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业震动

　　13岁中学生训练后中暑病危

　　7月15日，上海市13岁中学生洋洋(化名)在陕西阳虎青少年素质拓展中心训练三天后，中暑病危至今昏迷；继而，营员在训练中被教练打伤的事件相继暴露，在拓展训练行业内部甚至整个古城，引起一场不小的震动。

　　王阳虎作为陕西阳虎青少年素质拓展中心的负责人和营员的心理辅导师，洋洋中暑事件对他来讲，可谓灾难的开始。洋洋病情依然严重，已花了十二三万的医疗费，还需要多少，他不知道，负债已成事实。另外，家长、离去的教练不断披露训练中心曾出现几起教练打伤营员的事件。一时间，家长的质疑、社会上的批评此起彼伏，“素质拓展”到底训练了孩子什么？是否真能达到预期的效果？这一新生行业更加受到人们的关注。

　　洋洋中暑事件发生后，王阳虎选择了面对，开除教练、给孩子治病、改进训练模式，并三令五申教练不许再打营员。

　　事情稍有平息，王阳虎开始思考是否继续走下去。巨大的压力下，他病倒了，输液时，他想过放弃，但那只是恍然间的一个念头。回头想想过去一年走过的路，从起初“戒网瘾”到拯救被家长、社会所放弃的“问题孩子”，赞扬声、质疑声从未间断。“想到那些‘取保候审’的孩子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想到曾经逼得母亲差点上吊的孩子能改过自新，我还是很欣慰的！”这些成绩成了他向外界“炫耀”的资本，为了这点资本，他决定走下去。筹措医疗费、安抚营员和家长，该做的还得做。

　　震动并不仅限于此。洋洋中暑事件的背后，卷入漩涡的不只“阳虎”一家，西安市另外几家从事青少年素质拓展训练的公司或多或少受到影响，训练仍在进行，但已变得小心谨慎。“警钟已经敲响了！”中学生成长动力训练营总教练权林山意识到。7月28日晚9时30分，第六期119个营员从西安交通大学南门出发，徒步前往蓝田县汤峪镇训练基地，完成训练的第一项“百里夜行军”。这一夜，权林山和所有的教练都很小心，应急车辆紧跟在队后，生怕出什么乱子。

　　风靡之源

　　家长望子成龙，教育缺失

　　权林山觉得，虽然出了“中暑”风波，但青少年素质拓展训练仍可发展，且有市场。从2004年开始做中小学生素质拓展训练至今，他已将业务扩展到了重庆和沈阳。

　　据了解，西安市目前至少有六家公司专门在暑期做短期青少年素质拓展训练。

　　盈利是经商之本。权林山不否认起初给中小学生做素质拓展是瞄准了这个庞大的市场，但也不否认，迫于应试教育中考试分数的压力，学校、家庭在青少年素质教育方面的欠缺给他创造了商机。

　　就像西安交通大学人文学院老师杨华所说，这些盈利性公司的出现，完全迎合了家长急于求成、望子成龙的心态，迎合了应试教育的现状、跟了素质教育的风，也是巨大商业利益的驱动。

　　客观因素是有，但报名费还是要家长来掏，决定权还在家长。

　　然而，望子成龙的家长怎能顶住“诱惑”。西安市民刘先生便给初中毕业的儿子报了名。“想让儿子锻炼锻炼！吃点苦！”刘先生承认，儿子已经15岁，以前，每到寒暑假，总想让儿子出去活动活动，但见别的家长给孩子报了补习班，又怕儿子落后，只好作罢！初中毕业，又考上了重点高中，可稍稍“休整”一下，才报名参加训练！刘先生担心的是，少了这些锻炼机会，走上社会，满脑子课本的儿子能否适应。

　　刘先生的担心不无道理。在应试教育下，为了在中考、高考中获得高分，学校、家长、孩子在一门心思地努力！即使有想法，也只能石沉大海，随着大趋势走。

　　更严重的不只这些。杨华认为，应试教育导致家长过分关注孩子的学习成绩，有些孩子学习成绩不好，甚至被家长误认为是“问题孩子”，而一些真正的“问题孩子”却因为学校成绩好而掩盖了其问题本身，等到出事情了，认识也就晚了。“素质教育应该是心理素质教育，形成健康心理！”而今，素质教育被很多人曲解为学习钢琴、舞蹈、绘画等一技之长，反而成了孩子的负担。

　　对此，权林山表示很惋惜。同样作为在应试教育体制下成长起来的一代，他感触颇深，“从学校出来，真正有所成绩的往往不是那些曾经的高分学生！”

