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夜很深了，豆豆咪翻来覆去睡不着，因为她脑袋里已经闪出一个绝妙的主意，实在忍不住了，她要现在就告诉开皮豆。

　　她爬起来，拨通了开皮豆的电话，电话响了很多声，才听到开皮豆迷迷糊糊的声音：“谁呀？哈——”

　　“亏你还睡得着，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开皮豆听出是豆豆咪的声音，抬腕看了看表，又打了一个哈欠：“哈——凌晨两点，正是睡觉的时候，我怎么就不能睡着呢？”

　　“好，你就睡吧，睡成一头猪！”

　　“嘿嘿，”开皮豆的瞌睡被骂醒了一半，“我老老实实地睡觉，招你惹你了？你冲我放的是什么无名导弹呀？”

　　“我有个绝妙的主意，你爱听不听，我挂电话了……”

　　“别别，深更半夜想出的主意一定不亚于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说来听听。”

　　“我们买个望远镜，就能看清居老师了。”

　　“不错，但算不上绝妙，明天早上再说也一样。”

　　“错，绝妙的在后面——这望远镜的钱，你出。”

　　“啊？绝是绝，但一点也不妙，后半夜轮到我睡不着了。”

　　……

　　说干就干。第二天，他们就去买了一个望远镜。再到大院门口，他们一通话，居老师就站到窗前，他们就能用望远镜看居老师，还挺清楚的呢。

　　几天之后，出了点意外，他们在与居老师通话的时候，线路突然中断了。当时，豆豆咪正用望远镜看着居老师，只见居老师指指手机，又摆摆手。豆豆咪把这个动作重复给开皮豆看，开皮豆也没看懂。不过，开皮豆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他再次拨打电话的时候，里面传出了被叫用户欠费的提示。

　　豆豆咪一听欠费，就有点垂头丧气。

　　开皮豆把手机递给豆豆咪，从她手中接过望远镜，仔细地向大院观察了一番，然后一脸神秘地说：“我有个办法，只看你敢不敢做。”

　　“少来！”豆豆咪白了他一眼，“不怕我做不到，只怕你想不到。这是真理，你懂吗？”

　　“好，你向右边看，在院墙边有一棵高大的榕树，看见了吗？”

　　“我早就知道，你提它干吗？”

　　“爬上去，跳进院里，去见居老师。”

　　“可是……”

　　“不敢了吧？我早说……”

　　“我是说我的书包谁背，你知道，背着书包爬树可不是我的强项。”

　　“这点小忙我还是帮得了，只要你别让我背你整个人就行。”

　　“美得你！”豆豆咪一把将书包塞进开皮豆怀里，“出发，别让哨兵看到。”

　　他们假装离开，绕了一个大圈，摸到院墙边的大榕树下。豆豆咪走在前面，首先上了树。开皮豆背着两个书包，像个野战军，爬起树来绊手绊脚，不是这被挂住了就是那被卡住了，好不容易才爬到院墙顶上。

　　这时，豆豆咪已经先一步跳进了院里，奇怪的是，她蹲在地上就不动了。开皮豆还以为有什么人过来了，警惕地四周望了望，平安无事。于是，他用双手钩住院墙顶，将身体慢慢下放，然后一松手，就重重地摔了下来。幸好不算高，没什么损伤。

　　他摸到豆豆咪身边一看，才知道出事了，豆豆咪正双手捂住脚脖子，做痛不欲生状呢。

　　开皮豆又气又急又心疼，但他来不及照顾她，而是先用望远镜观察四周。他看见居老师正冲他们这边使劲地摆手，意思让他们别这样做。

　　“干什么呢？”突然有个女声大声喊。

　　开皮豆吓出一身冷汗，连忙收了望远镜，才发现不远处有个护士正冲着居老师。他在心里感谢了上帝，又连忙拉豆豆咪趴下。豆豆咪也吓坏了，顾不得痛，赶紧趴到地上。

　　居老师一边笑一边冲护士喊：“做操，自己发明的。”然后，手又胡乱地比划着。

　　护士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就走远了。

　　脚步远去之后，开皮豆长长出了一口气，侧头问：“能行吗？穿过篮球场，就到楼下了。”

　　豆豆咪使劲点点头：“行，就这点距离，我单腿也能跳过去。”

　　开皮豆又用望远镜四周观察了一阵，说：“不能单腿跳，听我的口令，要一起以最快的速度通过，冲进那个楼洞口。这样才不容易被发现。”

　　豆豆咪佩服地看了开皮豆一眼，只见他身背重物，脖子上挂着望远镜，脸上一层灰土，真像个训练有素的军人。然后，她小声说：“放心吧，慢不了。”

　　“一、二、三！”

