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那天夜里十点，茉莉离开了琴科布里夫人。琴科布里夫人在旅馆大堂里喝一种粉红色饮料，吃着椒盐脆饼，觉得开心得要命，因为可以偷听到好莱坞人关于奥斯卡奖的议论。她完全没有理会茉莉、罗基、佩图拉和诺克曼去了哪里。

　　他们到了外面，朝旅馆车道对面的公共汽车站走去。茉莉和罗基都戴着帆布帽，可以把脸挡住，诺克曼穿着一件黑色马球衬衫和黑色长裤，手里拎着一只小帆布袋，茉莉推测里面装着工具。

　　“你看上去，嗯，很专业。”茉莉说。

　　“谢谢。”诺克曼说。

　　“这是他做贼时的行头，”罗基咬着她耳朵说。“我希望他不要显得太专业了。我们可不想让人起疑心。还是我来拿着工具吧。”

　　佩图拉嗅了嗅空气。不知怎地，空气里有许多狗的气味，而且就在附近。佩图拉环顾四周，发现后面有一幅巨大的狗脸图案，下面写着：“贝拉爱犬美容店兼爱犬旅馆”。佩图拉尽管看不懂这些文字，但气味很能说明问题。它的鼻子闻出了一只纽芬兰猎狗、一只约克郡小猎狗、一只斗牛狗，和一种东方气味的狗。还有另外几种根本就认不出来的狗。比这些狗的气味更强烈的，是香波、香水和精华素的气味。显然，这个地方是给狗做美容的。佩图拉希望他们做完了那件令茉莉感到不安的事情之后，茉莉会带它到这里来洗洗澡、吹吹毛。

　　“汪汪！”它朝茉莉叫了一声，想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她。可是茉莉根本没有听见。一个接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她的脑海里翻滚，如同一条条盘旋在旱冰鞋上的蛇。

　　她想，也许普里摩·希尔的办公楼里还有一些会催眠的人——一些人高马大的恶汉，夜里作为保安在大楼里值班。如果她和罗基被抓住了，该怎么说呢？就假装说他们是当地的小孩子，闯进来玩玩的。可是他们说话怎么不是美国口音呢？还有诺克曼怎么解释呢？他当时肯定神情恍惚地站在那里，一副被催眠了的样子。在茉莉看来，这太可怕了，就像开着一条小船，闯进了有无数条大鲨鱼的海里一样。

　　“你认为他晚上加班吗？”她紧张地问罗基。

　　“不会，”罗基回答。“他晚上喜欢跟他那些大腕儿朋友们出去。我指的是那些被他催眠了的名人。他肯定会在哪个豪华酒店里。”

　　他和茉莉都知道，这幅太平安宁的画面，跟真实的普里摩·希尔的狰狞面孔完全不搭界。所以两个人都没有觉得安心多少。

　　蓝白相间的六十七路公共汽车来了，停下时很响地喷出一股废气，使他们暂时忘记了内心的担忧。他们上了车，买了车票。茉莉很高兴车里几乎空无一人，而且光线很暗，没有人会认出她来。

　　公共汽车哐啷哐啷地往西开去。道路两旁都有一些有趣的建筑物。“牛仔居”是一座原木小木屋，门前霓虹灯闪烁。“翡翠王冠”是一家形状如同婚礼蛋糕的旅馆，地毯顺着台阶铺到马路上，就像绿色的海滩伸向柏油铺成的大海。路上又有一幅“冈多利竞选总统”的海报，旁边紧接着是一张蜥蜴形状的巨幅广告，竖立在一家唱片商店的顶上。这只“正在鉴赏音乐的”紫色爬虫戴着墨镜和耳机，那模样比旁边那位戴牛仔帽的时髦的政治家可潇洒多了。在一处名叫“威士忌摇滚”的音乐会场门口，人头攒动。旁边一块板子上显示了今晚是谁演出。

　　“哇，我真想去那儿。”罗基说。

　　茉莉正看着一个人。那人坐在亮灯的“出售明星地图”招牌下面。

　　“什么是明星地图？”茉莉问司机。

　　“是贝弗利山和好莱坞所有街道的地图，上面标出了每位明星住在什么地方。”司机告诉茉莉，一边把他放在仪表板上作装饰的一盆仙人掌挪了挪位置。

　　“什么？”茉莉说。“你是说那些地图告诉你去那些明星家里怎么走？”

　　“是啊。你可以看到他们家外面是什么样子，但不可能走到近处，有保安和保镖呢。肯定得这样，不然影迷们会把他们家周围都挤满了的。”

　　茉莉很吃惊。“现在我们就在贝弗利山了吗？”

　　“是啊。看马路两旁搞得多漂亮，种了这么多鲜花。顺着那些道路往上，就更漂亮了。有棕榈树林荫道和草坪，如果你一直走到山上，就能看到那些气派的大房子了。不过我们现在去的是一处商业区。”汽车迅速驶过一座名为“贝弗利山旅馆”的粉红色大楼。

　　“在这里最便宜的房间住一晚，就要花去我两个星期的工资。”司机说。

　　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西森林。

　　“回见。”司机说。

　　哧的一声，车门关上了。公共汽车就像放了个屁，一身轻松地顺着蜿蜒的道路驶去。茉莉、罗基、佩图拉和诺克曼站在宽阔的人行道上，旁边是一个路口，通向“兰花大道”。在兰花大道的中间，那座墙壁用深蓝色玻璃砌成的反光大楼，就是普里摩·希尔的总部——“希尔中心”。茉莉一眼就认出来了。平平的楼顶上有一个巨大的金色徽章——一个大圆盘，看上去像是两只黑爪子在旋转、玩弄着一只金色的圆盘。茉莉不由地打了个激灵。

　　对面是一座小小的公园，幽静的地方栽着柠檬树。茉莉和罗基尽量不使自己引人注目，他们领着诺克曼和佩图拉朝一张板凳走去。佩图拉开始调查各种气味。从这个地点观察希尔要塞的大门再好也不过了。

　　“楼顶上的那个标志像是两只爪子抓住一个金币。”罗基说。

　　“也许是黑色的火焰吞噬一个金色的世界。”茉莉提出自己的看法。

　　“也许是金色的眼眸子周围一圈黑色的眼睫毛。如果不了解希尔，就会以为它只是一个怪模怪样的设计。”

　　“你说，希尔会不会还在里面呢？”茉莉问。

　　“只有一个办法能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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