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捣蛋头”和“导弹头”

　　“捣蛋头，快点！”

　　第一节的下课铃刚响，数学

　　老师还没把手上的粉笔末拍掉，瘦得跟一根棍似的马拴柱就冲我狂挥手。

　　一听“捣蛋头”这个美称，特有成就感的我，立即“啪”的一声把数学作业本合上，然后想一跃而起。

　　可是，当我跃起到一半时，也就是形成了一个马步姿势的时候，我像中了魔法一样，突然不动了。

　　要在平时，我早就拎着马拴柱的后衣领，边扯边拽地往操场上挤了。

　　可是，从今天开始起，不行喽！

　　想到这里，我立即像被点了恢复键一样，重新坐了下来。

　　“走啊！捣蛋头！”

　　马拴柱急得几步跑到我的跟前，又跳又叫，还用他那双山鸡爪子乱抓我。

　　如果以前叫我“捣蛋头”这个美称，我很得意，可是，现在我好不容易当上了值周班长，还这么叫我，这不直接影响我的人气吗？

　　我气呼呼地甩掉他的爪子，迈着在我看来十分平稳的步子，跨上了讲台。

　　上学几年来，这可是我头一次这么正儿八经地走上讲台哦。

　　以前，不是被人推着摔倒在讲台上，就是像个巴西豆一样，只当讲台是个练武的好地方，自己对着它上蹿下跳。

　　我拿起黑板擦，敲了敲课桌，等全班同学都好奇地安静下来看着我时，我这才以低沉的声音严肃地发问：“现在，轮到谁擦黑板了？”

　　我之所以亲自盯着这件事，并不是没有人擦黑板，而是都非要等上课铃响了，老师站到了讲台上，轮到擦黑板的人才跑上去。

　　我对这种情况早就看不惯了。所以，这是我上任后要抓的第一件大事。

　　“我呀！怎么了？”秦南南一边往嘴巴里塞着酥脆饼干，一边含混不清地说。

　　我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对她说：“那好，等你把黑板擦完了，再考虑吃的问题。”

　　“变态！”秦南南又往嘴里塞了一块什么东西，“嘎嘣嘎嘣”嚼得脆响的时候，还甩给了我这两个脆生生的字。

　　在这非常时期，被这位女生骂为“变态”，实在让人受不了。但是，我自己心里明白，这也不完全怪她，谁让我以前时不常地给女生们来点恶作剧呢！

　　在陶老师让我当值周班长前，我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捣蛋奇”。

　　尤其在我又领导了一大批像马拴柱这样的铁哥们后，我的“捣蛋奇”的外号就自动升级为“捣蛋头”了。

　　不过不是那种可以爆炸的导弹，这多多少少有点遗憾哦。

　　听秦南南骂我“变态”，那一帮围在她身边的女生很响亮地笑了起来。

　　“严肃点，我在布置工作任务呢！”我把黑板擦又很响地敲了几下。

　　“捣蛋头，你的表情怎么怪怪的啊？”整天像跟屁虫似的跟在秦南南后面的小黄豆，冲我瞪着眼睛尖尖地喊叫。

　　“驴脸板得跟桌子椅子一样，变态！”秦南南补充了一句。

　　“嘿嘿嘿！”我仍然把脸板得跟课桌一样，在心里暗自大笑了三声后，心想：“太好了，‘毁容’终于成功！”

　　我认为，当班长就应该严肃些。

　　说得更明白一些，就是要有满脸的横肉，才有威慑力，才能镇得住人。

　　可惜，这么多年来，我不是被齐老师逼出点鳄鱼的眼泪来，就是整天嬉皮笑脸的，要一下子练出满脸的“横肉”来，还真不是三两天能搞定的！

　　不过，做出威严的样子来，还是比较容易办到的。

　　不瞒你说，第一节数学课上，我可是练了整整35分钟呢。害得数学老师狂表扬我，说我这节课听讲超专心，当了班长就是不一样。

　　想到这里，我又威严地冲秦南南叫道：“请你别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嗖’的一下，刮过去就没事儿了，你要赶紧来擦黑板，别等老师来上课了，你再跑上来擦……”

