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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岩:永不凋谢的鲜花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12月12日 17:03  新浪少儿 

  记得第一次看儿童剧《十二个月》是在上个世纪80年代初。导演张奇虹是我所尊重的我国几个著名的女导演之一,演主角的大妞的是我同班同学著名演员方掬芬,至于剧作家则是从我开始学写儿童诗遍读他的作品、尊之为师的声名赫赫的苏联著名作家萨•马尔夏克。

  当时正值国门大开,各种思潮纷至沓来,正所谓“乱花渐欲迷人眼”,香花与垃圾共舞之际。作为在文艺界浮沉多年,经历过多次反复的“矫枉过正”,又是“文革”的受难者,抚今思昔,难免思绪万端,说是“十年怕井绳”也好,被嘲讽为“杞人忧天”也罢,私心揣揣,甚是担心从一个极端再走向另一个极端——一走进儿童剧场,大幕拉开,看到的竟是真正的马尔夏克,那位不折不扣的社会主义儿童文学的奠基者、四次斯大林奖金获得者的作品在中国舞台上的忠实体现,没有追“潮”,没有加“色”,仍然是那样淳朴、那样优美,这可悬吊着的心才算落到了实处,热泪顿时湿润了眼眶。

  长长的25年过去了,“人生几度秋凉”,真是“世事纷纷一局棋”呀!“忧天”的谶语果然成真,当今多少歌坛舞榭不仅不止于“乱花渐欲迷人眼”,而早已是“暖风吹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了。无数老艺术家也都早已发结冰霜,不变的只有这颗还在追求艺术的痴心如鲜花怒放,岁岁年年,永不凋谢。

  这次重看《十二个月》,我要大声赞美导演张奇虹,果然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啊!在漫天灯红酒绿、靡靡之音、大款小蜜、狎男作女、淫逸骄奢和不断重复的“戏说”包围之中,她竟不媚俗不追风,不晕不醉,依然传统。传统却不守旧。这是她对此剧目的第三次重排了,但她丝毫不驾轻就熟,重炒冷饭;而是再度创新,创新又不玩“潮”。她巧妙地把传统之经典与时代精神结合,从而焕发出了新的光彩,达到了新的高度。大幕一拉开,那高高的白桦林,皑皑的冰雪,燃烧着熊熊炉火的小木屋和金碧辉煌的俄罗斯皇宫,一下子就把观众带到了那片对于我们既熟悉由陌生、既遥远又亲近的辽阔土地,唤起了我们多少温馨的记忆和今天心底的惆怅……

  庆幸的是今天的小观众是没有如此繁复的心绪的,他们兴高采烈的迎接着古老的斯洛伐克民间传说,是非分明的评判舞台上的每一个人物,心醉神迷地欣赏马尔夏克的再创造,目瞪口呆地惊讶于美轮美奂的舞台场景。陪他们前来的家长大多是十几年甚或几十年前儿童剧院的小观众,他们就更是目不暇给了:既忙于欣赏,还急于辅导,惟恐自己的心肝宝贝遗漏了哪一点细节、哪一个精彩片断;既陶醉于和当年的欢乐对照,更忙着为今天的演出鼓掌和欢呼。于是我的职业习惯使我也忙碌了起来,既要看台上又要看台下:刚在思考导演这次的此段处理为什么与上次的不同呢?忽然听见后座的一个已不年轻的妈妈在教训女儿:“看,小女王乱下命令都会遭到报复,你以后是不是也得改改在家整天发号施令的坏毛病了?”我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见小女儿奶声奶气地回了嘴:“小女王那不叫乱下命令,那时滥用职权!”我不禁笑了起来,才想着去观察一下这对母女,台上已季节突变、搅起了漫天风雪,我左侧后座的一位父亲刚一开口问儿子:“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儿子就很不耐烦地回答了:“违反了自然规律,大自然的报复呗!谁不知道呀!咱们现在有的地方乱开发,破坏了资源,不也正在受惩罚吗?”今天的孩子真是好生了得哇:反应之快,知识面之广,词汇之多,自信力之强,真是不易招架哩!难怪各地都在忙不迭地开办父母学校。只可惜有点晚了,因为现在的许多孩子已养成了过分自我中心甚至自私,很难尊重和关爱他人的坏毛病——也不知这场《十二个月》会不会对他们有所警策?但愿小女王和二妞的错误能引导他们自省,她们的转变又会给他们以教益!

