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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剑客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3月14日 17:05  《百年百部-男生贾里》 

  我们和女生不一样。女生们要好起来,就把些小零食,话梅什么的相互请客,塞来塞去。朋友间也得万般小心,常为一句话闹翻。我们么,相互敲个“栗子”,来个扫堂腿,同样是亲热的表现,否则友谊就没意思了——谁会和女生一样精细?还有,十个男生中至少有九个喜欢搞点名堂,特别是我和鲁智胜,这方面志趣相投。

  ——摘自贾里日记

  在班委中,陈应达、鲁智胜、贾里是一个小团体。因为其他三位班委都是女生,这三个女班委之间并不友好,相互给脸色看,经常说赌气话。三个男班委从不偏向哪一方——谁搞得清丫头们的事呢?

  用鲁智胜的话来说,他们班里的这三个精英中,陈应达是最出色的,他以头脑发达著称。他爱好广泛,有一大摞电子方面的书,并且专门收集各种型号的主战坦克的图片。前一阵,他老闷在家里翻书,说是想发明一种甲壳虫坦克。后来,果然敲敲打打,做了个模型,小小的,装了电池就能往前跑。

  可是贾里不投赞成票。陈应达瘦瘦的,脸色苍白,架了副眼镜,十足的书呆子模样。他的胆子特小,看人打预防针都吓出鸡皮疙瘩。他也许能设计制造坦克,但绝不可能去驾驶坦克打敌人,要他上阵,他不晕过去才怪呢!

  鲁智胜找不到知音就大为不满,责怪贾里不识货,天天在贾里面前吹风:

  “你看陈应达的包,真正的牛皮,科学家派头!”

  “算了吧,”贾里说,“人家陈景润,大数学家一个,衣着相当朴素。”

  “人家陈应达气质好,看上去就优秀。”

  “样子优秀的人并不一定真优秀。”贾里顶了一句。

  鲁智胜翻翻眼睛,终于不再做声。第二天,贾里在书包里发现一张纸条,上面没头没脑地写了句骂人的话,“你是条盲目的狗”,后面署名是“神探”。贾里揉揉那纸条,把它塞进全班最最计较的女生洪裳的课桌里。这下好了,洪裳立刻大哭大叫,把这事变成轩然大波。事情闹大了,一直惊动到教导主任。最后经过辨认字迹,这个胖胖的神探终于被叫进办公室训了一通。

  那家伙一出门,就对着贾里大嚷:“你真不够朋友!”

  贾里不动声色,笑笑说:“今天过愚人节!”然后把手搭在那倒霉的鲁智胜肩上。

  从此,鲁智胜不仅佩服陈应达,还对贾里甘拜下风。他这个人,优点不多,可有一条很突出:很有自知之明。

  他们三个齐心协力地搞了半年合作,人称“三剑客”。不知谁说过,两个朋友能好得很长,而三个朋友的友谊总容易有起伏,因为人的感情不是天平,总会有些高低。没人去研究这种说法的科学性,但这三剑客之间的友情突然面临了一场危机。当然这种危机是有原则的,跟丫头们的鸡零狗碎的矛盾完全不同。

  事情发生在校庆后不久,学校要组织一场智力大奖赛,每班派一个选手。班委会决定选派陈应达去,因为他是个全能,能为班级争光。

  “不、不、不行。”陈应达说,“我抽不出空来准备这些。”

  “还有两个下午就比赛了。”鲁智胜劝说道,“你明天下午翻一下资料,后天下午上场,比一下就完了。”

  “两个afternoon?我能背多少单词?!”陈应达推推眼镜,耸耸肩,“English学习就是需要一种持续性。”

  陈应达在外面参加了一个业余学校,专攻英语。他的英语签名非常华丽,据鲁智胜说已达到了外国名人的水平;口语一流利,他说中文时总会不自觉地冒出些单词,而且动作也有些洋味。听说他父亲让他初中毕业就去考“托福”,然后投奔他在美国的姑妈。陈应达是个罕见的孝子,所以一头扎进外语堆,成了啃书的虫,连“剑客”间的友谊都淡忘了。

  “喂,喂。”贾里没好气地说,“人总是要有些义气的,为班级做些贡献么!”

  鲁智胜敲边鼓:“你一出场,他们别的人就没有戏了。”

  可惜,那个陈应达不比别人,他才不会让人几句话激得晕头转向呢。他有礼貌地听着,最后回答了一个字:“No.”

