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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行动

  第十三章

  霍米莉正弯着腰在熨衣服,乒乒乓乓,把垂到眼睛上的头发拨回去。房间周围晾着内衣裤,用安全别针代替夹子。

  “出什么事了?”霍米莉问道,“你摔跤了吗?”

  “是的。”阿丽埃蒂说着轻轻走到炉火旁边她的老位置上去。

  “感觉来了没有?”

  “噢,我不知道。”阿丽埃蒂说。她抱住她的双膝,把下巴靠在上面。

  “你编织的东西呢?”霍米莉问道,“我真不知道你最近怎么了。老是无精打采的。你没觉得不舒服吧,啊?”

  “噢,”阿丽埃蒂叫道,“让我去吧!”霍米莉一时语塞。“春天了,”她自言自语说,“在她这个岁数,我那时也是这样的。”

  “我必须见到那男孩,”阿丽埃蒂正在想———呆呆地盯着炉火看,“我必须听听他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我必须听到他们是不是平安。我不希望我们渐渐死绝。我不希望做最后一个借东西的小人。我不希望,”想到这里,阿丽埃蒂把她的脸落到她的膝盖上,“永远这样生活下去……在黑暗中……在地底下……”

  “现在还不能吃晚饭,”霍米莉打破沉默说,“你爸爸借东西去了。到她的房间去。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阿丽埃蒂抬起她的头。“不知道,”她心不在焉地说,“这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说,”霍米莉尖刻地说,“在一个半钟头内他不会回来。他喜欢到上面那儿去,在梳妆台上同她唠嗑和东看看西看看。只要那男孩睡了,这样做很安全。我们倒不要那里的什么东西,”她说下去,“只是他做了那些新架子,他说它们看着太空了,在那里,他说,也许能借来点什么东西……”

  阿丽埃蒂忽然坐直身体,她猛想起一个主意,不禁透不过气来,双膝有点发抖。“一个半钟头。”她妈妈是这样说的,那么几扇门都开着。

  “你上什么地方去?”阿丽埃蒂向门口走去时,霍米莉问她。

  “只不过上贮藏室去,”阿丽埃蒂用一只手挡住她的蜡烛火不让风吹灭,回答说,“不会去得太久的。”

  “可别把东西弄乱了!”霍米莉在她后面叫道,“小心蜡烛火!”

  当阿丽埃蒂沿着过道走时,她想:“这倒是真的,我要上贮藏室去———再去找一枚帽针。如果找到了帽针,再找一根绳子———布带不会有了,我也不会去得太久,我要赶在爸爸前面回来。我去也是为了他们,”她固执地对自己说,“有一天他们会感谢我的。”不过她还是感到有点内疚。“鬼精灵!”德赖弗太太对她这种做法会这样说的。

  是找到了一枚帽针———顶上还带一根横档———她在横档上拴上一根线,拴得很紧,然后把线像8字那么绕来绕去,猛然有了个主意,用火漆把它粘住。

  几扇门都开着,她把蜡烛留在过道当中,放在不会闯祸的地方,就在时钟旁边的洞下面。

  她攀登上大门厅时,门厅里很暗,满是影子。一盏灯火旋得很低的煤气灯在锁起来的前门旁投下一潭亮光,另一盏煤气灯在半楼梯的一个梯台上。天花板又高又黑,四周是空空的一大片。她知道,儿童卧室在楼上过道的另一端,那男孩可能已经在床上睡觉了———她的妈妈刚这样说过。

  阿丽埃蒂见过她爸爸在椅子上怎样使用帽针,跟这比起来,上楼梯要容易得多。过了一会儿就成了一种有节奏的动作:扔上去一拉,爬上去,再扔上去。压住楼梯地毯的铜棍发出寒光,但地毯又软又温暖,倒在上面很舒服。爬到半楼梯的梯台时,她喘了一阵气。她不怕黑,她是在黑暗中生活的,在黑暗中她像在家里一样,在这种时候,这样十分安全。

  到了楼梯顶,她看见过道上有一扇门打开,在过道上投下了一方块像拦着路的亮光。“我得冲过去。”阿丽埃蒂对自己说,要鼓起勇气来。在点着灯的房间里有人在嗡嗡说话。

  “……这母马四岁大,”那人声说,“它实际上是我在爱尔兰的弟弟的,他还有一匹‘老伙计’和一匹‘小宝贝’。他让它参加了几次越野赛马……我说‘几次’,我说的是三次,至少是两次……你看过爱尔兰的越野赛马吗?”