　　“哈哈哈……”

　　我话还没说完，那帮女生又笑得东倒西歪了。

　　秦南南一边笑，一边叫：“唐达奇，捣蛋头，你的表情好搞笑呵！”

　　小黄豆也笑得喘着气说：“你饶了我吧，唐达奇，拜托你赶紧恢复原形，也就是说赶紧现形吧！”

　　其他女生也七嘴八舌地乱嚷一气：“你这个巴西蹦豆，吃错药了？不就是当个值周班长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是啊，别那么凶嘛！”

　　……

　　听着她们乱七八糟的怪叫声，我的肺都快要气炸了。

　　“马拴柱！马拴柱！”我气得跳下讲台，也在班里乱叫一气。

　　“别叫了，你的哥们儿救不了你，他早跑到操场上乐呵去了。”

　　听秦南南这么一说，我才感到自己多少有点失态。

　　我赶紧回到座位上，拿起桌面上的数学书看了起来。

　　其实，这哪是看呀，我要借看书来挡着我的脸，好让自己冷静一下发蒙的脑袋，然后再想点子，来对付这帮女生。

　　在我的眼珠转得快要掉出来的时候，我才把嘴巴咧了几咧。

　　我站起身来，走到秦南南身边，装出一副求她的样子，对她说：“我现场给你出道题吧，如果你做出来了，我替你把黑板擦了，然后，我会再给你买两筒薯片；如果你没有做出来，就不许耍赖，赶紧在上课前乖乖地把黑板擦了。而且，以后监督按时擦黑板的事就交给你负责了。”秦南南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飞快地和那些女生头挨着头叽叽咕咕地商量了半天，才好像得了天大的便宜似的说：“看在两筒薯片的分上，看在你让我负责的分上，我同意了，但，你也不许耍赖哦。”

　　“行，一言为定！大家作证！”我爽快地答应着。

　　唉，这帮又傻又笨又闹的女生！

　　很快，我把题写出来了。是道虽不难但却绕来绕去的应用题。

　　秦南南皱着眉头，想啊想啊，想了好半天，也没有想出来。

　　“唐达奇，我可以求助我的亲友团吗？”秦南南苦着脸问我。

　　我知道她说的亲友团，就是围在她身边的那帮女生。

　　可惜的是，亲友团再亲，也跟秦南南一样，个个小脑门上皱得跟搓衣板似的，争得唾沫星子满天飞，也没有想出这道题到底该怎么做。终于，秦南南冲我翻翻白眼，没好气地说：“算了，我们认输了，快告诉我们答案吧。”

　　我得意地大笑(反正装酷她们觉得更可笑，还不如恢复常态呢)，说：“不许耍赖，快把黑板给擦干净了，我再告诉你答案。”

　　“变态！”秦南南又冲我斜了一眼，就把双手伸到书桌里面，摸来摸去。

　　我耐心地等着她摸完。

　　终于，她摸完了，可是，她又把头低到课桌下面去了。

　　老这么盯着女孩子看，我怕那帮疯丫头会起哄说我“变态”，只好把眼睛转向窗外，看操场上那些快乐得有点发疯的同学。

　　正当我看得心痒痒得难以忍受的时候，突然听到女生们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我吃惊地转过脸，在那一瞬间，看到一块大白布，白布上面耷拉下来好多毛发，而毛发中又隐隐约约地有东西在一闪一闪的。

　　“噢！”我吓得怪叫一声，本能地用手去扒拉那个快逼到我脸上的怪物。

　　“哈哈哈……”

　　一阵足以能掀翻楼板的疯狂大笑声又毫无顾忌地响了起来，把在走廊上打闹的部分男生也招了过来。

　　回过神来的我，虽然气急败坏，但是，又不能大动肝火——毕竟是一班之长嘛，哪能跟普通同学一般见识呢？

　　于是，我皮笑肉不笑地对戴着大口罩的秦南南说：“不许耍赖，快去擦黑板！”

