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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私犯的报复

  10

  日子一天天过去,可桑德尔小姐一直没有回来。我们继续为桑德尔小姐这么穷感到难过,我们出租房屋一开头却遇上个疯子,这不是我们的错。桑德尔小姐这个人一定十分豁达,因为她似乎没给爸爸写信说这件事。反正他来信没提到,没说我们好心招雷劈。

  奥斯瓦德不喜欢一次失败就把事情放弃。计划失败是英雄们开头经常遇到的事———像小说里的布鲁斯和蜘蛛,还有其他著名人物。再说大人经常说:

  如果开头不成功,

  那就一次,两次,三次干下去!

  我们依旧老是谈到,我们有什么办法能让桑德尔小姐富起来。当我们在海边沙滩上痛痛快快地玩得浑身湿淋淋,想坐一会儿休息休息的时候,这件事就成为我们经常的话题。

  当然,有时我们也想换换话题,那我们就总是到船屋去跟海岸警卫员聊天。我认为海岸警卫员是最棒的人。他们和水手一样,年轻时也当过水手,可以跟他们谈水手的事,水手在海上,在船上(进港也在船上),你是没法找他们谈的。就算你有幸上了军舰,大概你也没本领爬到顶桅上去跟他谈,虽然在书里,小英雄似乎总有爬到桅顶的本领。这些海岸警卫员给我们讲南方港口的故事,讲沉船事故,讲他们不喜欢的军官,讲他们有过的伙伴,可我一问他们走私的事,他们就说,如今没什么走私的了。

  “我想他们是认为,不该在我们这种天真无邪的孩子面前谈这种犯罪事情。”迪基后来说,他说时咧开嘴笑。

  “对,”艾丽丝说,“他们不知道我们对于走私犯、强盗、公路劫匪、窃贼、做假币的早就知道很多,”她叹了口气,我们想到,如今没机会扮这种人玩,也觉得很难过。

  “我们可以来扮走私的。”奥斯瓦德说。

  不过他说这话不抱希望。长大起来最糟糕的是,你似乎越来越要在你的游戏中有一点真的东西。奥斯瓦德现在已经不满足于扮强盗而只绑架隔壁的艾伯特了,在他们最快活的日子里有过这么一次,他当时真是又高兴又得意。

  告诉我们走私故事的不是海岸警卫员,而是我们在海滩过去两三英里碰到的一位老老头。他当时正靠在倒扣在砂石上的一只小船旁边,吸着奥斯瓦德的鼻子闻到过的最凶的烟草,我猜想一定是黑杰克牌。我们说:“你好!”艾丽丝说:“你不介意我们在你旁边坐下吧?”

  “不介意。”这老水手回答说。我们一看他的紧身套衫和高统橡皮靴,就知道他是一个老水手。

  姑娘们在沙滩上坐下,可我们男孩学这位老水手的样子靠在小船上。我们希望他参加我们的谈话,可一上来他看上去太骄傲了,不屑加入。他是有他神气的地方,留着胡子像个古代北欧海盗,让我们很难和他搭讪。

  最后他把嘴里叼着的烟斗拿下来,说:

  “这是一个沉默舞会!你们到这里来不是只为了看看我吧?”

  “我一看到你就觉得你非常好。”多拉说。

  “彼此一样,小姐,我也觉得你们非常好。”他有礼貌地回答。

  “我们很想跟你谈谈,”艾丽丝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谈吧。”他说。

  接下来跟经常会碰到的局面一样,没有人知道说什么好。

  诺埃尔忽然说:“我也觉得他非常好,不过我想你看上去有一段大家不知道的经历。有吗?”

  “我没有,”那位北欧海盗样子的陌生人回答,“我没有什么经历,也没有自传。我小时候没怎么上过学。”

  “噢!”诺埃尔回答,“我的真正意思是,你当过海盗什么吗?”

