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里的叫声

　　解剖学原理课堂上，需要做解剖尸体的实验。第一次走进实验室，达尔文心里难受极了。

　　解剖台上放着用福尔马林浸泡过的尸体，尸体面目清晰，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老师说：“这具尸体是学校诊所里救治过的一个穷人，死者生前住在济贫院里，死后便成了学校里的教具……”

　　老师还在不紧不慢地讲着，可达尔文的心都要蹦出来了，只因为是一具无主尸就可以随便地拿来做实验吗？他的心在剧烈地颤抖，他不忍心看老师在尸体上用刀子划来划去，更不忍心听老师的讲解，他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睛……

　　下课铃响了，达尔文第一个冲出教室，跑回寝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爸爸写信：

　　这具躺在解剖台上的死尸，是那么地可怜，他成了任人切割、任人摆布、任人开粗鲁玩笑的题材，这是我无法接受的！要知道他也曾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啊，他也有爱亲人和被亲人爱过的经历，死后却落得这样的结果……

　　从此，达尔文再也没有进过人体解剖实验课堂，他不能再忍受那触目惊心的一幕了，但与此同时，他却对解剖动物有了浓厚的兴趣。

　　在落潮的水坑里，达尔文发现了一种特殊的海鱼，他和罗伯特•格兰特共同认为这是一条罕见的“海鲨鱼”，且立即对这条鱼进行了解剖。整个解剖过程，达尔文都是兴奋的，他对鱼的内部器官，尤其是心脏和心瓣从此有了更具体的了解。

　　达尔文可以不上人体解剖课，但是他不能违反学校的另一条规定，学校要求医科学生必须观摩手术的全过程，这让达尔文又一次感受到手术的残忍和病人的痛苦。

　　在达尔文学习的教材上，印着一幅外科医生为病人拔牙时的漫画。画面上，病人的眼睛用毛巾蒙住了，从下半张脸上完全可以感觉病人痛苦的表情。他的牙用一根粗粗的绳子系着，绳子的另一端被医生紧紧地握在手里，医生脚蹬着病人的脸和前胸，身体使劲往后仰，以便把病人的牙拔掉。①

　　这画面让达尔文体会到没有麻醉药给病人带来的痛苦，在那个时代，手术被医生们看作是一种不得已才选择的手段，许多病人宁肯被病痛折磨死，也不愿意接受手术治疗。

　　当时的医学还不发达，医生们常常给需要做手术的病人喝大剂量的酒，让病人在酒精的麻醉下，失去反抗的能力，病人醉得“睡着”时，就是手术医生进入手术的最好时刻。②

　　这些事实达尔文早就知道，但当他第一次观摩手术的全过程时，却仍不能忍受病人鲜血淋淋痛苦的惨状。

　　那是一堂汉弥尔顿教授讲的现场手术课，病人是一个两腿都患有严重骨髓炎的小姑娘。

　　小姑娘被迫喝了一大杯酒，两只眼睛被沙布紧紧地蒙住，嘴里也被塞满了沙布，小姑娘被人按住四肢放在了手术床上。手术刀在她的腿上划下去，血流了出来，小姑娘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她全身开始抽搐，汗水不断从她的身上流淌出来……

　　真是太可怕太残忍了！这哪里是在减轻病人的痛苦，这是在增加病人的痛苦啊！达尔文“霍”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跑出教室外放声大哭起来。

　　他感觉医生的手术刀在割他的心，虽然离手术室很远，可他依然能听见小姑娘的惨叫声。

　　痛哭后的达尔文，发誓不再上一堂手术观摩课了。制作动物标本时，他开始尝试用月桂树和夹桃叶的汁液对动物进行麻醉，他不想让自己的实验品也像小女孩一样挣扎和痛苦。

　　这个时候，哥哥毕业离开了爱丁堡。哥哥的离开，让达尔文想用更多的时间去结识一些志趣相投的人。

　　达尔文和渔民们成了好朋友，渔民从海底打捞上来很多动物供他研究，他不仅由此全面掌握了珊瑚虫的情况，还对鱼在特殊分泌囊里产卵有了深刻的了解。

　　这个时候，达尔文已经成为普利尼学生自然史学会③的成员，每周二他都准时去学院地下室参加活动。这个学会是1823年由詹姆逊教授创办，有150名会员，罗伯特•格兰特是学会的秘书长。

　　不久，达尔文当选为学会理事会五个重要成员之一，他们每周聚在一起宣读和讨论自然科学方面的著作。

　　入会后，达尔文在《爱丁堡科学杂志》上发表了一篇关于毛虫卵的论文，并在爱丁堡学术会上进行宣读。

　　从自然史学会的记录册里看出，普利尼学会举办了19次会议，而达尔文仅缺席了一次。

　　也就是在那个时期，本来就被“强迫”学医的达尔文在思想上又一次动摇了，他说：“我多么渴望有一种能缓解病人疼痛的麻醉药诞生啊，否则我不会再走进手术室里一步。”

　　直到二十多年后的1848年10月麻醉药④问世，达尔文早已不再为是否做医生这个问题苦恼了。

　　①虽然是一幅漫画，但是它表现的主题却毫不夸张。欧洲中世纪时充当牙科医生的人都是一些很有力气的江湖游医，许多理发师都兼做牙科医生，他们都没有经过正规的培训，能把病人的牙拔下来，就算是治好了病人的牙病。

　　②麻醉剂发明之前，做手术时，要用带子把病人绑到病床上。

　　③自然史爱好者组成了普利尼学会，达尔文经常同他们展开激烈的争论，普利尼学会让达尔文获得了许多知识和见解。

　　④1848年，美国医生威廉•莫顿成功地将乙醚(麻醉剂)用于病人的全身麻醉，以辅助医生的手术，从此有了麻醉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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