　　有教育专家曾经指出，素质就是将老师所教的内容全部忘记以后所剩下的东西，身心健康是最基本的体现。无论是否纯粹为了赚钱，拯救“问题孩子”的王阳虎和另外一些开展素质拓展的公司，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做素质教育的尝试。“如果学校都做到了，这些公司也就没那么多市场了！”杨华说。

　　担忧所在

　　从业人员复杂，无资质认可

　　洋洋中暑事件发生后，权林山变得谨慎，“安全第一，效果第二！”他不断向教练强调。他坦言，自己聘用的教练都是有十几期带队经验的大学生，有责任心、有热情！自己的训练项目经实践论证很科学。

　　但外界对此多有质疑：在校大学生能否做拓展训练的教练？出现紧急情况能否应对？训练项目的科学性谁来论证？

　　“行业不规范，没有衡量的标准！”杨华老师认为，所有风险的原因都应归结于此。

　　行业不规范，首当其冲的问题是收费标准不一。目前，关于青少年素质拓展主要做短期训练，少则7天，多则20天、30天，收费标准业内有“行价”，一般7天收费在1000元左右，时间长一点的，收费则高达六至八千。相关收费标准，物价部门没有做相应规定。

　　其次，从业人员背景复杂。现任教练员主要来自退伍战士、体校生、有野外生存经验的户外工作者、在校大学生。对青少年进行素质拓展训练，不是单纯的体能训练，什么资质的人能当教练，没有相应规定。

　　此外，还存在训练项目是否科学的问题。现在的训练项目基本上是摸索出来的，自成体系。诸如体能训练，多大的强度孩子才能承受？项目设置是否科学？能让多少孩子受益等等，大多没有经过专家实验和考证。

　　现实问题

　　难道真的无人监管？

　　行业的规范化和政府职能部门的监管不无关系。然而，在青少年素质拓展训练这个新生行业出现时，职能部门的监管却显得软弱无力。采访数日，从工商部门到体育部门，从体育部门到教育部门，大多是类似“这个我们管不了”的回答。

　　难道这个行业真的成了没人管的真空地带？“不是没人管，关键要看是谁管？管什么？”当记者再次造访工商部门时，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员说。

　　省工商局注册局副局长崔亮解释，类似涉及拓展训练、个性化训练项目的公司，工商部门对其管理与一般公司相同，只是审查其经营范围是否与注册行为一致、经营行为是否合法。

　　有人说，普通公司进行的是产业化经营，而素质拓展的对象是人，不是一般的产品，如何去审查其经营范围是否合法，是有难度，且无相关依据。也有人说，人不同于物体，有隐私权、人身权等各种各样的权利，当将人纳入经营范围时，如何才能有一个合情、合理、合法的标准。即使有了标准，处理问题的也不可能是工商部门，而是相应的公安、医疗、教育、卫生等部门。

　　监管争议颇多。争议最终，人们还是将视角转向教育部门，因为涉及素质教育、培训对象又是青少年。或许，这是一个合理的解释。然而，教育部门也在犯难。面对这样一种局面，省教育厅社会力量办学管理中心书记、副主任李维民坦言，管理比较麻烦。以往，夏令营等各种活动都是由学校或教育部门组织、审批的，教育部门负责监管，社会团体和个人能否组织青少年素质拓展训练仍有待商榷。

　　未来思考

　　“素质拓展”这条路能走多远

　　参加素质拓展训练，孩子是否真的能戒掉网瘾？“问题孩子”能变好吗？其实，很多家长给子女报名，旨在“吃苦教育”，未必是解决问题。“个体是有差异性的！”杨华老师认为，效果肯定有。训练效果好坏首先取决于参训孩子对训练的认识。面对众多的训练项目，有的孩子清楚自己锻炼的目的，比如说，锻炼一下吃苦精神、嫌自己不够自信等，这些孩子往往训练效果比较好；但有的孩子是家长强行送来的，针对这些孩子，如果训练方法得当，也会有所收获。

　　“效果需要巩固！”青少年的自控力比成人要差，一时的收获若得不到巩固，可能会再次丧失，“孩子的问题往往是在家庭、学校等环境中长期积累形成，短暂的素质训练中，孩子有了好变化，再次回到原来的环境，若家庭、学校环境还是原来的样子，孩子也有可能重新回到原来的样子”。

　　作为一名研究教育学、心理学的学者，杨华更注重在平时的点点滴滴中来完成对孩子的素质教育，家长如此、学校也应如此。

　　谈到这些，权林山也有同感。问及这条对青少年进行素质拓展的路到底能走多远时，他表情复杂。“可能走不远！”他说，当家庭、学校改变教育理念，真正将素质教育贯穿在平时教育中的每一天时，他们就“失业”了。抛开盈利，他们做的只是“启蒙教育”，对孩子健康心理素质的启蒙，更是对学校、家庭、社会教育理念转变的启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