  “从来没有,”陌生人回答,不过兴致完全逗起来了,“我不爱冒险。我当过海军,那是在我看火药太靠近,失去了我的视力以前。海盗是毒蛇,该杀死。”

  只有多拉一个人高兴。她说:

  “对,当海盗完全不对。还有公路抢匪和走私犯也是。”

  “公路抢匪我不知道,”老人回答说,“很可惜,在我生下来以前他们已经绝迹了,不过我爸爸的舅公看见过一次绞死公路抢匪。那是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套上绞索时还发表演说。所有的女人都抽泣,向他扔花束。”

  “有花束扔到他身上吗?”好奇的艾丽丝问道。

  “不大可能,”老人说,“女人从来扔不准。不过我断定她们的态度使他振作了一点。后来她们为了抢到一点绞死他的绳子,能够有好运气,还大打出手呢。”

  “给我们讲点他的故事吧,谢谢你。”除了多拉,大家说。

  “关于他我一无所知。他给绞死了———就这些。旧时候,人们特别爱绞死人。”

  “你认识走私的人吗?”霍·奥问道,“我是说跟他说过话的。”

  “啊,这倒可以讲讲。”老人说,对我们大家眨眨眼睛。

  这一来,我们一下子明白,海岸警卫员说如今没有走私的这话靠不住,这位勇敢的老人家自然不会向外人,哪怕像我们这样友好的外人出卖朋友,当然,他还不知道我们对他有多么友好。因此我们告诉他。

  奥斯瓦德说:

  “我们喜欢听走私的事。只要你肯跟我们讲,我们连一个字也不会讲出去。”

  “在我父亲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这一带海岸有许多走私的,”他说,“我父亲的表兄,他的父亲就走私,他干得那么顺手,也不知道他怎么干的,就是干得很顺手,还准备结婚,可是缉私的在婚礼那天来逮捕他,把他带出教堂,关到多佛监狱去了。”

  “噢,他可怜的妻子,”艾丽丝说,“她怎么办呢?”

  “她什么也没有办,”老人说,“女人就这样,不告诉她怎么办她什么也不会办。那人走私干得那么得法,他积了足够的钱开了一家小酒店。于是她在那里招待顾客———因为她很了解他,他是不会让监狱阻挡他的生活道路的。好,婚礼后三礼拜,有一天,一个很脏的人到‘钟声酒店’门前。那是那家酒店的招牌,你们明白吧。”

  我们说我们明白,气也透不过来地加上一声:“讲下去吧!”

  “那个人很脏,长着一把胡子,一只眼睛上扎着一条布带,他来的时候是下午,只有她一个人而没有顾客。”

  “你好,太太,”他说,“可以租个房间给一个安静的人吗?”

  “我不租房间给男人,”她说,“我不要他们烦我。”

  “如果我没弄错,你可要跟我烦。”她说。

  “我烦你才怪呢。”他说。

  “你不烦我才怪呢。”他说着把手往上一拉,那条黑布带拉下来了,再拉掉胡子,亲亲她,拍拍她的肩。她一看到胡子底下是她的新婚郎君,她几乎都昏过去了。

  “于是她把她丈夫当房客留下来,他戴着胡子到厄普顿农场干活,夜里照旧做走私生意。一年多没人知道这是他,不过最后还是把他抓住了。”

  “他后来怎么样?”我们全都问。

  “他死了,”老人说,“不过上帝爱人,活在那老年间的人全都死了……缉私的也死了……走私的和正人君子也死了……全都到雏菊底下去了。”

  我们很难过。奥斯瓦德问,如今是不是没有走私了。

  “在这一带没有了,”老人回答说,说得够快的,“你们别去想它。不过我是知道一个小伙子———很年轻,有双蓝眼睛———那是在森德兰那一带。旧衬衫底下藏点烟草什么的。当他有一回在海边走时,一个海岸警卫从隐蔽处向他跑来,他心里说:‘这一回完蛋了。’可他大声说:‘你好,杰克,是你吗?我认为是个流浪汉呢。’

