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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降临(图)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9月25日 10:08  《布丁和谣言树》 

  第十三章 黑暗降临

  林吉的房间里空空如也,原本放床的位置现在临时添置了一张折叠式沙发。布丁感到有些失望,他朝房间里面看了有一会儿,然后从外面关上了门。

  短裤先生说或许能在早餐桌上碰见林吉,可是一想到早餐时同样又会碰见康路卡,布丁又没了这心情,他知道康路卡一定会让自己连把食物咽下的机会都没有,他还会在林吉面前嘲笑自己是怎样笨手笨脚地掉进湖里。于是他回到与康路卡合住的双人房间,这里比较清静,他决定好好休息一下,毕竟昨晚整夜未眠,现在眼眶里感到一阵阵酸溜溜的。

  布丁侧身躺在床上,刚要闭上眼睛,却无意间瞥见了床头柜上的一只小铁盒。他伸手拿过铁盒,铁盒的盖子滑落下来,砸在了布丁的鼻梁上。一本小书随着盖子从铁盒里掉了出来,同样砸在了布丁的鼻梁上。布丁自觉狼狈地揉了揉鼻子。那不是《卡俄斯的密语》么?布丁先是感到一阵奇怪,然后立即恼火起来。盒子里还有一张叠好的那扎尼尔地图。如此重要的东西,康路卡竟然随便丢在了床头柜上,万一丢失了可就麻烦了。

  布丁盘腿坐起来,翻开了那扎尼尔地图,只见原本延伸到漫莎市的那条灰线消失了,而标志着漫莎市的那块地图区域仍旧是灰色的。除了漫莎市,布丁注意到格尔尼卡又变成了灰色。奇怪了,厄尔克多不是已经离开格尔尼卡桥,去了漫莎市么?怎么格尔尼卡会变成灰色呢?对于眼下这种情况,布丁的解释只有一个,就是在格尔尼卡桥另有其人。

  难道出现了第二个厄尔克多?布丁感到不寒而栗。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真的出现了另外像厄尔克多这样的人,布丁也绝不会感到不能接受。因为他相信,厄尔克多不太可能单枪匹马就把漫莎市的所有市民搬走了,如果那真的是“搬走”的话。

  他打开电视机,各种大大小小五花八门的节目里无非都是对于“漫莎市事件”的讨论,那些专家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各自的观点,以每天换一双皮鞋的形式捍卫着自己的陈词滥调,然而事情的真相却没有露出一点眉目。

  布丁再次感到了一种不安,较之那个第七天之前的不安,现在的这种不安更为强烈。或者说不是强烈,而是一种无懈可击的渗透力,布丁能感觉到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为之颤抖,它们被渗透了,仿佛被浸泡在了一种不知名的神奇汤药里。这种子虚乌有却又实际影响着布丁的汤药,使得他顿时倦意全无。是什么令他如此不安,布丁自己也不得而知。

  他小心翼翼地把地图叠好,尽量不碰到那些已经因为磨损而变得很薄的部分,然后重新把它放回铁盒里。接下来,他必须好好研究一下《卡俄斯的密语》。自从来到跳蚤酒店,厄尔克多就一直没有动静,他似乎在沉默中等待着什么。布丁觉得那中不明一切的沉默绝非单纯的等待,厄尔克多一定有什么更加可怕的计划,他需要时间,所有的阴谋家都需要时间。

  然而《卡俄斯的密语》让布丁委实更摸不着头脑了。从那个第七天之后,这本神奇的小书上竟然没有任何显示。可是没有显示并不代表任何事都没有发生。布丁把东西放好,打算现在就去找康路卡。有时候布丁自己也觉得奇怪,虽然平日里康路卡总是那么的烦人,但是每每遇上这种事,他第一个想到的讨论对象便是康路卡。不过这次还多了一个十分可靠的人,那就是身藏不露的酒店主人米老头。

