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拜访发明家

　　假期的第二天，布丁按计划和康路卡一起去去拜访梅勒。他们要去看看这个绝顶聪明的人最近又有什么新的发明。

　　梅勒是康路卡的叔叔，他是漫莎市有名的发明家。或者应该说，这个人在整个那扎尼尔都是负有盛名的。他用他那非凡的头脑发明过无数令人乍舌的东西，譬如可以背动上千斤物品的宠物蚂蚁、具有九十九种不同功能的万能雨伞、用于军事侦察的仿真橡皮苍蝇等等，这些都是他的杰作。康路卡常常在布丁面前提起这位了不起的人物，他还告诉了布丁一些有趣的事情。

　　布丁换上了伊梅洛给自己新买的皮鞋，细心的伊梅落已经把它察得闪闪发亮，像是两只被拉长的黑珍珠。脚底板隔着皮鞋底小心翼翼地在路面上走着，按照康路卡事先手画的地图来到梅勒的住处时，他看到了康路卡，他正远远地站着，双手插袋，有些怕冷的样子。看来他已经等候多时了。而身后那座奇怪的屋子应该就是梅勒的居所了。

　　这间屋子也是梅勒自己的设计。整个屋子呈半球形，完全是由各种树枝堆砌起来。然而它们互相密不透风，就像被糊在一块儿的面条。这不用说在漫莎市，就连整个那扎尼尔也找不出哪个工程师能够建造出这种独特的屋子。

　　康路卡说，因为现在是冬天，所以看到的仅仅是树枝。如果换作其它季节，比如春季或者夏季，树枝上就会长出各种鲜花和绿叶，整个屋子会俨然变成一只美丽的花球。鸟儿们会纷纷飞到这里，在上面筑巢、嬉戏，叽叽喳喳闹个不停。那种景象只有在童话书里才能见到。梅勒喜欢这样，虽然这花费了他不少功夫。

　　屋子的门是一只巨大的海龟壳做成的，顶上用一根弯弯的勺子挂着块木牌，写着“谢绝一切采访”。在布丁和康路卡讲话时，它已经悄悄打开了。一只翠绿色的鹦鹉从里面飞出来，落到了康路卡的左肩上。

　　“少啰嗦，少啰嗦！快进去，快进去！”鹦鹉用刺耳的声音叫道。康路卡的耳膜差点被这尖锐的叫声刺破，他猛地一抖肩膀，赶走了鹦鹉。

　　于是布丁跟在康路卡后面进了梅勒的屋子。令布丁吃惊的是，在这个半球形的小屋子里面，居然有一条颀长的走廊，粗略地估计一下，起码也有五十米长。走廊并不宽敞，显得有些幽暗。头顶上是一团团拥抱在一起的萤火虫，它们是这里唯一的照明工具。而走廊两旁分别有许多大小不一的房间。房间的门都是紧闭着的，而且形状不一，有横过来矩形，有圆形，半圆形，不等边三角形，菱形，甚至还有的是五边形的或者更多边形的奇怪形状。脚底下也是软软的，铺的并不是地板，而是修剪得体的草皮。这些草在这样的冬季里里依然生机勃勃，没有一点枯萎的迹象。

　　鹦鹉把他们俩引至最里面的一个房间里，这是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房间，梅勒正坐在里面，双手放于膝前。

　　“啊，你们可来啦！”梅勒笑着说，声音听上去衰老而低沉。

　　他站了起来，把康路卡和布丁引了进去。他长着满脸的白色络腮胡，鼻子像一只干瘪的桂圆，眼睛深深凹陷下去，但炯炯有神。额头上布满了皱纹，突出的赘肉把眉毛压成一条曲线。他身穿棕褐色的大马褂，身体完全被遮住，只留出个脑袋来，上面还戴着顶同样棕褐色的圆筒形矮帽子。

　　“你好，梅勒叔叔。瞧，这就是布丁，长红头发的那个。”康路卡顺手把布丁推到梅勒面前。

　　“你——你好，梅勒先生。”布丁恭敬地说道，显得有些不自然。不知为什么，他紧张起来，并且察觉到了自己的状况。

　　“啊，你好。我知道你，叫布丁是吧？嗯，是个有趣的名字。要知道，整个那扎尼尔都很难找到姓‘布’的人。你们坐下吧。”梅勒说。说话的同时，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布丁，就像古董鉴定家盯着罕见的花瓶那样。他的眼神中正在传达一种布丁不甚了解的语言。

