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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月份的整个最后一周，路易斯都在为波士顿大公园那位天鹅游船老板工作。它大获成功，变得非常有名。星期六，船老板付给它一百美元现钞，路易斯把钱小心地放进它的钱袋。船老板付了里茨·卡尔顿饭店的第一夜账单以后，决定让路易斯睡在湖上而不是睡在饭店里，这更合路易斯的口味。它同鸭子和鹅一起睡在湖上，姿势优美地浮在水面上，头塞在翅膀底下。

　　路易斯小心保护它的小号。它把它擦得亮亮的，一星期把活瓣拔出来洗一次。一有机会它就听人们的无线电和进音乐会学新歌。记住听到的歌它非常有本领。它真是一位天生的音乐家———或者照它的情况说，一只天才的音乐家。

　　有一支它喜欢的歌叫《入梦的美人，给我醒来吧》。这支歌一吹，它就要想到塞蕾娜，这支歌一吹完，天鹅游船的乘客就大声拍手叫好。路易斯喜欢人拍手叫好。这让它感到轻松快活。

　　在下午结束的时候，路易斯有时候吹奏《现在一天已经过去》。它把它吹得甜蜜而忧伤。有一天下午，它在前面带领最后一班天鹅游船时，它吹起了勃拉姆斯的《摇篮曲》。乘客们随着曲调唱起了歌词：

　　坐在前面的一个男孩从他的外套里掏出一把气枪，向路易斯的小号开枪。枪弹一射中小号就发出砰的一声。因此《摇篮曲》听上去就是这个样子：

　　小宝贝(砰)

　　睡好觉(砰)

　　做个美梦真正好(砰)

　　听到这个样子的曲子，船上的孩子们都哈哈大笑，可是大人们生气了。他们有一个抓住那男孩的枪。另一个人当天晚上就给《波士顿环球报》写了一封信，要求加强枪支管理。

　　有些下午，在一天结束的时候，人们聚集到湖边来听路易斯吹熄灯号。这是一个和平的场面，值得回忆的时刻。天鹅游船从来没享有过那么大的声誉，也没有给老板挣来过那么多钱。但是路易斯知道，这些游船不能整个冬天行驶。再过几天，它们就要从湖上给拉上岸来过冬，静静地等待明年春天的降临。

　　有一天，当路易斯正在等候乘客们上船的时候，一名西部联合电信公司的电报投递员蹬自行车来了。

　　“我有个电报给天鹅。”他说。

　　船老板很奇怪，但他接过了电报交给路易斯。路易斯赶紧打开它。是费城一个人拍来的。电报上说：

　　夜总会可以出一周五百美元的工资聘请你。预定十周。请复。

　　阿贝·（“幸运”)·路卡斯(签名)

　　尼莫饭店

　　路易斯很快地一算。五百美元一周，十周就是五千美元。五千美元付它爸爸欠音乐商店的债就没问题了。

　　它拿起石板写道：

　　接受聘请。明天抵达。在动物园的鸟湖接我。下午四时五十二分降落。希望这时间对你方便。

　　路易斯把这内容给西部联合电信公司的电报投递员看，他把它抄在空白电报纸上。

　　“由收报人付费。”路易斯写道。

　　电报投递员点点头，蹬着自行车走了。路易斯回到水上，船缆解开，路易斯带领着游船走。它知道这是它最后一次和天鹅游船在一起了，觉得有点伤感。这是一个温暖、安静的星期日下午，是9月份最后一个星期日。路易斯吹奏了它所有心爱的曲子：《懒惰河》、《入梦的美人……》、《噢，在发绿的春天里有过的事》、《现在一天已经过去》，最后，当船靠码头的时候，它举起它的小号吹熄灯号。

　　最后一个音符在里茨饭店的墙上响起回音，盘旋在大公园上空。这是一声伤心的再见。对于波士顿人来说，它意味着夏天结束了。对于船老板来说，这意味着生意最好的这星期结束了。对于路易斯来说，这意味着为了挣够钱让它爸爸和它自己摆脱困境而在大世界里冒险的生活中，又是一章结束了。

　　这天夜里它睡得很安静，也很小心地保护着它的钱袋。第二天它遵守同发来电报的路卡斯先生的协约，动身飞到费城去。

　　路易斯找到费城一点不费事。谁想要找费城几乎都能找到。路易斯就那么带着它脖子上所有那些东西飞上天空，当它飞到大约一千英尺高的时候，它顺着铁路飞到普罗维登斯、新伦敦、纽黑文、布里奇波特、斯坦福德、科斯科布、格林尼治、切斯特港、拉伊、马马罗内克、纽罗彻尔、佩勒姆、弗农山和布朗克斯。当它看到纽约帝国大厦的时候，它转向右边，越过哈得孙河，再沿着铁路到纽瓦克和特伦顿，一直朝南飞。四点半它到达斯凯基尔河。就在那儿过去一点，它看到了费城动物园。从空中看下去，鸟湖十分吸引人。它挤满了各种各样的水鸟———最多的是鸭子和鹅。路易斯觉得它也看到了两三只天鹅。

　　它在空中打转，找到一块开阔地，准时在四点五十二分啪啦降落到水面。它的小号乓地碰着石板，石板碰着奖章，奖章碰着石笔，绳子拴住的石笔绕在钱袋上。一句话，这场溅落引起了一场大乱。鸭子和鹅没想到会有这种事———一只雪白的吹号天鹅竟带着那么多私人东西从空而降。