  来到大厅时,布丁发现餐桌上竟然连一个人影都没有,不过桌上倒是摆满了香喷喷的食物,看样子早餐还没开始,可是人都上那儿去了呢?布丁正在奇怪,这时他听见了外面的喧笑声。于是他来到阳台上,只见漫天大雪飞舞。人们都跑到楼下去玩耍了。看来这是今年的第一场大雪。

  “下雪了。”布丁自言自语道,“很久没见到雪花了。”

  慢着,布丁突然愣住了,那好像不是雪。哪有如此又宽又大的雪花?他伸手试图到空中抓来一把,结果只抓到了两三片。果然,那并非真正的雪花。是什么呢?光滑而又柔软,雪白雪白的,竟然是羽毛!从天而降的羽毛。薄暮城下起了羽毛?布丁瞪大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他反复摆弄着那几片洁白的羽毛,怀疑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唔,很少见,我也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这种景象。”身后传来了米老头的声音。他走过来,站在了布丁身旁,样子有些不同寻常,像是根绷直了的橡皮筋。

  “他们呢?”布丁问,“都下去玩了么?”

  “是啊,一看到天空下起了羽毛,大家都兴奋极了,连早餐也顾不上吃就一窝蜂冲下楼去了。”米老头淡淡一笑,但立刻恢复了原有的表情。准确地说,是面无表情的表情。

  “米老头,我有事要告诉你。”布丁说。

  “我知道,你不用说了。用不了多久,你们又不得不离开跳蚤酒店,离开薄暮城。真是遗憾呐。”米老头说,双眼定定地注视着前方,仿佛此时的空中清净透彻,没有任何杂质,也没有羽毛。

  “什么?可是,我很喜欢这里啊。”布丁误以为米老头事要催促自己离开,虽然他想不太明白。

  “我的意思是……听着,你们会离开,一定会的。”米老头说,语气十分低沉。但他始终没有转过头看布丁一眼,“和上次一样。”

  布丁看着米老头,他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了。“和上次一样?”他说,“你指的是……那个第七天。”

  米老头没有说话,也许他不想说,也许他觉得布丁应该已经意识到了。

  “你打算和康路卡的外婆一样,不闻不问吗?”布丁的确意识到了。他又怎么能意识不到呢?

  “不是不闻不问,是保持沉默。忘了吗?我们上次谈到的那种伟大的静默。请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酒店主人,而不是一名占卜师。很抱歉,对于将来要发生的事,我无能为力。”

  布丁也没有再说什么,现在的他已经非常了解这些占卜师。他这才明白,原来那天跟米老头在阁楼里的谈话又是一个预言。那天,米老头向布丁讲述了关于占卜师不为人知的故事,让他对占卜师有了更深的了解,或者说,是一种始终保持平行的理解。所以,现在他无话可说,他知道接下来的事又要由自己和康路卡这些人独自面对,无论那会是什么事。

  “难得一见的景象,很漂亮的羽毛,不是吗布丁?”米老头又说话了,想是在安慰谁,“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布丁睁大了眼睛:“请说吧。”

  “也许康路卡的外婆已经给你讲过这个故事,不过她或许漏了什么。”米老头说,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当年,格尔尼卡桥出事的那天,也下着像今天这样的羽毛。”

  布丁震惊了,一种万劫不复的恐惧感笼罩下来。这是一个暗示,布丁知道,这绝对是一个暗示。

  当布丁还在跳蚤酒店做着最后的停留时,霍杰和他的“远行者”还在格尔尼卡。此时黑暗早已遁去,从天而降的羽毛正温柔地舔舐着霍杰的鼻子。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根雪白的羽毛飘落下来,轻轻触到了他的睫毛,他本能地又闭了闭眼睛,然后再次睁开。

  天空落下了无数的羽毛,霍杰坐起身子,欣赏着这美丽的一幕。在他身边躺着的士兵也陆续醒了过来。虽然眼前的景致美不胜收,但是昨晚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霍杰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羽毛,然后心有余悸地望了望格尔尼卡桥的那根石柱。那根冰冷的石柱上面什么也没有。他又望了望那扎尼尔海,海面上除了鳞片般漂浮着的亮白色羽毛,什么也没有。

