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小洋五块钱买回了称心如意秤

　　老头对曲小洋说：“小伙子，你再说一句话。”曲小洋正想开口，又被他一摆手，给止住了，“这次你说：我是‘称心如意’的新主人。”

　　曲小洋有些奇怪：“我为什么要说这句话？难道，难道你这个秤就叫‘称心如意'？”

　　老头说：“你照我的话说，说完了我就告诉你。”

　　人的话也有重量吗？那当然，这个你不用怀疑。人的话就跟人的命一样，都是有重量的。不但有重量，而且轻重相差巨大。“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说的就是这种差异。既然人的话是有重量的，那得用什么来称呢？当然是用秤。可是，有这样的秤吗？当然有。曲小洋就有这样一只秤，是他花五块钱从轻工市场里买到的。

　　那个轻工市场就在曲小洋家的那个小区旁边。那个周日，曲小洋跟着他老妈出门作客，回来的时候，路过轻工市场，发现市场里的摊主们把摊子都摆到了道边上。他老妈突然想起家里那只浇花用的小喷壶坏掉了，得重新买一个，就挨个摊位看，问，讨价还价，货比三家。曲小洋特恐惧他老妈这种地毯式轰炸一样的购物方式，就一个人溜溜达达沿着跟他老妈相反的方向顺着摊位走下来，就走到了一个老头的摊位前。

　　那个老头的摊位上摆着各种各样的秤。有台秤、磅秤、弹簧秤，还有两台半新不旧的电子秤。

　　曲小洋蹲下身挨样看了一遍，然后问：“老大爷，你的这些秤都能称什么？”

　　老头笑了笑，说：“什么都能称。”

　　曲小洋说：“比如说……”

　　老头扳起手指头：“比如说，茄子、黄瓜、西红柿，还有马铃薯。”

　　曲小洋：“还有呢？”

　　老头继续扳手指头，说：“还有猪肉、牛肉、羊肉、鸡肉、狗肉，还有你。”老头说完了，忍不住嘿嘿地笑了两声。

　　曲小洋仔细地看了看老头。那老头头发梳得很整齐，架着一副精致的小眼镜，还留着一把漂亮的山羊胡子，穿着一件土黄色中式的绸缎衣裳，怎么看也不像是做小买卖的人，倒像是从哪部民国电视剧里跑出来的“老太爷”。

　　曲小洋假装不在意老头把他放在猪牛羊狗鸡肉里一起称了，撇撇嘴：“能称我有什么稀奇。”

　　老头说：“那你想称什么？称称你的力气？”

　　曲小洋赶紧抓住这话把：“你这秤能称我的力气？骗人！”

　　老头也不急，依旧笑眯眯的：“我可没骗你。骗人是件很费力气的事情，我年纪太大了，骗不动了。”

　　曲小洋又叮了他一句：“那么说，你年轻的时候骗过？”

　　这回老头没搭腔，从身旁搬过一只指针式台秤：“试试这个吧，看看能不能称出你的力气来。”

　　曲小洋没想到老头真的叫起劲儿来：“这个，怎么称呀？”

　　老头说：“这个都不会呀？把你的手放到秤盘上，用力向下按。”

　　曲小洋探出身子，把左手放在秤盘上，用力向下一按。台秤的指针一转，又抖了几下。老头说：“别松手！”然后俯下身，眯起小眼睛看了看：“才十四斤七两呀。”又伸手捏了捏曲小洋的细胳膊：“小伙子，看来你得加强锻炼了。”曲小洋脸红了一下，赶紧把胳膊缩了回来。

　　老头看了看曲小洋：“其实，不但人的力气可以称出来，人的一切都可以称出来。”

　　曲小洋不相信：“比如说。”

　　老头说：“比如说，人说的话。”

　　曲小洋瞪大两眼看看老头，接着就笑起来，说：“你骗人！”

　　老头却一脸严肃：“我说过了，我都这么老了，不会骗人。”

　　曲小洋说：“那可不一定。也许，也许你根本就没这么老，是化的妆。不然，你让我揪揪你的胡子，看看是不是粘上去的。”

　　老头躲开曲小洋的手，被他逗笑了：“你这个小调皮鬼。”

　　老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件东西，那东西是圆的，闪闪发亮，还拴着一根很精致的链子，冷眼看上去就像一只老式的古董怀表。曲小洋又忍不住嘻嘻地笑起来，心想：这东西倒是跟这老头很配套。

　　老头把那只怀表一样的东西拿在手里：“你现在可以随便说一句话。”