  “没有。”另一个声音说,听来心不在焉的样子。

  “那是我的爸爸,”阿丽埃蒂吓了一跳,听出来了,“是我的爸爸在和索菲老姑妈说话,也可以说是索菲老姑妈在和我的爸爸说话。”她抓起她那枚带线的帽针,向亮光跑去,冲过它到了过道的另一边。她经过打开的门时瞥了一眼炉火光、灯光、闪烁的家具和深红的缎子。

  在那方块亮光的另一边,过道又黑了,她看到远处一扇半开着的门。“那就是儿童游戏室,”她想,“再过去就是儿童卧室。”

  “那有点不同,”索菲姑妈的声音说下去,“你一眼就能看出来。比方说……”阿丽埃蒂喜欢这声音。它使人听了舒服,十分平稳,就像门厅里时钟的声音,当她离开地毯到旁边一条打蜡地板上时,她大感兴趣地听到爱尔兰人用墙来代替树篱。在这儿地板上她可以跑,她最爱跑了。地毯走起来很费劲———又厚又吸脚。地板很光滑,有一股蜂蜡的气味。她喜欢这气味。

  她来到了教室,里面的东西盖着满是灰尘的布,堆着许多废物。这里也点着一盏煤气灯,旋得很低,只有一点蓝色的火焰。地上铺着漆布,十分破旧,地毯也很破旧。桌子底下是一个大黑洞。她摸索着走到那黑洞中,撞到一个比她头高的都是灰尘的膝垫上。当她从黑暗中出来,到了朦胧的亮光中时,她抬头看到了角落那个摆着玩具茶具的柜子,挂在壁炉上面的油画,还有她爸爸在那里“被看见”的长毛绒窗帘。到处是椅子腿,椅面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在它们之间找路到儿童卧室去。到了那里,她在远处角落一个罩着阴影的高原上忽然看到那男孩,他躺在床上。她看见他的大脸在枕头边对着她,她看见煤气灯反映在他张开的眼睛上,她看见他的手捏住床单,紧紧地捂住他的口。

  她停下站着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等她看到他的手指松开时,她轻轻地说:“不要怕……是我来了,阿丽埃蒂。”

  他让被单离开他的口,说道:“阿丽———什么?”他想不起来。

  “埃蒂,”她轻轻地说,“你把我的信送去了吗?”

  他一声不响,看了她一阵,然后说:“你为什么爬着爬着,爬到我的房间里来了?”

  “我不是爬着爬着爬来的,”阿丽埃蒂说,“我甚至是跑着来的。你没有看见吗?”

  他不响,用他张大的眼睛看着她。

  “等到我把书拿去,”他最后说,“你已经走了。”

  “我只好走。茶点准备好了。我的爸爸把我带走。”

  他明白这道理。“噢。”他认真地说了一声,不再责怪她。

  “你把我的信送去了吗?”她又问。

  “是的,”他说,“我去了两次。我挖獾洞……”他忽然掀开被单,在床上站起来,真是又高又大,穿着他的法兰绒灰睡衣。这一回轮到阿丽埃蒂害怕了。她转了半身,眼睛看着他的脸,开始慢慢地朝门口退。但他没有看她,他在墙上的画后面摸索。“在这里。”他说着又坐下来,床大声地叽嘎响。

  “但我不要讨回我的信!”阿丽埃蒂叫着,又向前跑来,“你该把它留在那里!你为什么又把它拿回来了?”

  他用手指把它翻过来。“他在这上面写了回信。”他说。

  “噢,”阿丽埃蒂兴奋地大叫,“请给我看!”她一直跑到床边,拉那条拖下来的被单,“这么说,他们还活着!你看见他了吗?”

  “没有,”他说,“只有信在那里,就在我放它的洞下面。”他向她俯过身来,“不过他已经在上面写上字了。你看!”

  她飞快地扑上去,几乎是从那些巨大的手指间把信抢过来,但小心地保持距离,不让他抓到。她拿着信跑到教室门口,那里的灯光虽然暗,但还亮一些。“字很淡,”她把信凑近眼睛说,“他是用什么写的?我在猜想。全部用大写字母……”她忽然转过身去。“真不是你自己写的?”她问。

  “当然不是,”他说起来,“我只会写小写字母……”她从他的脸看出来他没撒谎,于是开始读。“告诉……尔的。”她抬起头来。“尔的?”她说。

  “对了,”那男孩说,“就是‘你的’。”

  “告诉你的鹿皮身身?”阿丽埃蒂说,“鹿皮?我的身身?”那男孩不响,等着。“鹿皮身身。哦,卢皮婶婶!”她叫道,“他说———你听着,这就是他要说的话:‘告诉你的卢皮婶婶回家来’!”

  一阵沉默。“那么去告诉她吧。”过了一会儿那男孩说。

  “可是她不在这里!”阿丽埃蒂叫道,“她从来没有到过这里!我简直记不起来她是什么样子。”

  “瞧,”那男孩看着门外说,“有人来了。”

  阿丽埃蒂猛一转身。来不及躲藏了:这是波德,一只手拿着借东西的袋子,一只手拿着帽针。他站在教室门口。他站得一动不动,过道的亮光把他的轮廓勾画了出来,他的小影子暗暗地投在他前面。他已经看见她。

  “我走出她的房间时,听见了你的声音。”他说,他说时周围一片死寂。阿丽埃蒂回看他,把那封信塞在套衫里。他能看到她背后的阴暗房间内部吗?他能看到床上那人影吗?

  “回家吧!”波德说着,转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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