　　当秦南南拿起黑板擦真的擦起黑板时，我心里得意极了，心想，哼，“蛋白质”一个，只要我愿意，一个小小的花招就能让你服输服管。哼！

　　如果说秦南南守信去擦黑板让我有了成就感的话，那么，这轻蔑的两声“哼哼”，才算是把我心中的郁闷给彻底哼了出来。

　　一得意，我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

　　我走到教室前面，背着双手，做出一副很有威信的样子，教训秦南南说：“擦干净点！”

　　秦南南戴着大口罩，回过头来，冲我狠狠地瞪了一眼。

　　这回不用我多说，你可看清了吧？我刚才所说的，在毛发中间，隐隐约约一闪一闪的东西，就是秦南南的那双眼睛。

　　要不说呢，我们班的女生就是太闹，而且闹的法子不断翻新，让人防不胜防。

　　想到这里，我又对秦南南说：“你干吗非要戴个口罩呀？就这一小会儿的工夫，能吸进去多少粉笔末呀？”

　　“变态！闭上你的嘴巴！”秦南南的嘴巴在那白纱布里动了动，扔出了一句不怎么动听的话。

　　这个死丫头，以前总把我当做痰盂，呸来呸去的。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她不呸我了，却又动不动冲我大骂一句“变态！”

　　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成了“变态”的我，气急败坏地对她说：“口罩不摘就不摘吧，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我可实话相告……”

　　我停顿了一下。

　　果然，这个笨笨女生转过脸来，好奇地向我追问：“什么实话？”

　　我说：“赶紧擦，擦完了我再告诉你。”

　　等秦南南动作麻利地擦完黑板后，我慢悠悠地告诉她说：“你的眼睛本来就小，一戴上口罩后，那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把缺点暴露得更突出了。”

　　听到我的话后，秦南南赶紧把口罩摘了下来。

　　哈哈，女生们，该打击的时候还是要打击一下，否则，像秦南南这样的，她还真以为自己那双单眼皮的眼睛有多迷人呢。

　　正当我得意地背着手，在班里检查一下谁的座位下有垃圾时，却感到从背后伸过来一团白乎乎的东西，并且迅速向我的嘴巴塞来。

　　“啊呸！”我一边往外吐着，一边回头冲一张怒气冲冲的脸叫道：“你要干什么？”

　　不说你也能猜到，这个让我招架不住的人，就是秦南南。

　　“很简单，我就是要把那个臭嘴堵上，别让它胡说八道！”

　　小黄豆那帮女生也跟着瞎起哄，笑声闹声混成了一片。

　　唉，这帮女生太能闹腾了，班里几乎成了她们的天下。

　　个个都是贼辣辣地风风火火，敢打敢拼。

　　像马拴柱这样的男生，为什么会成为我的哥们儿？还不是因为他们经常受到女生们的欺负！

　　比如在被踢、被拧、被逼大声尖叫的情况下，敢怒而不敢言。而我呢，则非常乐于为他们出气，想出一些新鲜点子去捉弄一下那帮女生。

　　这也难怪，在我们小学，成绩前几名的，能替老师当好小跟班的，几乎都是女生。

　　对于这种现象，那个脸上撒了不少雀斑的陶老师却乐不可支。大概因为她也是女生吧。

　　不过，自从陶老师当上我们的班主任后，她并没有对女生偏心，也时不常地让男生当当班长、组长什么的。

　　有一次，我带领我那一帮哥们儿，特意跑到陶老师那里，感谢她的公平。

　　陶老师居然很哥们儿地对我们说：“我看过一篇报道，大概是讲昔日令孩子惧怕的威严父亲越来越和蔼可亲了，而过去的‘慈母’则变得越来越‘河东狮吼’了，校园里女生‘凶’过男生的现象，一定程度上是家里‘严母慈父’现象的折射。所以，我尽量让男生也有机会出头露面，提高提高自己的综合能力。”