　　这种眼神令布丁不知如何是好，他变得更加紧张，不敢正视这位令他生畏的鬼才发明家，就连结构力学考试也没让他如此紧张过。他像一个听话的小孩一样坐了下来。不过他得故作镇定，因为无论如何自己至少也是个堂堂理论物理系的学生，在梅勒面前不能表现得猥猥琐琐。于是布丁在心里反复默念了几遍“镇定，镇定，镇定”，而梅勒此时和他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嗯——梅勒先生，我想问个问题。”

　　“尽管问，今天我有的是时间。”

　　“为什么你的屋子外面和里面的形状完全不一样呢？外面看上去是个半球形，而里面竟然这么大，像大规模画展的走廊一样长。真让我感到不可思议。”

　　“这是空间扭曲。”康路卡插了一句。

　　“对，正如康路卡所说的，这是空间扭曲。当然，还有许多相应的附加条件。”梅勒说。

　　“啊，真是太了不起了，这是怎么办到的？”布丁惊叹道。他知道这是一种十分了不起的技术。如此复杂的东西，一般人不用说运用这种技术，就连想想也会思维迂回，神经打结。

　　“这个么……你有朝一日会明白的。”梅勒说，“要是详细说来，你可能得在这呆上一年半载，因为它太复杂了。如果没估计错的话，在那扎尼尔以外的世界，一定也有人研究出了这方面的理论。”

　　“顺便说一句，要是没有脚下的这些草皮，我们就会立即被撕成碎片。”康路卡说。

　　这么一说，布丁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里暗暗责怪自己看待事物还不够仔细。

　　“我正在奇怪呢，要是这里的空间被扭曲，那么我们早就一命呜呼了，跟橡皮泥一样被拧烂。”布丁说，“看来这草皮也有特殊的作用。”

　　“没错，你倒是懂得不少嘛。”梅勒笑着说，本来圆圆的鼻子拉成了椭圆形，“哦对了，你们稍等一下，我去拿件东西。就一会儿。”说完，便站起来走出了房间。

　　梅勒一走开，那只鹦鹉就飞了进来。大约几分钟后，梅勒回来了，手里拿着个黑色的小瓶子。在他离开期间，布丁和康路卡几乎没什么动弹，因为那只鹦鹉一刻不停地盯着他们，像是一个咄咄逼人的监视器。布丁只好一直盯着自己脚上的新皮鞋。

　　“你手里的是什么？梅勒叔叔。”康路卡问。

　　“哦，这是送给布丁的见面礼。”梅勒回答道。

　　布丁接过小瓶子，道了声“谢谢”，然后仔细观察起来。当他正要拔开瓶塞的时候，却被梅勒制止了。梅勒突然严肃起来，说这个小东西花了他不少功夫，现在还不能打开。要是现在就鲁莽地拔掉瓶塞，那么里面的东西会很快变质，最后化为一滩毫无用处的清水。而当布丁问他里面是些什么东西时，梅勒只说是能派上大用场的东西，并且叮嘱布丁要好好保存。

　　“你们要知道，单单剩下四天了。”梅勒认真地说。

　　布丁屈指一算，的确再过四天就要到康路卡外婆所说的第七天了。怎么连梅勒也关心这件事？这令布丁顿时疑惑不解。难不成到头来自己一直是在自我欺骗？可是这种事……这种事怎么能叫人相信呢？更何况，谁知道第七天会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总之，布丁至少再也不能把它当成简单的谣言处理了。

　　“明白了，我会好好保管它的。”布丁指着小黑瓶说，“不管它是什么，我想我应该好好谢谢你才是。”

　　“啊，这有什么好谢的。”梅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捋了捋胡子说，“后天我就要动身了。”

　　“什么？连叔叔你也要走吗？”康路卡惊讶地问道。

　　“没错，我会和你外婆一起上路。”

　　“外婆她也要走？”

　　“嗯，我们将前往圣-提柏特。那里是那扎尼尔境内仅存的一片净土。”说到这里，梅勒仰天深吸了一口气。他的鹦鹉也歪过脑袋，若有所思的样子。

　　从梅勒的小屋出来之后，布丁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越发觉得所谓的传言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它越来越不像是个玩笑了。于是他向康路卡提议，明天就接着去拜访他的外婆——那个据说精通占卜术的耋老的女人。康路卡一口答应。然后，他们去到了香蕉园。康路卡弄来几片薄饼和两瓶啤酒充作午餐。他娴熟地开了瓶盖，跟布丁说起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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