  看来那个水果婆婆离开了。霍杰松了一口气,转过身看了看他的“远行者”士兵,他们个个耷拉着脑袋,像是刚刚吃了败仗。

  霍杰走了过去,拍了拍一名士兵的肩膀,说道:“这么久没有回去,一定被上级发现了。对不起,我连累了你们。”

  “不长官!请不要这么说。”士兵“嗖”的一声站了起来,作立正姿势,“我们都愿意和长官您呆在一块儿。”

  “你们可真让我过意不去啊……”霍杰明白,一旦回到军部,他和这些士兵一定会接受最严厉的惩罚。他了解介特拉,他的士兵比他更了解,他们已经完了。他摸了摸肩上的军衔,又看了看眼前这些对他忠贞不二的士兵,心中感到十分懊恼。也许我错了,他心想,我不该这么固执,如果不来格尔尼卡,也许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正当霍杰感到后悔不已的时候,一个士兵叫了起来:“大家快看呐!那是什么?”

  所有人立刻在心灰意冷的长河中苏醒了过来,霍杰第一个跑了过去。只见地上躺满了星星草,这些星星草应该就是昨晚被那个叫厄尔克多的人弄到半空中的,现在魔法消失了,它们都掉落到了地上。当然,促使那个士兵急叫的不止这些。因为这些掉落到地上的星星草非常有规则地排列了起来。

  霍杰爬上了一块离地较高的巨石,然后从上面俯瞰。他立刻被惊呆了,星星草排列成了一串句子。

  就在今天,薄暮城会有好戏上演。可别错过了。

  一说到薄暮城,霍杰的第一反应就是作为距离漫莎市最近的城市,它马上就会有危险。这句话的意思昭然可见,薄暮城会遇上麻烦,它会和漫莎市一样遭遇一场空前的浩劫。

  霍杰命令士兵把现场拍了下来,然后整理队伍,带上昨晚牺牲的那名士兵,回到了军部。归途中,他暗暗发誓,一定要让水果婆婆后悔,后悔昨晚她没有杀了自己。

  那扎尼尔军部,一间装饰华丽的房间里。介特拉恶狠狠地拍着桌子,对着霍杰狂吼道:“就因为你的滥用职权,直接导致了一名士兵的白白丧生!”

  霍杰把那晚遇到厄尔克多和水果婆婆的事汇报了介特拉,还向他详细描述了漫莎市消失的市民是如何从海洞里出现的。可是介特拉就像一只发了疯的狮子,不停地用最肮脏的话语对着霍杰狂轰滥炸。他摇头晃脑,唾沫横飞,气势汹汹地声称要将霍杰送上军事法庭,并且罗列出了一大堆的罪名。

  “你完了!明白吗,彻底完了!”他重复着这个的强有力威胁。

  霍杰把拍下的照片给介特拉看,可是介特拉看也没看就把照片撕成了碎片,然后扔在了霍杰脸上,嚷道:“给我滚出去!”

  “可是!”霍杰最后说了一句,“我完了不要紧,你有没有想过薄暮城的命运?有没有想过整个那扎尼尔的命运?替你自己想想吧!要是那真的是外来入侵的征兆,你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傻瓜都知道,那扎尼尔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介特拉继续吼道,“滚!你已经嚣张不了多久了,咱们法庭上见!”

  就这样,霍杰在几分钟内就丧失了所有的权利。然而,就在他被彻底囚禁起来之前,一个他的亲信将他救了出来,那个亲信是一名职业间谍。他把霍杰带到了离军部不远的一个隐蔽的地方,那里一支庞大的部队正等候着他。

  “这些都是相信你的士兵。”亲信用颤抖的声音说,显然他也很激动,“他们愿意为你而战,赴汤蹈火!”

  霍杰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激动地注视着面前的这些士兵,心潮澎湃。

  “该是时候了!”那个亲信说,“现在就看你的决定是否果断。要么大家一起并肩作战;要么在几分钟之后一个个被俘回军部,像一只只被拧断脖子的死鸡一样被丢进坟墓。”

  霍杰感觉到了士兵们高涨的情绪,他甚至感觉到了大地的震动和自己的心跳融合在了一起。没错,是时候了,介特拉是个没有头脑的蠢材,必须当机立断,阻止下一场惨剧的发生。

  “我的士兵们。”霍杰说,他接过一把步枪,高举在头顶,“他说得没错,是时候了!”