  所有人所费的口舌在这个无情的否定中变成废话。鲁智胜扫兴起来只会旧病重犯,嘀嘀咕咕地骂人:“真不够朋友,这四眼狗。真想一脚踢他去美国啃干面包!”

  贾里说:“得想法教他一个新单词。”

  “算了吧,他现在已有三千词汇量了。”鲁智胜气得很,好像又做了一回上当的主角,“他教教你还差不多。”

  “我要教他对我们说——Yes!”

  “噢,叫他乖乖地代表班级出场?”鲁智胜说,“神仙也办不到。”

  “我想当神仙。”

  他们俩坐在一起想了很久,愚蠢的主意出了一大堆,诸如,写一封恐吓信呀,去跟他父亲谈谈呀,把他劫持到比赛场呀,总之,它们很快就自生自灭,被否定得精光。

  正在这时,教外语的祁老师从边上走过,那是个很注意修饰的男老师,话很少,嗓音低沉,学生圈里都在传他一天喝三瓶酸奶,不吃中餐,光吃红肠面包,说他讲梦话都用外语。也不知这个典故是否有根据。他气度非凡的样子确实有些镇人。他们两个停下交谈,目送他走远。

  “我要是能说服祁老师就好了!假如可能,我情愿掏钱请他喝酸奶。”

  贾里也知道,祁老师在业余学校兼课,陈应达现在是他的门徒。但是,像祁老师这种高傲的人,要是求上门去,他是不会给Yes的,十有八九也是个No——陈应达的口吻也许就是来自他的教诲。

  “No.”贾里学了一个低沉的否定。

  “像极了!”鲁智胜大叫,“忘了祁老师来代过课么?他就是这个音调。贾里,你真能模仿,甲级水平!”

  “是吗?!你敢肯定?”

  “绝对!”

  贾里说:“好吧,今晚祁老师就往陈应达家打电话。”

  鲁智胜想了半天,才转过弯子,笑得并住双腿,收起了肚子,说:“你不能甩掉我,这是我们两个共同想出来的。”

  那自然,现在只剩下两剑客了,必须团结如一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天晚上,贾里他们这两个当代剑客躲在贾里的小房里,给陈应达拨电话。陈应达不是那种稀里马虎的人,因此,跟他较量是件激动人心的事。

  电话铃响了,他们听见陈应达叫了一声:“喂,这里是陈家,找哪一位?”

  贾里没作回答,屏住气,放下话筒。鲁智胜早把爱华微型录音机开响了,耳机贴上去,那里正播放着正宗的美国口语。

  “您是祁老师?”对方的声音变得恭敬起来。

  耳机移了一下,作为背景,这很重要。贾里低沉的声音响起来:“你没在准备智力大奖赛吗?”

  “No,这太没意思了。”

  “No、no,虽然English学习需要一种持续性,可应用也很重要。”

  “您是说,智力大奖赛上有英语智力题?”

  “Yes。”一个标准的男低音,完全是祁老师的风格。

  “Yes!”对方说,“谢谢老师。我懂了。”

  “No,不必谢!”祁老师一向一字千金。

  电话挂断了,好长时间,他们两个创造奇迹的人都有一种在梦里的感觉。正巧,贾里的妹妹贾梅推开房门说:“你们又鬼鬼祟祟了!干吗打电话要关门!”

  这下,他们被提醒了,哈哈乱笑,笑得十分放肆。用贾梅的话来说,活像海盗。他们听后倒很得意,笑得更夸张,而且对准她笑,笑得她发憷,逃出房间。

  第二天早上,没有发生任何精彩的故事。陈应达急匆匆地跑来,对贾里说:“参加智力大奖赛的人定了吗?”

  “没有。”贾里用眼睛扫扫他,“你又不肯去。”

  “那、那我就去吧!”

  鲁智胜一个劲揉鼻子,大约怕喷出大笑:“你怎么想通了!”

  “这个么……既然班里需要。”那个才子居然笑笑,笑得十分自然,真假难辨。

  “谢谢!”贾里冷冷地说。他没再追问陈应达,因为知道他绝不会说出祁老师,这种人,打死他,他也不会说。——适合搞地下工作。贾里只是追问一句:“不会再有变化吧?”

  “君子一言。”鲁智胜又加了点分量,阴阳怪气的。

  “Yes!”陈应达果然钻进圈套,同贾里击了掌。

  贾里把名单报到学生会。他知道,他真的做成一回神仙了。只是鲁智胜还有些担心,连连说:“万一他碰到祁老师……”

  这些担忧都是杞人忧天,一切都十分顺当,陈应达在智力大奖赛上对答如流,为班里赢了一枚金牌。全班的女生对这个陈应达都另眼相看,仿佛全世界只有这一个优秀的男生。后来,那股“陈应达热”还传到邻班,女生们全加入了,连贾梅也三番两次说:“陈应达真伟大!”

