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那人一步步登上音乐台的阶梯。茉莉心里怀着无比强烈的期待和恐惧，紧张得牙齿“的的”打战。一阵十二月的寒风吹来，她闻见了那人身上的气味。混杂着油腥味、汗臭味和烟草味，难闻极了，茉莉觉得一阵反胃。那人顺着木头台阶往上走，茉莉看到他戴着耳机，鼻子上架着一副奇怪的墨镜，镜片中间有螺旋图案。他一只手里拎着个手提箱，另一只手里拿着个麦克风。一根电线从麦克风通到他皮带上的一个什么仪器。他穿着羊皮大衣，茉莉认定这个人非常、非常古怪。他使茉莉感到紧张，但她还是沉着镇定、胸有成竹地集中意念，将目光凝聚出催眠的最大威力。当那人走进音乐台昏暗的灯泡光下时，她抬起头，猛地逼视着他。

　　“欢迎——你……”她慢慢地说，打算让这只肮脏的土耗子进入一种很深、很深的催眠状态。可是，那人没有停住不动，而是又朝茉莉逼近一步，并用他的麦克风指着她。

　　“莫恩小姐，恐怕你的催眠目光对我不起作用，因为我戴着催眠博士本人设计的防催眠眼镜呢。至于你的催眠声音，我压根儿就听不见。这个装置对你说的话进行了处理，扰乱了你的语调……通过它听你的声音，就像听一个外星人在说话。”

　　茉莉惊呆了。接着她看见了挂在绑架者脖子上的那只金蝎子。蝎子的钻石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她认出了在欧石南镇图书馆咆哮的那位教授的丑陋面孔，不禁大为震惊。

　　说来奇怪，到了这时，茉莉内心的恐惧一下子消失了。看到教授，她反而感到松了口气，因为她本来以为会碰到一个丧心病狂的绑架者呢。而且，看到一个认识欧石南镇的人，茉莉心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宽慰。简直就像看见了一位老朋友一样。茉莉想赶紧理清思路，做出合理的推断。教授不可能是绑架者，那么绑架者一定藏在别的什么地方。她必须提醒教授知道。莫非教授知道了绑架的事？一时间，茉莉完全糊涂了。可是接着，她的思绪闪回到欧石南镇图书馆。她看见教授气势汹汹地冲管理员咆哮，那画面清晰得令人恐惧。他在索要管理员弄丢的一本书。一本洛根博士写的书。那书被茉莉偷走了。茉莉看着教授那身不同寻常的装备。就在捕捉一只动作迟钝的蝴蝶的那点时间里，茉莉明白自己遇到大麻烦了。

　　“我们直奔主题吧，”教授说道。“我知道你玩的把戏，白茉莉。或者我应该叫你‘杜鹃小姐’。我完全清楚你是怎么操作的，我还知道你是从哪儿来的，你做了些什么。你找到的那本催眠书是我的。我出了钱的。它是我的财产。在你还没开始兜尿布时，我就知道洛根的那本《催眠书》了。”

　　诺克曼从他那副螺旋纹的眼镜后面盯着茉莉，他发现自己非常激动。实际上，在内心深处，诺克曼已经被茉莉的魅力迷住了。其他人被茉莉迷住，是因为他们被催眠了，而诺克曼是被真正迷住了。在他眼里，茉莉的才华光芒四射。他见识过她怎样施展才华，从心底里敬重她。他认为茉莉具有成为一个超级罪犯的素质，他很高兴能够结识她。他觉得他们之间有很多相似之处，因此说起话来语气温和多了。

　　“你知道吗，莫恩小姐，我可是被你害苦了。我不得不到处追赶你，尽管有时候挺有乐趣，但实在把我累惨了。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我想你会明白我的意思：我希望得到一些东西，来补偿我遭受的……麻烦。”

　　茉莉的心嗵嗵狂跳。这番话使她完全不知所措。她真希望有人从这里路过，她可以向他们求救。诺克曼立刻说道，“如果你还想再看见你的狗，就不许让别人掺和进来。你很想再看见你的狗，是不是？”

　　“是的。”茉莉难过地点点头。

　　诺克曼坐在音乐台的板凳上，把手伸进口袋。“给，”他把一根红色的皮带子扔到茉莉腿上，“这是它的项圈。”

　　茉莉咬住嘴唇。

　　“是这样，”他继续说，“我向你保证，事情一点儿都不费劲儿。实际上，你可能还会喜欢我要你做的这件事呢，白茉莉。但是我再提醒你一遍，你必须按我的吩咐去做。不然的话，你可要听明白了，你就再也别想见到你的小狗了，而且纽约的许多、许多人都会知道你的那个小小的秘密。我这么说吧……如果他们知道你故意欺骗他们让自己飞黄腾达，许多人都会非常恼火的。实际上，在法庭上，你会被指控犯有欺诈罪，如果罪名成立，就会被送去蹲大牢。当然啦，你这个年龄的孩子不会进监狱，只会被送进工读学校，但我听说这些工读学校可不是什么舒服的地方，比寒酸的孤儿院还要糟糕得多呢。”诺克曼笑着，眼里闪着不怀好意的光。

　　“可——可是，佩图拉，”茉莉结结巴巴地说，“它没事吧？”

　　“我们会谈到它的。”

　　“你想要什么？”茉莉忍不住问道。“钱吗？我有的是钱。你尽管开口吧。”茉莉的脑子飞快地转着。这个自以为是、卑鄙肮脏的家伙是怎么找到她的？她真是恨透了他。

　　“钱？”诺克曼教授轻声笑了。“间接地来说，确实如此，我想要钱。有一件事情，”他打开手提箱，“是的，有一件小事情，需要你的合作。”诺克曼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大信封，然后用戴着手套的手把信封递给茉莉。“这个信封里，写着你帮我做事所需要知道的一切。我想借用一下你的才能……只借一天……你就只当是做一件小小的好事，回报我的催眠书给你带来的好运吧。”

　　“你想要我做什么？”茉莉问，她战战兢兢地拿过信封，好像生怕它会在她手里爆炸似的。

　　“我想要，”诺克曼懒洋洋地叹了口气，“唉，我想要的第一样东西，不用说，就是《催眠书》。那是不成问题的。第二样嘛，就是刚才说的那件好事……我想要你帮我抢劫一家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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