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这几天，班主任红风衣表现怪怪的，一放学就迫不及待地骑上那辆摩托，黑烟一冒，红衣一飘，人就不见了。不像以前，总会留下来和同学们多呆一会儿，同学们喜欢围着他问这问那，实在没问题，就海阔天空地聊。

　　最有失落感的是开皮豆，平时他总会凑到红风衣鼻子底下，从头到脚都是问题，有时问红风衣头是在哪家理发店理的；有时问红风衣的手表在哪个商场买的，走时准不准；有时问红风衣最爱吃西瓜还是哈密瓜……只要开皮豆在，其它同学就很难有机会提问。奇怪的是，不管开皮豆的问题多么无聊，红风衣都很乐意回答，而且很幽默，能把同学们逗得一阵阵大笑。每每同学们笑的时候，开皮豆就感到很自豪，因为问题是他提的嘛。

　　现在没机会提问了，开皮豆把气都归到红风衣身上，他气愤地说：“一定有个国色天香的MM等着他，哼，重色轻友的家伙，我一定要给点颜色他瞧瞧！”

　　“别乱来呀！”豆豆咪知道开皮豆的恶作剧极具杀伤力，怕他又闹出事来收不了场，“人家有了MM，你生气，这叫嫉妒！”

　　开皮豆见豆豆咪不理解自己的心思，一着急，脸胀得通红，辩解道：“我把他当朋友，嫉妒他干什么？我恨他不够朋友，谁不够朋友，我跟谁急，你也不例外！”说完，他还用手指着豆豆咪。

　　豆豆咪一看，自己也被卷了进来，只好举手投降。

　　开皮豆平常喜欢把红风衣的那辆摩托叫“野马”，他的行动计划就从野马开始。他从家里带来一把软钢丝锁，趁人不注意，锁住了野马的后轮。锁完之后，他站起身来，得意地拍拍手上的灰，说：“这下可拴住你了！”

　　放学的时候，红风衣照例风风火火地去开摩托，可是发现多了一把锁，怎么拉也拉不开。他围着摩托急得直转圈。

　　开皮豆趴在教室窗口，看到自己的劳动结出了意想之中的果实，乐得直拍手。

　　豆豆咪见他一个人在窗口手舞足蹈，就凑过来看，见红风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狠狠捅了开皮豆一把，说：“你损不损？看我不告你！”

　　话音刚落，就见红风衣朝教室这边跑来。

　　开皮豆一见情形不妙，连忙回到座位上，假装看书。

　　红风衣心里早就有底了，直接走到开皮豆面前，把手一伸，说：“钥匙给我吧！”

　　开皮豆正想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就听豆豆咪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笑道：“看看，老师闭着眼睛就知道是谁干的！”

　　开皮豆恨豆豆咪恨得牙痒痒，她这话不是明摆着告密吗？但事已至此，他不得不认了，一边极不情愿地掏出钥匙，一边小声嘀咕：“天天都约会呀？能不能把她的照片给我们看一下？”

　　红风衣神秘地一笑，摸了一把开皮豆的头，说：“别急，过两天你就会看到的。”说完，接过钥匙，一阵风跑出了教室。

　　开皮豆扳着右手的指头数日子，大拇指和食指都弯下去了，该扳中指了，红风衣还没拿照片。开皮豆气哼哼地说：“说好两天，言而无信，我看他已经昏了头。不行，我要采取行动！”

　　豆豆咪一听，又浑身紧张，刚要阻止，却见开皮豆神秘地对她招招手，将嘴巴凑到她耳边嘀咕了一阵。豆豆咪听着听着，竟然笑了起来，说：“有意思，够刺激，我也加入。”

　　这天一放学，红风衣还没出教室，开皮豆就和豆豆咪抢先跑了。他们一直跑到校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刚坐进去，就见红风衣骑着摩托跑出了校门。

　　“跟上那辆摩托。”开皮豆对司机说。

　　车启动，尾随摩托在嚣闹的大街上穿行，红灯多，总堵车，好几次都差点跟丢了。开皮豆和豆豆咪一边提心吊胆，一边猜测终点站，公园、商场、要么就是酒店……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红风衣进了一所大学。开皮豆和豆豆咪下车，连忙跟踪跑了进去。左拐右拐，红风衣进了一间教室。

　　开皮豆和豆豆咪在后门的门缝里偷看，只见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师在讲台上说：“时间越来越少了，而且我们参加的研究生考试是全国统考，竞争对手很多，就看我们的冲刺能力了……”

　　开皮豆全明白了，拉着豆豆咪边往外走边说：“我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他对我说过考研，当时我不懂，后来我问了我爸，才搞清楚，只要他考上研究生，就会离开我们。”

　　“是吗？我宁愿他考不上！”豆豆咪惊叫起来。

　　开皮豆一副大度的样子，说：“你怎么可以这样想呢？他辛辛苦苦去考研究生，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应该支持他。我决定从明天起，再不给他添乱了。你呢？”

　　豆豆咪吱吱唔唔地说：“这，这，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支持他，因为我实在舍不得他离开，那样我会受不了的。”

　　他们讨论了一路，豆豆咪的立场还是没有确定下来。

　　不过，红风衣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他考上了，还说要到另外一座城市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豆豆咪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开皮豆劝了半天也没劝住，就跑到办公室找红风衣。

　　红风衣正在清理办公桌，一副大逃亡的样子。开皮豆本来还挺坚强的，一看这情形，鼻子就发酸了，问：“你真要走了？”

　　红风衣放下手里的书，说：“是啊，明天就走。”

　　“你不和我们道别吗？”

　　“我正在犹豫，你不知道，我这人容易激动，怕当着你们的面会哭出声呢。”

　　“可是，豆豆咪听说你要走，已经哭出声了，劝都劝不住。”

　　“是吗？我们快去看看。”红风衣拉着开皮豆就往教室走。

　　教室里的人满满的，竟然一个也没走。要在平时，早就跑空了。豆豆咪埋头哭，大家都沉默不语。

　　红风衣很感动，问：“你们怎么都不走？”

　　奥迪站起来说：“我们都等着你，你明天就要走了，我们想见你最后一面……”话没说完，他就抽得说不出声了。

　　开皮豆眼泪也滚了出来，他连忙回到座位上。

　　红风衣跟过来，对豆豆咪耳语了几句，豆豆咪竟神奇地止住了哭声，一边抽咽一边点头。红风衣一转身，走出了教室。全班哑然。

　　就在同学们摸不着头脑的时候，红风衣突然又冲进教室，走上讲台，摆了一个酷热的POSE。大家都明白了，这就是他第一次走进这个教室的造型，于是，掌声雷动。

　　可是，等红风衣转过脸来，大家才看清，他已经是泪流满面了。他抹了一把泪水，动作还是那么迷人，然后说：“聚是缘，别也是缘，只要大家认真过好每一天，将来我们再见面，一定都是精彩的自己。在分手的时候，我有最后一个要求：大家都坐在教室不动，像第一次见面会一样，好吗？”

　　同学们都点头。于是，红风衣说了声：“散会。”然后，大步走出教室。

　　同学们都挤到窗口，伸着脖子张望。红风衣跨上摩托，一踩油门，黑烟一冒，红衣一飘，动感十足，美感十足。一切都和第一次一样。

　　开皮豆突然大叫：“快，帮我给他取个外号！”

　　豆豆咪第一个响应，竟然脱口而出：“拴不住的野马！”

　　没有人赞同，也没有人反对，一片沉寂。大家都在侧耳倾听远去的摩托声。

声明：本文由著作权人授权新浪网独家发表，未经许可，禁止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