  “伟大个屁!”贾里愤愤不平,“最伟大的是我这种无名英雄!”

  “无名英雄?电影里才有无名英雄呢!”

  对这种没头脑的女孩,又有什么可说的呢。贾里又不能把这事的经过披露出去,他心里倒希望陈应达对他发通脾气,因为那智力大奖赛中根本没有什么英语题。况且陈应达一周要和祁老师接触多次,肯定已知真相。

  可是陈应达对此保持沉默,这弄得贾里都有几分难过。有几次,他想同陈应达一块儿回家,可陈应达婉转地拒绝了。很明显,三剑客的友谊搁浅了。

  只能各奔前程了!贾里挥挥手,把烦恼赶跑。

  可是不久,二剑客之间的友谊也差点断送掉。事情出在鲁智胜身上。

  鲁智胜是O型血,常常自称是英雄好汉的料子。确实,他讲些义气,有些值得夸耀的地方,但这家伙好卖弄,譬如骑车时摇摇晃晃,半闭着眼睛,像个醉汉。其实,他很清醒,只是装潇洒,觉得这样美罢了。

  最最要命的是,他学会了吸烟,而且吸上了瘾。

  贾里是第一个知情者,因为鲁智胜曾拿出包烟敬他一根。贾里刚一迟疑,那鲁智胜就神气活现地说:“喂,这值得犹豫吗?世上伟大的人物都抽烟,什么马克思、列宁、巴尔扎克。”然后点上烟,美美地抽了一口,仿佛已一脚踏进伟人圈。

  “这烟是哪儿买来的?”贾里把烟顿了顿,陌生得很,他不知怎么摆弄它,但又不能让鲁智胜笑他乡巴佬。

  “买?我哪有这么多钱!万宝路烟贩子那儿六块钱一包!我一个月至少五包六包!”

  “那是偷来的?”

  “也差不多,是从老爸那儿捞的!”鲁智胜美滋滋地说,“这叫烟酒不分家!”

  “小心他知道了捶你一顿老拳!”

  “怎么会让他知道呢!送他烟的人那么多,不帮他抽掉点也可惜!”鲁智胜很陶醉地抽着,沉浸在自己的传奇色彩中,“喂,你怎么不抽?”

  贾里有些心跳,把烟装进书包,说:“我咳嗽,以后再抽。”

  没想到,鲁智胜对抽烟一直难以忘怀。一次上课,班主任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兴致勃勃地抄一段古诗。鲁智胜这家伙见了那粉笔就想起万宝路,竟鬼使神差地摸出支烟——平日他都是躲在避人的角落里抽几口的,十二分的鬼鬼祟祟,不知这次怎会这么肆无忌惮!

  于是,事情败露了,鲁智胜又一次成为一个悲剧性人物。

  鲁智胜的爸被传唤到学校。这个中年汉子也是个黑胖子,头顶已有些秃,父子俩如出一辙,只是做父亲的五官各扩大了一些,脸上皮肤有些松弛。他来时,正逢课间休息,在这么灰暗的日子里,他在走廊上遇到贾里还不忘点头致意。贾里认为,这种脸型的人同他有缘,彼此一见就产生亲切感,因为他也立刻喜欢上那人的风度,并在心里称他为老鲁。再过二十年,鲁智胜也会成为这样的老鲁,出现在街头。

  老鲁是一家大厂的供销科长,红人一个,口袋里装着名牌烟,逢人就递。据说他一天得抽三包烟,半生抽的烟连起来比赤道还长,反正,是个抽烟状元。不过这位先生很怪,不想要个抽烟方面的接班人,所以对儿子抽烟万分恼火!

  自从老鲁和学校挂上钩后,鲁智胜的日子不太舒畅,老鲁把家里的烟全编上号,小鲁弄香烟就难了,只能收集些烟头什么的,跟瘪三没什么区别。即使这样,老鲁仍不罢休,常常在儿子口袋里翻,一翻出烟丝就大发雷霆。

  “我像个犯人。”鲁智胜一肚子苦水,“处处受监视。”

  贾里说:“那你就戒烟算了。”

  “你以为我不想戒?这是遗传,我戒过一百次了,就失败了一百次。”

  “买些戒烟糖行吗?”