  “‘你那一大包是什么啊?’海岸警卫员问道。

  “那警卫员说:‘我替你捎带好吗?’他心里说,如果对方有鬼,他不会交给他。可那小伙子太鬼了。他心里边也说:‘如果我不答应,他要钉住我,如果我答应……好,正好是个机会。’

  “于是他把那包东西交给他,那警卫员想,这包东西一定没问题,替他一直带去给他母亲,还觉得很抱歉,竟这样下流地怀疑这个可怜的老小子。不过这一带没这种事。没有,没有。”

  我想多拉这就要说:“老小子———可我想他很年轻,有双蓝眼睛?”但就在这时候,一个海岸警卫员走过来,很凶地命令我们不要靠在小船上。他太不讨人喜欢了———跟我们自己那边的警卫员多么不同啊!他是另一个警卫队的。老人慢慢地离开小船。他一个劲地挪动他的长腿要站起来,那警卫员也一个劲地厉声嚷嚷,凶得不能再凶。

  我们那老人对警卫员说,说话客气点也不损失什么。我们全都很生气地走开了。

  我们回村时,艾丽丝拉着老人的手,问他那警卫员为什么这样凶。

  “他们脑子里有怪念头,”老人回答说,“他们想事情无知到了极点。现在这一带没有走私了。可海岸警卫员除了怀疑老实人就无事可干。”

  我们很亲切地跟老人告别,全都握了手。他住在村里不远的一座农舍里,还养猪。我们看了猪才走。

  我们本来还不至于恨那个不讨人喜欢的海岸警卫员,要不是有一天我们正跟我们自己的海岸警卫员在聊天,他走过来问他们,为什么竟让一群小混蛋待在船屋里。我们保持着自尊心,默默地走了。不过忘不了这件事,晚上睡觉时奥斯瓦德说:

  “如果让那些海岸警卫员有些事情做做,你们认为会是件好事吗?”

  迪基打着哈欠说他不知道。

  “我想扮个走私的,”奥斯瓦德说,“噢,对了,你要睡就睡吧,可我有了个主意,如果你不参加,我去找艾丽丝。”

  “你讲吧!”迪基说,现在他用手肘撑着枕头仔细听了。

  “那好,”奥斯瓦德说,“我想我们可以扮走私的。”

  “这种游戏我们一直在玩。”迪基说。

  “不过我不是要玩游戏,奥斯瓦德,我是要来真的。当然,我们得从很小很小的东西开始。不过我们干下去,可能还给贫穷的桑德尔小姐弄到不少钱。”

  “走私的东西很花钱。”迪基说。

  “我们正好收到了印度叔叔星期六寄给我们的钱。我断定我们能干。我们可以找个人夜里把我们用渔船送出去———过海到法国,买一小桶酒,马上回来。”

  “对了,给抓到牢里。我不干,”迪基说,“再说谁送我们去?”

  “那老北欧海盗会送,”奥斯瓦德说,“不过当然,如果你害怕!”

  “我什么也不怕,”迪基说,“不要把我当傻瓜。你别激动,奥斯瓦德。听我说。我们不妨弄一个酒桶,里面什么酒也不装,只装上水。我们同样会得到乐趣,如果我们给抓住,我们可以把那些凶神恶煞的海岸警卫员笑话一场。”

  奥斯瓦德很赞成这个做法,不过讲定,我们得把这桶水叫做白兰地酒,迪基没有意见。

  走私是男人的事,姑娘们天生无缘。至少多拉无缘,如果告诉艾丽丝,她一定也要穿上男孩衣服参加,我们知道爸爸会不高兴。我们觉得诺埃尔和霍·奥太小,当不成走私的。因此迪基和我把这主意保密。