　　当时我就想，写这篇报道的作者帅呆了；而陶老师则酷毙了。

　　身为女生，居然还能替我们男生着想，真让人感动。

　　正当我想接着感动时，疯得有点累的秦南南，有气无力地向我说道：“唐达奇，把刚才你出的那道题的答案告诉我吧。”

　　我抓抓自己的头皮，老老实实地回答她说：“瞎编的，我也不知道呢！”

　　伴随着上课铃声，秦南南恶狠狠地对我说：“哼，敢耍我，咱们走着瞧！”

　　我真不明白，本来一句很诚实的话，怎么会得到这么一个结果呢？真是的！奇耻外号“唐大妈”

　　“哥们儿，我永远支持你！”第二节课一下，马拴柱就跑到我的座位上，一屁股跳上我的桌子，对我挥挥拳头，发着誓言。

　　我也激动地站起身来，伸出双手，紧握着他的那双干瘦爪子，说：“好，好啊，关键时刻，真够哥们儿！以后轮到你当值周班长的时候……”

　　“变态！”我的话还没说完，坐在我左边的秦南南就斜着眼睛冲我开骂了。

　　我生气地质问她：“我怎么变态了？我变什么态了？”

　　秦南南对我咧嘴一笑，又说：“哦，是BT！”

　　我赶紧猛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发出“呼”的一声巨响，然后又用手摸了摸那两个

　　大鼻孔。

　　“没有鼻涕呀？”我莫名其妙地看着马拴柱。

　　马拴柱把我的脑袋往他跟前扒拉了一下，然后把嘴巴贴上我的耳朵。

　　忍受着他满嘴的热哈气，我才听明白，原来“BT”不是“鼻涕”，而是“变态”这两个字的第一个拼音字母的英文读法。

　　“这是网络语言，只有你这种菜鸟才不懂。知道‘菜鸟’指的是什么吗？”马拴柱斜着眼睛不屑地问我。

　　我最看不惯他这种假装见多识广的白痴样子了。

　　于是，我一把把他从桌子上揪下来，严肃地对他说：“下来，学生是不能坐在桌子上的，虽然你是我的好朋友，但是，我还是希望你爱护桌椅。”

　　“BT！”马拴柱也学着秦南南的样子，冲我大骂一句，然后扬长而去。

　　哼，要在平时，我早就追过去，对他下手了。可是，现在，我是值周班长，不能跟普通同学一般见识。

　　“好啊好啊，陶老师让你当几天班长也有好处，那就是借此机会把你身上的臭毛病给改改……”对着捏得发疼的拳头，我心里忽然想起老妈对我说的这句话来。

　　唉，出师不利，真令人沮丧啊！

　　自己改自己的毛病容易，可是，如果要想让别人改正错误，那该是多么的艰难。

　　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中，你就能知道我说得一点儿没错。

　　马拴柱刚走回自己的座位，陶老师就来了。她走到我的座位跟前，拍着我的脑袋说：“唐达奇，我去办公室改作业了，做眼保健操时，你盯着点，让他们动作做到位，这样才会有保护眼睛的效果。”

　　说完，陶老师又扯扯我的耳朵：“我相信你会做得很好的。”

　　那当然，为了今天能带好大家做眼保健操，我妈说我昨天晚上做梦还在喊“一二三四”呢。

　　可不是吗，以前不认真做，积下的毛病太多，要彻底纠正动作，就得反复练习到手发软才行。

　　“滚开！”

　　当我忍住双脚的痒痒，无比斯文地走上讲台时，却听到一声怒喝。

　　原来是坐在前排的马拴柱把他那个枣核似的脑袋放到了秦南南的桌子上。

　　秦南南正坐在那里，气得满脸发红呢。

　　马拴柱那四仰八叉的样子，说实在的，还真丢我们男生的脸。

　　我大叫一声：“马拴柱，你给我坐规矩点！”

　　马拴柱不但不理睬我，反而艰难地发出了这样的声音：“唐班长，做眼保健操可以采取坐式或仰卧式，根据我身体发出的要求信号，我决定采用仰卧式。”