　　老头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让曲小洋也不由自主地收起了笑容。可他想了半天，硬是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好。憋了半天，他才说出一句：“我叫曲小洋。”

　　老头把那只怀表样的东西朝着曲小洋举着，曲小洋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上面的指针摆动了一下，然后停在了一个刻度上。老头翻转手腕，朝刻度盘上瞄了一眼。

　　曲小洋忽然莫明其妙地有点兴奋，又有点紧张。他问老头：“什么意思？”

　　老头说：“你刚才那句话重三两三钱。”

　　曲小洋有些失望：“才，才三两多？”转而又笑了，说：“你这肯定是骗人的。这东西上肯定有一个，一个开关，可以控制上面的指针。”

　　老头并没分辩，表情却忽然变得凝重起来，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是三两三钱呢？”接着他对曲小洋说：“小伙子，你再说一句话。”曲小洋正想开口，又被他一摆手，给止住了，“这次你说：我是‘称心如意’的新主人。”

　　曲小洋有些奇怪：“我为什么要说这句话？难道，难道你这个秤就叫‘称心如意'？”

　　老头说：“你照我的话说，说完了我就告诉你。”

　　曲小洋想了想，觉得这事虽然有点怪，可料想自己说了这句话也不会突然变成小老头的，于是就挺了挺胸，大大咧咧地说：“我是‘称心如意’的新主人。”

　　老头的眼睛盯着那东西看着，然后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曲小洋好奇得要命，伸长脖子去看，那老头就翻过手腕给他看。曲小洋仔细看了看：“咦，奇怪，又是三两三钱。”话音一落，那指针又自动回复到了零刻度。

　　老头对曲小洋说：“你说得没错，这只秤就叫‘称心如意'。而且，你现在就是它的新主人了。”

　　曲小洋一下没反应过来：“新主人？你是说……”

　　老头说：“我把它送给你了。”

　　曲小洋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送给我了？”

　　老头说：“是的。从今往后，你就是它的新主人了。”说着，老头就把那只称心如意秤递到了曲小洋的面前。

　　曲小洋伸手去接，可半道上又缩了回来，“可是，为什么送给我呢？”

　　老头眯起眼睛：“这个嘛，有一天我会告诉你为什么的，可现在你不需要知道。”

　　曲小洋梗梗脖子：“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要！”

　　老头的手不但没有收回去，反而又向前递了递，说：“你会收下它的。”

　　曲小洋：“谁说的？”

　　老头抬起下巴，朝手里的称心如意秤点了点。曲小洋低头去看，发现称心如意秤的指针纹丝没动。曲小洋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明白。

　　正在这时候，曲小洋的老妈嘴里一边喊着“曲小洋”，一边朝这边走过来。曲小洋给吓了一大跳，赶紧把称心如意秤接过来，放进了口袋里。

　　曲小洋的老妈手里举着一红一绿两个装了水的喷壶，一脸细汗，好像刚刚被喷壶喷过，“曲小洋，你帮忙看看，这两个壶哪个更好些？”说着，就抬起双臂，双壶齐喷。

　　曲小洋实在是怕了他老妈了，赶紧说：“这个红的更好。红的好。”

　　他老妈喜上眉梢：“我也觉得是红的好一点。那我就回去交钱买这只红的啦。你跟我一起去吧，买完了咱们就回家。”

　　曲小洋跟着他老妈到了卖喷壶的摊位上。趁着他老妈锲而不舍地想把那只红色喷壶的价格从四块钱砍到三块五毛的机会，他又跑回到老头的秤摊上。他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放到老头面前。

　　老头正在慌手忙脚的收拾摊位，竟然是要收摊走人了。见了曲小洋回来，表情有些不自在，不像是刚刚把称心如意秤白送给了曲小洋，反像是刚刚宰了曲小洋一刀，恐怕他会找上门来算账似的。看见曲小洋的那五块钱，老头的脸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只老苦瓜，皱了皱眉，说：“我说过了，是送给你的，不收钱。”

　　曲小洋说：“那不行。我妈说了，绝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除非是买。”不等老头再说什么，曲小洋就跑开了。

　　老头看着那五块，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副心事重重愁眉苦脸的样子，就好像曲小洋扔在那儿的不是五块钱，而是一张法院的传票或者是罚款通知单之类的。那时候曲小洋还不可能知道，就因为他付了那五块钱，后来就有机会进行一次奇特的时空旅行。当然，这是后话。

声明：本文由著作权人授权新浪网独家发表，未经许可，禁止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