里去关上几天吧。”

　　宫廷官员都抱怨这个处罚太轻。可是他们知道贾科蒙内国王不想放弃头发，也就静下来了。

　　“眼下，”贾科蒙内国王说下去，“他不过是还没有拿定主意，该用铅笔画呢，还是该用颜色来画。”

　　就这样，小香蕉也给关进了疯人院，关在一个单人房间里，并且不让他带去纸张、铅笔、颜料和画笔。屋子里一小块砖头、一支粉笔也没有，墙上蒙着棉被，要画画除非是用血来画，小香蕉也就只好认命，眼前没法画出什么杰作来了。

　　他在板床上挺直身子，把后颈枕在手上，眼睛盯住新刷白的天花板看：可是在他眼前接连闪过一个个幻影，一个比一个更美，他准备一旦从这里出去，就把它们全都变活。至于能够出去这一点，他一刻也没有怀疑过。他这个想法是对的，因为已经有“人”在千方百计地搭救他了。这个“人”的名字准已经到了诸位的舌尖：瘸腿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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