　　这家伙把人家秦南南的桌子当成了席梦思床垫，把桌面当成了枕头。他那两条瘦胳膊就像个溺水的人拼命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乱飞乱舞着。

　　秦南南把一本书高高地举起来，倒看着马拴柱的两个黑鼻孔，大吼道：“如果再不起来的话，我的书就会毫不留情地砸下去，就像斧头砸到猴头上一样。”

　　听到秦南南骂他猴头，马拴柱立即翻身起来，想找秦南南单挑。

　　遗憾的是，他因起身速度太快，情绪太激动而“叭”地整个身子翻倒在地，嘴巴也亲到了水泥地板上，而那块不幸沾满口水的水泥地，离秦南南的脚不过只有两厘米远。

　　除了马拴柱外，其余的人都笑得满脸是牙，而且是一大片猛烈晃动着的大白牙。

　　正当我跳着脚大笑狂笑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班长身份，想起了目前该要履行的职责。

　　想到这里，我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笑容立马神奇地消失了，又“呼”地一下蹿到讲台上，从盒子里一手抓一支粉笔，一白一红，对比鲜明。

　　眼看着做眼保健操的时间到了，班里还像“咕嘟咕嘟”往上翻腾的八宝粥，那可真的算是我失职了。

　　“叭叭”两声，我把粉笔拍到桌子上，大吼一声：“不许笑了！”

　　嘿，这一招还真管用。那些还在狂笑的同学听到这很有威慑力的吼叫声后，居然一下子安静下来。

　　看看他们那些凝固在脸上的怪笑，看着他们像被点了穴似的保持着各种各样的姿势，我相信即使是有非凡忍耐力的你，也非笑得发狂。可见，要保持严肃的我，要忍住笑是多么痛苦。

　　趁着安静，我赶紧宣布：“眼保健操马上就要开始了，每个同学必须做到位，不许偷懒，如果我发现谁偷懒了，我就让他榜上有名！”

　　说完，我又指着黑板说：“这左边是白榜，记的是白名，右边是红榜，记的是红名。谁该挨罚，谁该受表扬，很清楚了吧？”

　　马拴柱装出一脸傻相问我：“到底是白名好，还是红名好啊！”

　　这个瘦猴子，刚才还说“永远支持我”呢，现在却故意装疯卖傻，故意让我出丑，真后悔平时教他的坏招太多，现在倒趁机在我身上开练了。

　　为了维持一班之长的风度，我只好把他当成真的白痴那样，老实地告诉他：“红名好啊，上了红榜的同学都是要提出表扬的。”

　　说完，我手握粉笔，一边虎视眈眈地盯着班上的同学做准备，一边对秦南南说：“来，你上来，领着大家做操！”

　　哈哈，这个疯丫头以前所未有的听话态度几步跨上了讲台，一本正经地把两条胳膊端了起来，随时准备着眼保健操的音乐响起。

　　没被叫上台的小黄豆冲我翻着白眼。我知道她在生气，怎么说，她这个文体委员大小也算是一官儿嘛。

　　“真不够哥们儿，重色轻友！”没被叫上讲台的马拴柱，也在下面气愤地嘟囔。

　　本来我是假装耳朵失聪，就当没听到就完了，可是秦南南却放下两条胳膊大叫一声：“什么？你再说一遍！”

　　当然，在这种先犯人的情况下，再借给马拴柱一个胆，他也不敢再重复一遍了。

　　嘿嘿，组织能力一点也不差嘛。我既能近距离地监督领操的人，又能远距离地对坐在各自座位上的同学虎视眈眈，还可以随时往白榜红榜上划拉几下，真是一举三得呀。

　　正当我得意得有点发飘时，眼保健操的音乐响起了。

　　呵，秦南南真逗。按照体育老师教的，按揉天印穴时，应该用两手的大拇指的指肚，在眉头与内眼角之间的眶角处轻轻按揉，而秦南南却解恨般地拼命刮眉毛。

　　再看下面的同学，更是可笑得要命，有的像刚睡醒似的揉着眼珠，有的用指甲盖刮着眼皮儿……

　　我赶紧对秦南南说：“用大拇指的指肚子揉！”