  士兵们立即还以热烈的掌声。有些士兵甚至已经激动得咬牙切齿,他们都在第一时间听说了霍杰和他的“远行者”在格尔尼卡的遭遇。他们深信不疑,危机正在整个那扎尼尔蔓延。

  “现在,介特拉那个混帐对眼前的危险不问不顾,还有他手下的那些龌龊鬼们,他们根本就是一群不长眼睛的苍蝇,肮脏透顶!”霍杰慷慨激昂地说道,“只有我们,我们这些头脑清醒的人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我们必须战斗,无论对方是谁,有多么强大,我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干掉他们。我们要保卫那扎尼尔,我们的国家不能再次受到侵犯。兄弟们,我们已经等候了千百年!现在,拿起你们的武器,战斗开始了!”

  布丁来到楼下,他很快找到了康路卡,并把装着《卡俄斯的密语》和那扎尼尔地图的铁盒丢了给他。

  康路卡接过盒子,说:“怎么了,为什么把我的盒子拿下来?”

  “怎么了?”布丁重复着康路卡的话,“哼,要是拿走盒子的不是我,那该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康路卡什么都没有说,他知道这次的确是他的过失。

  羽毛停止了从天空飘落,康路卡尴尬地站着,头上还歪歪斜斜地插着几根白花花的羽毛。

  “我问你,为什么《卡俄斯的密语》上面已经两天没有任何显示了?”布丁问道。

  康路卡想了想,然后说,“这个我可不知道,说不定它也需要休息。”

  “休息?”布丁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我倒是休息够了,你呢?”

  布丁的言语咄咄逼人,康路卡一时语塞,便假装拍了拍头上插着的羽毛。

  “好吧,言归正传,我们又有新麻烦了。”布丁说,他望着满街堆积的羽毛,那些羽毛看上去就像是一堆堆惆怅的棉花,把他的内心填得满满的。

  “又有麻烦了?”康路卡说,攥紧了那个盒子,“你是说真的?我原以为《卡俄斯的密语》没有任何暗示,就代表了近期不会有事。”

  “就算不会有事,你也不应该坐享其乐。用你的脑子想想。”布丁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这些天厄尔克多都在干什么?难道他将漫莎市洗劫一空之后就溜之大吉了么?他会怕警察的追捕,会怕锒铛入狱吗?吃了泥巴的傻瓜才会那么想!很明显,他是在预谋什么,策划什么。他需要时间来完成他的恶毒计划。我敢打赌,不只他一个!”

  “不只厄尔克多一个?”康路卡说,“还有像他一样的家伙?”

  “你成天对我说要学会冷静。”布丁说,他和康路卡面对面,“可是瞧瞧你自己,在潜伏的危险面前木讷得像一只被冰冻起来的驴子!”

  “嘿!”康路卡双眉紧锁。

  “嘿什么嘿。”布丁说,“你也要学会分析,明白吗?老天送给你一个脑袋,可不是让你用它来当装饰品的。也许你的艺术细胞太过丰富了,我亲爱的调酒师,你应该指派它们中的一部分去干些其它的活儿,那个活儿就叫做分析!”

  “好吧好吧,说够了?”康路卡无奈地说,“到底是什么样的麻烦?”