  《十二个月》在全世界已经公演了数千场,影响和教育了不知几代人。原来流传的民间童话只不过是个好女儿受后妈虐待的传统故事,表述的是真诚和善良战胜自私和丑恶的主题。经过多少代仁人智者的加工,自然界风云变幻的十二个月变成了孩子们触手可及的亲切的朋友,这就给故事凭添了浓郁的诗意,不但能更好的培养少年儿童的想象力和审美品位,还必然会加强他们的认同感和参与感。马尔夏克将之改编成剧本时,从社会意识着眼又加上了小女王这个人物、这条线索,因小女王的专横跋扈非要在严冬得到春天才有的雪花莲不可,且重金悬赏;大臣和权贵因逢迎和私利推波助澜;后妈因贪婪逼迫大妞在严冬进森林去寻找,使得矛盾越发复杂,各色人等表演越加充分。偏偏大妞这个自然之女和森林里的花草树木、大小动物都是朋友,感动了深谙民情的十二个月,在他们的帮助下进行着极富艺术空间的是与非、善与恶、美与丑的斗争,于是作品也就提高了档次,加深了内涵,加大了张力,变得益发厚重和意味深长了。马尔夏克曾这样评价普希金说:“他的作品可以让人读一辈子,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理解也随之增长。”其实他自己的作品也同样具备这个品质,《十二个月》是他重要的作品,自然也鲜明地凸现出这个特色。它既能以高超的艺术技巧同时吸引住孩子和家长,又因其思想深入浅出的表述方式让他们得到各不相同的认识,创造了戏剧作品最难达到的艺术效果,也就是俗话说的:“戏散心不散”。观后意犹未尽渴望继续交流的兴味,既延长了艺术欣赏的时间段,又会因共同的欣赏和交流而密切亲子或长幼关系。

  我们在评价作品是,常常会听到这样一句话,叫做“雅俗共赏”。有些脱离群众的艺术家,或认为这是不可能的,或不屑一顾,殊不知这是一种很难达到的艺术境界,需要丰富的生活阅历、深刻的思想和对广大受众的爱心。试看古往今来的大家,无论莎士比亚、巴尔扎克、歌德、海涅、托尔斯泰、高尔基,还是我们的巴金、老舍;赵树理、孙犁;田汉、曹禺……莫不如此。儿童文学呢,则除此之外,还因儿童年龄不同,涉世不深,不但必须考虑其年龄段特征,须臾不可忘记教育分寸感,还得具有同时吸引住其辅导人的艺术本领和思想内涵,因此,就又有了一个说法,叫做“老少皆宜”。这又是一些自命不凡的从事成人艺术者嗤之以鼻的老土话,但这恰恰是这些专为少年儿童服务的儿童文学艺术家需要毕生追求,也正是他们的困难所在和伟大之处。

  此前,我曾专文写过那些终身奉献给儿童戏剧事业的、被我们的周总理誉为“甘当绿叶”的以著名儿童剧演员方掬芬、覃昆、连德枝为代表的儿童艺术剧院的所有工作者——此处不赘。这里我仅以本剧导演张奇虹为例:张导从小参加革命,置身广大群众之中,有丰富的舞台经验,且吃过洋面包,喝过洋墨水,受过正规系统的戏剧教育。1959年回国后,在中央戏剧学院任教20年,后到中国青年艺术剧院做专职导演。不但导演了不少中国名剧:《原野》、《刘胡兰》、《杨开慧》、《风雪夜归人》;也导演并间或参加演出了一些外国名剧:《罗密欧与朱丽叶》、《肥缺》、《钦差大臣》、《威尼斯商人》、《灵魂出窍》等80余部,曾获奖项无数,被人戏称为“获奖专业户”。1987年,我国与前苏联进行文化交流,文化部专门派资深导演张奇虹前往,她仅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在新西北利亚火炬剧院,直接用俄语执导了音乐话剧《一个生者对死者的访问》,反响强烈,受到了专家、演员和观众的一致好评,为两国人民的友谊又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2002年,去台北文化大学艺术学院任教,并为他们排了一台音乐剧《鹊桥》。在庆功会上,该院诚心诚意地赠她一块纯金金匾,上面刻着:“两岸交流,贡献卓著”八个字。凡此种种,真可谓戏剧一生,功成名就。如果换上当今流行的时髦之辈,即使不以此颐指气使,称霸一方,至少也可以财源滚滚,到处“创收”了。可是奇虹却偏偏一排二排三排《十二个月》,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孩子!孩子是我们的未来,看一个国家的未来是什么样子,很重要的一点是要看她今天青少年的精神面貌是什么样子,还要看她的老一辈用什么思想教育和熏陶他。奇虹不但恪守一个老共产党员的艺术良心,尊重经典继承传统,通过《十二个月》,把真、善、美的种子播种在孩子幼小的心田,告诉他们要从小学习科学、热爱大自然,在人际关系上更要学会尊重他人、善待弱者;更为难得的是:她还真正做到了推陈出新,决不因袭。伟大的苏联戏剧家聂•丹钦柯曾经这样说:“今天的传统,明天就可能变成刻板的公式。” 丹钦柯最善于用新鲜的、今天的眼光去看待和处理古典戏剧;我国伟大的戏剧家焦菊隐先生也特别强调导演的艺术构思,必须以我们这个时代的精神为指导。张导在此次重排《十二个月》时依然不忘师训,首先,在主题思想和最高任务上,用突出小女王违反自然规律,受到大自然的惩罚来教育观众必须必须尊重科学,从而可以引申到当今至关重要的科学发展观。然后,改变了过去剧本和演出里将后妈、二妞罚而为狗的处理,只将她们暂时冻为冰柱,只要改正了就可化冻复原。这样就显得在严肃公正中不失华夏民族特有的宽容厚道,因为象过去那样处理,一来过于残忍,不符合人道主义精神;二来呢,罚不当罪,也不符合我国得到世界法学界高度评价的团结、教育、对错罪人的改造方针。此外,在艺术处理上,将小女王的发号施令只处理成孩子的率性而为,从而增加了和我们今天众多“小皇帝”的贴近感,使他们不知不觉地感到亲切,这样,在小女王受到教育进行改正的同时,小观众也就容易产生对比和效法的可能。此次重排,导、表演又特别强调了大妞的坚强和信义,在小女王恼怒地把她的戒指扔进湖里时,大妞毫不犹豫地立即纵身跳进冰湖,小观众有的惊呼起来,即使没有叫出声来的孩子也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不但钦佩大妞的勇敢,更为她珍视友谊、恪守对四月承诺的信义而激动。也许当时他们还来不及思考,因为舞台上光影迷离、音响变换、小松鼠的呼救和神奇的十二个月魔方般的四季转换深深地吸引住了他们,但只要等大妞一获救,他们松弛下来了,或他们在观后的热烈交流和深情回忆时,他们必然会联系到自己的性格和习惯的某些缺失、自觉或不自觉地进行对比,这就是教育心理学告诉我们的:既是少年儿童的纯洁所在,而是他们年龄决定的从善和从众心理。当然,改变绝不可能一蹴而就,且必有反复,这恰恰也就是我们教育家、艺术家们必须不懈努力持续工作的理由。