　　秦南南冲我翻了一下白眼后，也对着下面大叫一声：“用大拇指的指肚子揉！”

　　天啊，这个笨丫头，居然用指肚子揉眉毛！

　　我赶紧纠正她说：“应该揉眼眶内角儿！”

　　“你怎么那么多事啊？这不都是你捣蛋头教的吗？”

　　错了还不让人说，那可不行！

　　没发现错误是我的失职，发现了不纠正，更是失职！

　　于是，我也大叫道：“不是我多事，而是你事多！再说了……再说了……捣蛋头……捣蛋头教的现在可以不听了，但是，班长教的一定要听！”

　　听着我们在讲台上吵来吵去，下面的同学全都停止了做操，开始嬉皮笑脸地、七嘴八舌地当起了我们的评论员。

　　有的说：“秦南南，这又不是做广播操需要领操，这做眼保健操，眼睛是要闭着的，你领得再好，我们也看不见！”

　　有的说：“唐达奇，把秦南南打入黑名单里去！”

　　“哈哈哈，傻瓜，色盲啊，那是白名单！”

　　……

　　没想到，班里乱成了一团麻，眼保健操根本做不下去了。

　　唉，原来班长这么不好当啊！

　　凶了，没有人吃这一套，尤其对我这个“捣蛋头”来说。可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又不是我唐达奇的性格——我的性格是一定要对得起陶老师对我的信任。

　　多年来，毕竟是她让我第一次尝到了当“大官”的滋味啊，要不，这几年小学可算是白上了。

　　想到这里，我赶紧又大叫一声：“如果谁再说话，不好好做操，我就立即把他的名字写到黑板上，而且今天一天都不准擦！”

　　听说一天不准擦，大家立即安静下来，又开始接着做了起来。

　　好了，一切又都变得正常了。

　　可当我的眼睛转到秦南南身上时，却发现她正睁着眼睛，偷偷地向台下瞄着玩呢。

　　为了不影响刚刚转入正常秩序的场面，我小声地冲秦南南说：“你不好好做，干吗呢？”

　　没想到我给她留足了面子，小声地劝她，她却一点面子不给我留，大叫大嚷起来：“好烦哦，唐达奇，你什么都要管，真是个事儿妈，唐大妈！”

　　“哈哈哈……”

　　她的话音刚落，刚才还风平浪静的教室瞬间就又掀起了新一轮笑的浪潮。

　　在笑浪中，还夹杂着“唐大妈，唐大妈”的喊叫声。

　　要知道，如果是男生被称为“大妈”的话，

　　那可真是丢尽颜面的事了。

　　而此时和秦南南并肩站在讲台上的我，既不能和她对吵，又不能夹着尾巴逃走。于

　　是，我只好硬着头皮，皮笑肉不笑地回她一句：“傻笨呆！”

　　“变态！”很快，秦南南又回送了我这两个字。

　　作为班长的我不能跟她一般见识。于是，我只好又让脸上的肌肉跳动了几下，回了她一句：“呆笨傻！”

　　秦南南气哼哼地冲下讲台。没办法，我只好对着下面吵个不休的同学大吼大叫：“不要说话！接着做操！”

　　正当台上小闹，台下大闹的时候，陶老师走进了教室。

　　刚才还像被捅了马蜂窝的教室，一下子消停下来。

　　陶老师强忍着怒气，小声对我埋怨道：“怎么回事儿？做眼保健操是用嘴巴做，还是用手做？你要多动脑子，讲究方法呀！”

　　听她这么一说，我早就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看到这种情形，同学们傻了，陶老师也慌了。

　　陶老师赶紧从兜里抽出一张面巾纸递给我，并安慰我说：“经验都是在遇到问题想办法去解决时积累的，慢慢来嘛！”

　　虽然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挑出我好多优点来夸我，但我还是高兴不起来。

　　她哪里知道，“唐大妈”，一个多么耻辱的外号，就像嚼完的口香糖，粘到了我的身上，甩都甩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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