  布丁转过身,靠在了酒店门口的门柱上,说:“我们会离开薄暮城,就像离开漫莎市那样。”

  康路卡惊讶地望着布丁,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别这样盯着我,这是米老头的暗示。”布丁说。

  “天呐,米老头……”康路卡也侧过身,靠在了另一根门柱上,“如果是那样的话,应该不会有错。”

  “看来又得等死了。”布丁苦笑了一声。

  “等死?”康路卡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移向了前方。那里,橡皮狗正在街上的羽毛堆里快乐地玩耍,林吉正在一边和短裤先生把羽毛收集在纸箱子里。林吉把羽毛捧起来,如获珍宝似的把它们放进箱子,而短裤先生每抓起一把,就可以塞满一整只纸箱。街的另一边,几个清洁工正在满口抱怨地清扫着地上的羽毛,还有两个警察在远处鬼鬼祟祟地兜着圈子。

  “那么,有何高见?”布丁说。一片羽毛从屋檐上飘落下来,布丁对着它吹了一小口气。羽毛在空中一边翻转着一边徐徐下降,恰如渐渐沉入水底的无人小舟。

  “暂时还没有。”康路卡嘟哝着,“不过很快——”

  “得了得了。”羽毛终于落到了地上,和其它羽毛拥挤在一起,分不出彼此了。

  林吉走了过来,短裤先生走在后面,胸口捧了起码二十只纸箱,以致于进门的时候不得不蹲下身子。橡皮狗从短裤先生的裤裆下钻过来又钻过去,弄得短裤先生差点绊倒。

  林吉见到布丁,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因为短裤先生告诉她,被木板床劫走的那天,布丁为了救她差点淹死在芒果湖。她来到布丁面前,想要说上一句感激的话,可是脑袋里一下子没了词句,反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布丁见她搜肠刮肚的样子,觉得既可爱又好笑,于是他先说话解了围:“早上的雪……噢不对,是羽毛,还不错?”

  “嗯。”林吉竟然只回答出了一个字。康路卡在一边吹起了口哨,两眼望着天。

  “我们……我们去吃早餐吧。”过了半天,林吉才说道。早餐简直成了一个艰难无比的词汇。

  “喂喂喂,我说林吉小姐。”康路卡停下了口哨,“现在都该吃午饭啦。”说完他又继续吹起了口哨,吹得比刚才更难听了。纠正别人的错误一贯是康路卡的强项。

  “哦,是啊是啊,玩得太尽兴,都把时间给忘了。”林吉对着布丁笑道,仿佛刚才不是康路卡,而是布丁在跟自己说话。

  回到四楼时,米老头不见了踪影。

  “真是受不了他,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康路卡抱怨道。他本来倒是很想和米老头好好谈谈,就像他和布丁那样,可是现在人都不知了去向。一打听,四个短裤先生都说不清楚,只有底楼的那个说好像是去办什么重要事情了,要等晚上才能回来。

  三人坐在饭桌前,布丁和康路卡都是一脸阴沉,短裤先生准备了他拿手的跳蚤拉面,可是这两个人似乎没有表现出半点兴趣。林吉望着布丁,布丁望着康路卡,康路卡则望着天花板。林吉下意识地剥着手指甲,心里还想着米老头如何用心理催眠术解除他的痛苦的那件事。

  “嗳,布丁——”林吉说。

  “怎么?什么?”布丁突然反问道。林吉被吓了一跳。由于布丁正在想心事,他正在为米老头的暗示担心不已。林吉的话让他突然如梦初醒。

  “哦……你说什么来着?”布丁忙摆正姿势。

  这档儿短裤先生走了过来,端上了三碗跳蚤拉面,感觉上就像是往桌上放了三粒围棋子儿。他自己则另外端来一碗,那只碗大得跟浴缸似的。拉面的表面满是活蹦乱跳的小黑点。

  短裤先生忙解释道:“可别把它们当成真的跳蚤了,这是我们酒店特制的弹跳粉料,可以使拉面的美味与你们的口腔充分接触。”

  林吉负责把筷子分给大家,然后继续道:“我是想说,能不能把你那天的经历讲给大家听听。”

  “你是说追那张该死的床的那天么?”布丁说,他看了看一旁的短裤先生,他脑袋上的肿包还没痊愈,“如果你感兴趣的话。”

  “如果这不会让你感到难堪的话。”林吉补充道。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能让我们神通广大的布丁难堪?”康路卡插了一句。