　　路易斯一点不注意其他鸟。它有个约会。它看到一个人靠在鸟馆前面的宽阔栏杆上。那人穿一套紫色西装，戴一顶蒂罗尔式帽子。他那张脸看上去机灵聪明，好像他知道许多事情，其中有不少简直是不值得知道的。

　　“他一定就是阿贝·（‘幸运’)·路卡斯了。”路易斯想。

　　它很快地游过去。

　　“咯———嗬！”它用小号说。

　　“很高兴见到你，”路卡斯先生回答，“你完全准时。这溅落场面十分动人。欢迎光临费城动物园，这里有稀有的哺乳动物、爬行动物，还有鸟类、两栖动物、鱼类，包括鲨鱼、鳐和其他像鱼的脊椎动物。小心野兽什么的———这地方到处有它们：蛇、斑马、猴子、大象、狮子、老虎、狼、狐狸、狗熊、河马、犀牛、旱獭、臭鼬、老鹰、猫头鹰。我难得上这儿来，我的工作把我限制在城市跳动的心脏内，在钱商之间。我一直在我工作的巨大压力下。你从波士顿一路来怎么样？”

　　“很顺利，”路易斯在黑板上写道，“我一路上很好。我的工作怎么样？”

　　“一个愉快的问题，”路卡斯先生回答说，“工作从10月15日开始。合同已经订好。你的工作地方是一家非常有名的夜总会，在河对面———这个地方是最时兴、收费低的一家爵士乐夜总会。你每天晚上出场，除掉星期日，为快活的顾客们演奏你的小号。偶尔你可以参加一个爵士乐团：‘吹小号的天鹅路易斯’。报酬十分优厚。想到报酬，我的情绪就高涨了。财富和快乐都在等着天鹅路易斯和幸运的路卡斯，一个心肠极好的人。我的佣金是百分之十，这真是小意思。”

　　“我怎么上夜总会去呢？”路卡斯先生的话只听懂一半的路易斯问道。

　　“坐出租汽车，”路卡斯先生回答说，“到动物园北门，吉拉德街和三十四街之间，10月15日晚九点，这将是一个永远也忘不了的夜晚。一辆出租汽车将等着你的光临，把你带到夜总会去。司机是我的朋友。他也承受着工作的压力。”

　　“出租汽车费谁付？”路易斯在石板上问。

　　“我付，”路卡斯先生回答说，“幸运路卡斯，慷慨大方的人，为天鹅路易斯付车费。再说我看到你挂着一个钱袋，它钞票胀鼓鼓的。从我伟大的心的好意出发，我建议当你逗留在费城这个强盗和扒手横行的地方时，把钱袋交给我保管。”

　　“不，谢谢你，”路易斯写道，“钱袋我还是自己保管好。”

　　“很好，”路卡斯先生说，“现在还有一件小小的事情我必须提请你注意。在豪华的湖上游来游去的鸟大都动过手术。坦率迫使我告诉你，那些鸟一只翅膀的尖端通常由管理部门剪去———一个毫无痛苦的手术，全世界的动物园都是这样做的。通用的说法叫做‘剪去飞羽’，我相信是这样。这样使水鸟留下来，防止它离开这公园的狭小范围，飞到天上去。如果一只翅膀比另一只翅膀短，鸟就失去平衡，它想飞走也飞不走。一句话，它不能飞。预感到你对你一只有力的翅膀被剪掉尖端会觉得强烈憎恶，于是我找到鸟类负责人，向他提出建议。他已经同意不剪你的翅膀。这已经讲定了。他是一个讲话算数的人。你的自由行动已经有了保证。你将不被剪掉飞羽。不过为了答谢费城动物园管理部门这么大的优待，希望你每星期日下午在这里湖上开一个免费音乐会招待费城市民，以及来这里休息的农民。可以吗？”

　　“可以，”路易斯说，“我将开星期日音乐会。”

　　“好极了！”路卡斯先生说，“暂时再见！记住晚上九点钟在北门！10月15日。一辆出租汽车将等着你。好好吹奏吧，甜蜜的天鹅！你将是1787年美国制宪会议①以来费城发生的最美好的事件。”

　　路易斯根本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它向路卡斯先生点头告别，向湖中心的小岛游去。它在那里上岸，摆正它的东西，理好它的羽毛，蹲下来休息。它还断不定自己是不是会喜欢新工作。它还断不定自己是不是喜欢路卡斯先生。不过它急需钱，当一个人需要钱的时候，他就情愿置困难和断不定的事情于不顾了。整个交易当中有一样好东西，那就是动物园本身。它看上去是一个极其好的地方，只除了它听说的要剪掉一个翅膀尖端。路易斯可不打算让一个翅膀的尖端给剪掉。

　　“谁想要这样对我，我就狠狠揍他！”它对自己说。

　　它很高兴看见有那么多水鸟。这里有许多种类的鸭子和鹅。远远地它还看到了三只吹号天鹅。它们是这湖的老居民了。它们的名字是：好奇、幸福和冷漠。路易斯决定等一两天再去结识它们。

　　鸟湖周围有一道栅栏。到了去工作的那一天晚上，路易斯擦亮它的小号，挂上它所有的东西，飞过栅栏，停在北门。它在快到九点时到达那里。出租汽车像路卡斯先生答应过的那样，已经在那里等着。路易斯上了车，被送到它的新工作岗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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