  中国儿童艺术剧院是一个专门为广大青少年服务的艺术团体,拥有各个门类众多的艺术家。她不但是一个严肃的艺术团体,还是一个革命的艺术团体,她出生在解放战争战火的东北战场,当时是东北文工二团的儿童队,最小的队员只有九岁。但这些孩子毫不畏惧地战斗在前线,那时他们的马刀舞、胜利腰鼓曾鼓舞了我们多少部队啊!有时他们甚至不用演出,只要他们军威肃整全副武装小小的身影已出现在前沿,战士们就会欢声雷动、意气风发——进关后,东北文工二团改编为青年艺术剧院,是当时唯一的国家大剧院。他们也就从儿童队变成了儿童剧团,在和平的日子里,他们的革命经历和年龄成为他们最大的优势,组织和人民给给予了他们最好的条件,得到了最好的教育:不但继续让他们下去,永远不脱离工农兵群众;还为他们请来最好的教师,让他们学文化,学音乐,(成立了大管弦乐队);学舞蹈,(不但有民间舞、民族舞、古典舞、还有芭蕾舞……)在不断深入生活中学习社会,学习和观摩世界的各种门类的顶尖艺术的同时,逐步建立健康的人生观、历史观和价值观。因为教育者必须首先受教育,任何一个目光短浅、思想混乱的艺术家,是绝对无法让他的受众头脑清楚、身心健全的。1956年,他们从青年艺术剧院独立出来,建成了中国儿童艺术剧院。从此,除了歌舞之外,一发而不可收地为孩子们演出了多少古今中外的名剧啊!《马兰花》、《儿童团》、《小足球队》、《革命的一家》、《飞出地球去》、《以革命的名义》、《青年近卫军》、《雪女王》……今天,新一代的导演、演员早已脱颖而出,又为孩子们演出了许多好戏、新戏:《报童》、《姑娘,跟我走》、《保尔、柯察金》、《人生第一乐章》、《不要烦恼》、《寻宝》、《回RS城》、《理查三世》、《皇帝的新装》等等等等;最近再度和张导合作,重拍重演了《十二个月》。在这里,作为曾在儿艺学习和工作过的一个成员,我衷心地祝愿儿童艺术剧院青春永驻,更上层楼。不但永不脱离群众,脱离基层,继续恢复和重排保留剧目,特别是像《革命的一家》、《以革命的名义》这类名剧:“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不了解历史的下一代,绝不可能正确地看待今天,把握未来,更遑论继承老一辈未尽的事业?!当然,相信儿艺也会继续坚持百花齐放的方针,同时恢复各种风格流派的剧目,以提高艺术素养,更好的为观众服务。我深信,在剧院大力发掘新人,尽力培养的同时,也必然会像这次和张导合作成功一样,继续争取院外卓有成就的老艺术家的帮助,排演出更新更美的杰作,培养出更多热爱下一代的专家。这些新剧目、新专家也一定会像那些老剧目、老演员一样既激励我们的下一代健康成长,又会成为他们慢慢人生旅途中最宝贵的精神财富,永远珍藏在他们记忆深处。

  我第一次见到奇虹是50年代初,在北海边的结核病院,那时我的爱人正在住院治疗,她倚在北海高高的白石栏杆上,笑着对我们喊话。清清的流水,朗朗的笑声,阳光明亮的地从她背后照来,把她衬托的好漂亮!匆匆地半个多世纪过去,我们都已不在青春年少,但我觉得她似乎比那时更好看了,这是一种成熟的美,是许多历经磨难又初衷不改的老同志所特有的那种从容、坦荡和大气。人生苦短,但艺术长青。因此,请允许我在这里为一切永不凋谢的鲜花祝福,深深地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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