  “我常常一边嚼戒烟糖,一边抽香烟。”鲁智胜说,“这样抽起来更过瘾。”

  正在贾里煞费苦心想帮帮那位难兄时,老鲁又一次来到校园。这一次,他没去办公室,而是径直走到教室,叫出贾里。老鲁非常殷勤,把贾里接出学校,领他进一家装潢考究的咖啡厅,那里光线暗暗的,像故意省电。两人面对面坐着,老鲁客气地叫了两杯苦得厉害的咖啡。为了表示识抬举,贾里一饮而尽。

  “好,爽快!”老鲁说,“够朋友。”

  贾里觉得肩头儿轻飘飘的,感觉地位高起来。

  “听说你很有办法,鲁智胜很服你!”

  “服我那谈不上,他是我副手!”贾里不必太谦虚。

  “那就好!看来只有你能帮他戒掉烟了。”

  “这……”

  “无论你想什么法子,只要他今后看到香烟不动心就行!”老鲁拍拍脑袋,“事情办成,我带你们两个出去旅游一趟,坐飞机去!”

  哇,贾里简直坐不住了——世界上这种好事是很少的,能轮上一次真是万幸,只有傻瓜才会无动于衷呢!

  用鲁智胜的眼光来看,这个贾里突然变成了神秘人物,一直聚精会神地读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条,凑得很近,读得像要把纸条吞下去。

  “喂,怎么回事?”

  “没什么!没什么!我不愿牵连你烦恼!”贾里一面小声嘀咕,一面小心将纸条收藏好。这样的事,一天中屡屡出现。到了第三次,鲁智胜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了,他蹑手蹑脚地绕到贾里身后,一把夺过那纸条。不看则已,一看也吓了一跳,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你想有一次非凡的经历吗?你想有一个从天而降的收获吗?请到第七教室对面的墙根来找答案。”

  “你去了吗?”

  “嘘,小声点。”贾里摇摇手,“这种事能声张吗?”

  “是谁写的?”鲁智胜说,“那一手美术字不错。”

  “是封匿名信,管他呢,反正我不准备尝试——万一是个圈套呢!”

  “倒可以先到第七教室对面去侦察一番。”鲁智胜跃跃欲试。

  “算了,不会有什么花头的。我倒是想不通,谁这么关心我!我除了你没什么朋友;仇人么,好像也找不到。你猜是谁?”

  当天午休,鲁智胜就出马了,他踱到第七教室对面,那是校园中最僻静的角落,一个月也难得有人光顾一次。他悄悄地四下一看,果然发现,墙根上歪歪扭扭写了一行字:往东走三十步。这难不倒鲁智胜,他遵旨往东走了三十步左右,那是个堆杂物的死角,果然,又看见一行粉笔写的字:篓中有一支烟,抽了烟再往回走即能如愿。鲁智胜笑笑,好奇地踢开那废纸篓,果然,从中滚出一支烟和一盒火柴,那正是他喜欢的万宝路。鲁智胜喜出望外,见四周没人,蹲下身,叼起烟,点着了。

  突然,那角落中传出一声非人的号叫,长达一分钟,像发生了什么谋杀案!

  那是鲁智胜发出的。周围有人闻讯赶来,只见鲁智胜举着一支烟,那烟像礼花一样喷出美丽的火星。鲁智胜低着头,一脸绝望,完全像一只断了翅膀的笨鸟!

  当贾里从那杂物堆后面转出来时,鲁智胜给他一个比哭还难看十倍的微笑。

  那件事很快就破了案。它造成两个后果:第一是鲁智胜的手指被燎了两个血泡,因为那支烟是特制的,隐入了一个抽去引火线的爆竹。第二个结果很令各方满意,鲁智胜完全戒了烟,说是见了它就想到可能要爆炸,把情绪全吓退了。

  事后,老鲁又一次秘密地召见了贾里。这一回,他没破费,也没客套,就站在走廊让贾里吃冷风,头一句话是:“我们智胜吃的亏太大了。”随后就问贾里,“准备去哪儿旅游?”

  “那就免了吧!”贾里大度地说,他知道这将是一场不愉快的旅游。假如鲁智胜悟出这是一个买卖,说不定会跟他动刀枪。

  看来老鲁正盼着这句话,说了声“再见”,就扬长而去。他依然是个守诺言的男子汉,另外,他可以较以前有更多的业余时间——不用天天给香烟编号,也不用常常去翻鲁智胜的口袋;再过一年,他抽的烟连起来可能能绕地球一周!

  贾里心情复杂地看着老鲁的背影越走越远,自言自语道:“再见?但愿下次不再有这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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