　　两人同时起身，冲了出去。可是，没跑出两步，开皮豆就听身后哎呀一声，豆豆咪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原来，她受伤的脚根本无法站立。

　　开皮豆跑得太快，冲到球场中央才刹住，又猫着腰回来搀扶豆豆咪。没办法，豆豆咪只能趴在开皮豆身上，用左脚跳着前进。本来瞬间可以到达的楼洞，现在看起来是那么遥远，仿佛整整花了一个世纪的时间。两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连埋怨的功夫都没有了。

　　再一次感谢上帝，没被人发现，他们成功地跑到了楼洞口。

　　可是，上帝还没来得及说不用谢，又出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楼洞口被铁栅门死死地锁住，根本没办法上楼。

　　开皮豆让豆豆咪抓住栅栏站着，然后，他就开始仔细观察，这里瞅瞅，那里摇摇，看门会不会被上帝打开。

　　就在开皮豆不停地摇铁栅栏的时候，有人在身后抓住他的书包带不停地摇起来。开皮豆转过身小声吼：“你烦不烦……”

　　话没说完，就梗住了。因为他看见摇书包带的不是豆豆咪，而是刚才那位护士。豆豆咪正蹲在一边，一脸无辜地望着他。

　　“跟我走吧！”护士说完就自己先走在前面。

　　开皮豆喊住她：“你等等！”

　　护士回过头，说：“怎么，要我叫哨兵过来吗？”

　　开皮豆连忙摆手，说：“我们的居老师在这里面，你能告诉我，她现在怎么样吗？是不是得了非典？”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也可能不是。”说完，她就往前走。

　　开皮豆搀起豆豆咪，跟在后面，一直走进了哨兵值班室。

　　“看看他们是怎么进来的吧！”护士扔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一位军人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也没多说，只问他们是哪个学校的，然后就直接给他们学校打了电话。

　　半小时之后，校长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校长一进值班室，先给军人赔不是，然后转头对两位学生大光其火：“你们呀你们，把学校搞得一团糟还不够，又跑到这里来闹，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啊！……”

　　“这里是军营，请小声点！”军人皱着眉头，伸出一只手向下压了压，打断校长的话，“要不这样，你把他们带回去再训吧。”

　　校长连忙赔笑：“那好，我回去一定严肃处理！”说着，就推了开皮豆一把，意思让他快走。

　　开皮豆连忙过去把坐着的豆豆咪搀扶起来，一起往外走。

　　校长的车就停在院外，校长没理他们，自己先钻进车里。开皮豆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豆豆咪塞进车后排。他们就并排坐在后面，望着校长的后脑勺，一句话也不敢说。

　　校长也一言不发，启动车。车缓缓向前驶去，校长的目光一直盯着前方，好像后面两人并不存在。

　　开皮豆和豆豆咪连反光镜也不敢看，他们怕看到校长那张脸，怕与校长的目光碰上。他们心里很清楚，一回到学校，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可是，军营刚被甩到身后，车就突然停住了。校长转过身来，脸上没有想像中的冰霜，他想了想，说：“你们不说，我也知道你们要干什么。可是，居老师现在是在非典隔离区，你们这样闯进去，有多危险，你们知不知道？啊！”

　　“知道，”豆豆咪的语气十分镇定，镇定得把开皮豆都吓了一跳，“可是你知道吗？居老师是我心中最好的老师，她的生死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事，我就是拼上命也要见她一面。今天没成功，算我倒霉，明天我还要来……”

　　话没说完，她就连忙侧头望着窗外。开皮豆从玻璃的反光里看到，泪水已经冲出了她的眼眶。

　　开皮豆也觉得心里堵得慌，但他比豆豆咪心理素质好，他说：“我就不明白，居老师做错了什么，非要把她调出我们学校。为什么我们觉得好的老师，别人就觉得不好，我还是不明白。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居老师调到哪个学校，我们就跟着转到哪个学校。你不会卡我们吧？”

　　校长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们为什么这样喜欢居老师？”

　　开皮豆想了想，说：“因为她给我们的感觉不是老师，而是朋友，真心的朋友。”

　　校长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和你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开皮豆和豆豆咪不解地望着校长。

　　校长从身边的公文包里抽出一张纸，递给开皮豆，说：“这个由你们处置，居老师这边由我来处理，你们不要再来了。”

　　开皮豆接过纸一看，是居老师的调令。他激动地说：“撕掉它，居老师就可以留下来了吗？”

　　校长微笑着点点头。

　　豆豆咪连忙捅了开皮豆一下，说：“快答应，这个条件我接受。”

　　开皮豆故意说：“不行不行，你刚才还说拼了命也要见居老师一面的，怎么转眼就不要命了？”

　　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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