  第二天我们去看那北欧海盗。我们花了好些时间才让他明白我们的意思,等到明白了,他拍了他的腿好多下,狠狠拍,说我们青出于蓝。

  “我可不能让你们这样做,”他说,“如果你们给盯住,那就脱不了身,上帝保佑。”

  于是我们解释,说那其实是一桶水,他又拍他的腿,拍得更狠,要不是他这老水手久经锻炼的腿,真要拍痛的。不过听说是水,他不那么反对了,最后他说:

  “那么听我说,贝南登有艘‘玛丽·萨拉号’,他常带一两个孩子夜里去捕鱼,只要他们的爹妈不反对。你们给你们爸爸写信,问是不是让你们夜里去捕鱼,或者请恰特里斯先生代写。他会写,来度假的男孩也常请他写。只要你们爸爸同意,我去跟贝南登说。不过记住了,只是夜里去捕鱼。不用提那桶东西。只有你们和我知道。”

  我们完全照他说的办。恰特里斯先生是牧师。他很好,给我们写了信,爸爸回信说:“好的,不过要小心,不要带姑娘们和小的去。”

  我们把信给姑娘们看,它让她们打消了对迪基和我的反感,因为我们老在密谈酒桶的事,不告诉别人我们要干什么。

  酒桶的事我们当然对谁也不吐露一个字,绝对只有两个人知道。

  爸爸说不可以带姑娘们和小的去,这就让艾丽丝不再胡思乱想,她是会想上船当个打杂什么的。

  老北欧海盗这时候给我们的打算完全迷住了,想出种种你想也想不到的阴谋诡计。他选择了一个最黑的夜———很幸运,这样的黑夜正好到了。他还选择了涨潮时间动身,这时太阳已经下去,暮色苍茫,大海看上去比什么时候都茫茫一片,我们穿上厚内衣、最厚的上装,上面再套上足球运动衫,因为他告诉我们天气会很冷。接着我们跟姐妹和小弟弟们告别,就像《水手告别》这幅画上画的,因为我们带着蓝格子手帕包的食物。我们在院子门口说再见,她们要吻我们。

  多拉说:“再见,我知道你们准会淹死。我希望你们快乐,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很快乐的!”

  艾丽丝说:“我实在觉得你们太不仗义了。你们也可以替我求求爸爸,让我和你们一起去啊,或者让我们去看你们上船出发。”

  “男人一定要干活,女人一定要哭,”奥斯瓦德苦口苦脸地说,“那北欧海盗说,除非我们悄悄上船,像偷渡者一样,他根本不要我们去。他说如果有人看见我们,许多人也要去。”

  我们上海边,尽量躲躲藏藏,可还是让几个人看见了。

  我们到了船上才知道,它由我们的北欧海盗和贝南登驾驶,还有个红头发的孩子。他们是用滚辊把它弄到岸的。迪基和我当然帮忙,他们一叫:“哟嗬!推啊,全体快活的孩子们!”我们在船尾就用足力气推。话不是原话,意思差不多,我们一听就拼命推。

  当船头碰到水时,这是个得意的时刻,当只有小部分船尾留在岸上时,这是个更得意的时刻,这时贝南登先生说:

  “全体上船!”

  那红发男孩帮迪基和我上了船,然后自己上船。那两个大人把几乎已经在深水里晃来晃去的船最后推了几下,当船的尾龙滑过小石子到水上时,他们向船边跳,趴在船边上,橡皮高统靴在傍晚的空气中摇晃。

  等到他们让腿站到了船上,他们卷起一两根缆绳,我们偶尔回头看,海岸已经离开很远。

  我们真的漂在海上了。我们的走私冒险不再是梦而是真实。奥斯瓦德起先几乎兴奋得顾不上享受。我希望你们明白这一点,不要以为本书作者打算拐弯抹角地说大海和奥斯瓦德过不去。不是这么回事。他一直很好。倒是迪基觉得不舒服。不过他说是由于房舱的气味而不是大海,我断定他说的是真话。