  “住嘴,但愿这些面条儿被消化掉之前,能和你的肠子打上几百个死结。”布丁给了他一个白眼。

  “哦救命救命,他在诅咒我呢。”康路卡继续开他的玩笑,他把两手背到脑后,“投降,我投降。”

  于是,三人围坐在餐桌边,开始听布丁讲他的故事。当他讲到芒果湖的画家时,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仔细地端详起挂在天花板上的画来。那都是同一个人画的。

  “喂,你该不是在吹牛吧。”康路卡的眼皮遮住了一半的眼珠,“哪有那么离谱的事?应该是你在添油加醋吧。”

  “我们可以眼见为实。”布丁说,他把眼睛眯成一条缝。

  林吉放下了筷子,把她那张秀气的脸蛋伸到餐桌中央,笑眯眯地说:“那你一定会带我们去看喽?”

  “哈哈!”康路卡大笑道,“你无路可退啦。”

  布丁用筷子指着康路卡的鼻子:“到时候你就会闭嘴了。我可不是危言耸听。”

  “短裤先生。”康路卡伸手拨开了布丁的筷子,转向短裤先生,“酒店就交给你了。”

  既然如此,布丁决定带康路卡和林吉去芒果湖长长见识。关于米老头的暗示,他突然又想开了,与其干等着什么也做不了,倒是不如找些事来打发时间,把烦恼统统忘掉。

  午后的芒果湖上浮满了亮白色的羽毛,仿佛无数白色莲花排山倒海地覆盖在了水面上,景象甚是壮观。布丁、康路卡和林吉三人站在了岸边。布丁四处眺望,寻找着芒果湖的画家——老贝乐的小船。

  “扑通”——一块石头飞入了水中,平静的湖水中顿时激起了一片剧烈的涟漪,水面上的羽毛上下浮动起来。石头是从布丁身后飞来的,差一点就击中了布丁的后脑勺。布丁猛地回过头,想看看究竟是哪个冒失鬼干的。

  他看见了一个粗犷的男人和两个警察从岸边的树丛里窜了出来。布丁定睛看了看那个男人,一下子明白了过来。那个满脸写着愤恨的男人正是那天被布丁劫持的卡车司机。

  “就是他!”卡车司机叫了起来,“终于出现了,我就知道他还会再来的。快!抓住这个变态杀人狂!”

  两个长相酷似对方的警察一拥而上,一个从腰带上解下了手铐,一个正伸手摸枪。

  “变态杀人狂?”康路卡把手搭在额头上,匪夷所思地说,“他是在说你么?布丁。”

  布丁一时乱个了阵脚,他左顾右盼,像是在寻找什么脱身的方法。

  “你看上去倒还真像是个罪犯。”康路卡说。

  “闭嘴!”布丁说,“现在怎么办?”

  林吉在一旁站着一动不动,她被吓坏了。

  “还有那两个狗男女!”卡车司机继续喊道,“他们一定是同党!”

  “狗男女?这个白痴在说些什么!”康路卡也慌乱起来,“我要把湖底的芒果塞进他的鼻孔,让他窒息而亡!竟然说我是狗……”

  眼看警察步步逼近,他们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警察的嘴在不停地动,似乎正在说些什么。布丁紧张得要命,他竟然听不清警察在说什么。但从口形来看,八成是“举起手来”之类的威吓之词。

  正在这危急关头,一块画板横飞过来,正中目标,那个持枪的警察倒了下来。布丁顺着画板飞来的方向看去。

  “老贝乐!”布丁又惊又喜。

  “什么贝乐?”康路卡说。

  老贝乐跑过来:“跟我来。”

  趁另外一个警察正在犹豫到底是应该先捉拿犯人,还是先将同事送往医院时,老贝乐飞快地把布丁三人带进了树林里。林吉紧紧抓住布丁的手不放,只听见身后传来卡车司机的怒吼。

  “快抓住他!你在干什么?没看见他们逃走了吗?”卡车司机急叫起来。可是那个警察还是犹豫不决。

  老贝乐把他们带到了安全隐蔽的地方,然后停了下来。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看来……看来我的确是老了……”