  那房舱是有点闷气,连奥斯瓦德也觉得不好受。

  它六英尺见方,有些床铺和一个汽油炉,一堆堆旧大衣和帆布、防水帽等等,一股柏油、鱼、煤油烟、机器油和窗子从不打开的房间的气味。

  奥斯瓦德只把鼻子伸进去一下。等到鱼烧好吃过,他只好下去,可这时候他已经有了点在颠簸的船上走路不头重脚轻的本领。

  我不想让读者们不耐烦,大讲鱼网怎样撒出去拉上来,讲一堆堆闪亮的鱼活蹦乱跳地翻过船边到船上,重得你以为船会翻掉。那天晚上收获很大,奥斯瓦德很高兴地都看到了,因为这是很难得的。这时候迪基在房舱里睡着了,错过了机会。最好还是别把他叫醒,让他再次活受罪。

  越来越入夜,奥斯瓦德虽然越来越兴奋,可也很瞌睡了,就在这时候,老贝南登先生说:“它在那里!”

  奥斯瓦德起先什么也没有看见,但很快就看到光滑的海面上有一样黑色的东西。转眼他看出来,这是另一艘船。

  它安静地过来,最后靠到我们的船边,接着一个小酒桶急急忙忙地从那船上递到我们这船上。

  他们低声交谈了几句。奥斯瓦德只听到其中一句:

  “你们保证没给错吧?”

  有几个人沙哑地哈哈大笑。

  刚上船时奥斯瓦德和迪基提到过酒桶,他们吩咐他们“别提它”!因此奥斯瓦德开始担心这也许只是一次夜间捕鱼,他的好主意被忘掉了。

  可现在他看到了小酒桶,心抖动起来,他也就放心了。

  天气越来越冷。迪基在房舱里盖上好几件鱼腥气很重的大衣,奥斯瓦德很高兴拿到油布雨衣和防水帽,坐在不用的鱼网上。

  只有夜里到过海上才能领会世界真的有多大。天空看上去高高在上,星星离得很远很远,就算知道自己只是在英吉利海峡,也会感到仿佛在无边无际的大西洋或者太平洋上一样渺小。连鱼也有助于显出世界之大,因为你会想到,它们那么多,都来自黑色的大海深处。第二网鱼上来,船舱就装满了。

  奥斯瓦德靠在那宝贝酒桶上坐着,万物的巨大和安静也许真的把他弄昏了。他不知道自己已经睡着,直到北欧海盗轻轻地摇他,把他叫醒了说:

  “喂,快醒醒!你是想和你那宝贝酒桶一起上岸,要让它给钻孔打下的吧?”

  奥斯瓦德马上起来,那酒桶已经给滚到满满一船舱鱼那儿去了,一小簇一小簇的鱼跳到它上面。

  “它里面真的只有水吗?”奥斯瓦德问道,“有股很怪的气味。”真的,除了渔船很自然有的各种气味之外,奥斯瓦德开始闻到很强烈的一种铁路酒吧的气味。

  “当然只是水,”北欧海盗说,“还会是什么呢?”奥斯瓦德想他在黑暗中眨眨眼。

  接下来奥斯瓦德也许又睡着了。或者是睡着或者是想得入了神。反正他被一阵颠簸和一个很轻的格格声惊醒,起先以为是船撞到珊瑚礁什么的。

  可他几乎马上明白,船不过是正常地靠岸,于是跳了起来。

  把一艘船推上岸不像把它推下水。这得用绞盘把它拉上岸。

  船拉上岸以后,我们下船,腿重新站在地上的感觉是很怪的。它们比在海上时还要发抖。那红发男孩子去弄大车来把闪闪发亮的鱼装运到市场去。奥斯瓦德决定勉强回去面对房舱里复杂的气味,把迪基叫醒。

  迪基对奥斯瓦德这样深思熟虑,让他睡过海上危险和不舒服时刻的好意并不领情。

  他说:“我认为你应该叫醒我。我简直什么也没看到。”

  奥斯瓦德没有回嘴。他有自豪和自制的天性。他只是说:“好了,现在快点,去看他们把鱼运走。”

  于是他们赶紧去看。当奥斯瓦德走出房舱时,听到陌生人的声音,心像“看空中彩虹”的人那样一跳,因为其中一个声音是长滩那个不像水手的差劲警卫员的,这家伙至少有两次干涉过他分外的事,对奥斯瓦德和他的兄弟姐妹很不客气。这时候奥斯瓦德几乎断定,他那种近乎咒骂的坏脾气又来了,跟原先一样。

  “你错过你的美好睡眠了,斯托克斯。”我们听到我们的北欧海盗说。

  “不过我没错过别的东西。”那海岸警卫员回答。

  “想要半打鲭鱼做你的早餐吗?”贝南登先生客气地问。

  “我对鱼没胃口,不过还是谢谢。”斯托克斯先生冷冰冰地回答。

  他在海边走过来走过去,抱着双臂取暖。

  “要看我们卸鱼吗?”贝南登先生又问。

  “要是没意见的话。”那不客气的警卫员回答。

  他得等很长时间,因为车还没有,老不来,好半天没来。等到它一来,人们就把船上的鱼一篮一篮拿下来卸到车上。

  每个人玩得很棒。他们一个劲儿地从船舱没有酒桶的一边掏鱼,都掏出了一个大洞,而有酒桶的一边的鱼堆就像一座山。

  这一点,那虎视眈眈的海岸警卫员,还有这会儿加进来的他的那些伙伴看在眼里。

  天开始有些亮了,不过不是阳光,是一种阴森森的亮光,你简直不相信曙光开始出现时会是这样的,天空变成蓝色,不是黑的了。

  那可恨的海岸警卫员不耐烦了。他说:

  “你们最好还是供认吧。这对你们更好。随着鱼卸完,到头来总是要露馅的。我知道它在那里,我们站里有秘密报告。这把戏就要结束了,因此你们别犯傻。”

  贝南登先生、北欧海盗和那男孩相互看看。

  “你的秘密报告是什么呢?”贝南登先生问道。

  “白兰地酒,”海岸警卫员斯托克斯回答,走到船边,“而且我从这里就能闻到它的气味。”

  奥斯瓦德和迪基靠过去,酒吧的气味这时候比任何时候都强。酒桶的棕色一角露出来了。

  “在这里!”那讨厌的家伙叫道,“让我们先把那先生请出来,然后你们大伙儿跟我走。”

  他耸耸肩,认为一切搞定了,我们的北欧海盗把酒桶上面的鱼拨开,把它从鱼堆中拿起来。

  “大小差不多,”我们不喜欢的海岸警卫员说,“其他的呢?”

  “就这一个,”贝南登先生说,“我们是穷人,我们做事得量财力而行。”

  “如果你们不反对,我们要看看这船把鱼卸光,露出船底的木头。”那讨厌的海岸警卫员说。

  我看得出来,我们勇敢的船员已经准备和他斗到底。海岸警卫员越来越多,我明白了我们的船员要带着这桶假白兰地酒上警卫站去,让长滩全体海岸警卫员们上一个大当。

  可迪基对这整个事件受不了。他实在不是个有冒险精神的人,他的冒险精神已经让他刚才吃的苦头弄得荡然无存了。

  因此他说:“听我说吧,那酒桶里只有水。”

  奥斯瓦德真想踢他,尽管他是他的弟弟。

  “哼!”那不可爱的家伙回答说,“你以为我没有鼻子吗?怎么,酒味现在正从那桶口强烈地散发出来。”

  “打开它看看吧,”迪基不理奥斯瓦德悄悄劝他停口,说道,“里面只有水。”

  “你以为我会认为你要得到的是海峡那边的水吗,你这小浑蛋!”那凶恶的官员回答,“这边的水够多了。”

  “这是另一边的水……这是法国那一边的水,”迪基发疯似的说,“它是我们的,是我哥哥和我的。我请这些水手替我们弄来的。”

  “水手,真的!”那可恨的海岸警卫员说,“你们也跟我走。”

  我们的北欧海盗说了他是什么人之类的话。可贝南登悄悄对他说没事———时候到了。这话只有我和北欧海盗听到了。

  “我要回家,”迪基说,“我不要跟你走。”

  “你要水来干什么?”那人问他,“要尝尝味道?”

  “下一次你吆喝我们离开你那该死的船时,我们请你喝一杯,”迪基说。奥斯瓦德听到大家听了这没礼貌的话哈哈大笑,十分高兴。

  我想是迪基的脸那么像天使,天真无邪,跟书中那些逃走的孩子一样,他们只好相信他的话。奥斯瓦德后来把这话说给他听,迪基打我了。

  反正那酒桶打开了,一点不错是水,是海水,正如那不可爱的家伙用铁皮杯子倒了一杯尝过以后说的,不尝他绝不会相信。“可我还是闻到了白兰地酒气味。”他擦了嘴上的海水以后说。

  我们的北欧海盗从套衫胸前慢慢地拿出了一个贴了标签的扁酒瓶。

  “是这‘老船牌’,”他温文尔雅地说,“我可能在那个桶上面洒了一两滴,我的手不稳,大家知道,这是由于疟疾,每过六个礼拜要发一次。”

  那个让我们永远受不了的海岸警卫员说:“疟疾是这么个玩意儿。”他的同伙也这么说。可他们全都责怪他,我们很高兴。

  我们回家时,眼睛都张不开了,可是很高兴。这整个事件是个完美的大骗局,正是我所希望看到的。

  当然,我们把它告诉了我们自己的、亲爱的林教堂海岸警卫员,我想他们值得信任,许多日子都不会把它透露给长滩那些海岸警卫员。如果他们忘记了,我想那一带海岸总有许多人会提醒他们!

  那很好。

  我们把这件事也告诉了姑娘们,她们怪我们早没跟她们说。我们决定给那北欧海盗五个先令,报答他玩了这场把戏。

  我们就这么做了。他起先不肯收,我们说:“收了吧———你可以用它买头猪,给它取名叫斯托克斯,纪念那位海岸警卫员。”他这才不再谢绝,把我们这友好的礼物收下了。

  我们跟他聊了一会儿,走时谢谢他这么好,帮我们这样彻底地整了那个讨厌的海岸警卫员。

  这时候他说:“别谢。你们打算干什么,告诉过姑娘们吗?”

  “没有,”奥斯瓦德说,“是事后才告诉的。”

  “这么说你们很能保密。好吧,既然你们这么好,送头猪给我———那头将要命名为斯托克斯的猪———我也就不在乎同样告诉你们点什么。只是要严守秘密。”

  我们说我们一定严守秘密。

  “那么,”他从猪圈栅栏探过身来,用棍子擦着猪的背,“不论什么事都会有人从中得到好处。你们知道,那天晚上有人到长滩悄悄给他报信,说我们有酒。因此我们一靠岸,他们已经到了。”

  “没错。”奥斯瓦德说。

  “好,如果他们都到这里来,他们就不可能在别处,对吗?”

  我们说对的,他们不可能再在别处。

  “我不会奇怪,”他说下去,“那天晚上有点货物运到了海岸远一点的地方:那可不是海水。记住了,我没说就是这样———记住不要说出去。”

  于是我们明白,走私还是有的,我们还给它帮了点忙,虽然自己完全不知道。

  反正我们很高兴。后来我们和爸爸说了,他对我们说,法律是英国人民制订的,不遵守它对英国人来说是不诚实,于是我们明白走私绝对是错的。

  只是我们从来没能感到真正难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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