  布丁见状急忙扶住老贝乐。刚才掷出画板那一下,怕是废了他不少的体力。

  “可是仍然身手不凡啊!”布丁说,“十足的艺术家风范。”

  老贝乐笑了笑。

  “这是康路卡和林吉,我的朋友。”布丁又说,“这就是我所说的芒果湖的画家,老贝乐。他的脾气跟米老头挺像。”

  康路卡和林吉分别同老贝乐握了握手。

  “这里的树在冬天也不会落叶么?”布丁抬头望了望遮天蔽日的枝叶。

  “你不知道吗?”康路卡说,“这里的树一到晚上就会落叶,而白天始终保持茂密。它们每天都要经历一般的树一年才会经历的落叶。这里的人叫这种树‘轮回天使’。”

  布丁这才注意到,脚下是一层厚厚的落叶,几乎淹没了脚踝。

  “经常会有识货的人来大量拾取这种落叶,它们可以用来造纸。”康路卡继续道,“我也是头一次亲眼看到,米老头曾跟我说起过。”

  老贝乐打量着康路卡,他说:“你是米老头的干儿子?”

  “是的。”康路卡有些惊讶,“您是怎么知道的?”

  “人们都说米老头有个干儿子,长着一头帅气的卷发,对酒很有研究,而且能说会道。”

  “您过奖了。”说着,康路卡得意地瞥了布丁一眼。布丁则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好了孩子们。”老贝乐说,“既然你们都来了,何不上我那儿坐坐呢?”

  “你的那条船,还是……”布丁说,他把脚从落叶里拔出来,向前探了一步,“你该不会就住在芒果湖附近吧?”

  “为什么不呢?”老贝乐面带微笑地说,“这里风景好,氛围又安静,是寻找灵感的好地方。”

  于是,三人跟着老贝乐走进了树林深处。

  老贝乐的房子在靠近芒果湖西面的丛林里,途中时不时会有野兔从大树的背后窜出来,地上偶尔也会冒出地鼠的小脑袋瓜。老贝乐的房子不大,是一个典型的丛林小木屋。他把木屋的外面除了雕花玻璃窗之外的地方全都漆成了绿色,这样可以不易被人发现。一只圆筒形的短烟囱斜插在屋顶上,像是刚被咬去了一截的蛋卷。门口有一只大花猫正在睡觉。

  布丁瞧了瞧那只懒洋洋的猫,对老贝乐说:“不觉得养狗更安全些么?”

  “狗不会抓耗子。”

  “那为何不都养一只?两全其美?”

  “我的大花猫宁愿靠一根鱼骨头度过整个冬天,也不愿意在狗面前卖弄自己的本领。”

  布丁只好无奈地耸了耸肩。

  老贝乐走到大花猫身边,掀起了它那条毛茸茸的粗尾巴,尾巴下面藏了一把钥匙。

  “真是个好主意。”康路卡对着那只猫说。

  “我的小秘密。”老贝乐向布丁眨了眨眼睛。他把钥匙插进了钥匙孔,然后像转动宝藏箱似的转动了半圈。当老贝乐推门而入的时候,布丁还以为自己走进了一个小型陈列馆。屋子里面几乎没有一块裸露的墙壁,所有地方都挂上了老贝乐的画,使房间看上去立体感十足。

  “您一个人住么?”林吉问道,她很快对这个充满行为艺术色彩的屋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您花了多久才把这些画全部挂上去的?”

  屋子里稍显昏暗,老贝乐打开了电灯。那是一盏海豚形状的特制灯泡,看上去十分可爱,淡淡的灯光从海豚身上流淌下来,流满了整个屋子。

  “两个,算上那只大花猫。”老贝乐说,“那些可不是挂上去的,是我直接画在了墙上。”

  林吉并没有明白老贝乐的意思,但当她一靠近墙壁,便立刻明白了过来。原来那些画的确是直接画在墙上的,那些画框以及钉子看上去能够以假乱真,她不得不佩服老贝乐的写实能力。

  “找地方坐下吧,尽量随便一点好了。”老贝乐说,“我去准备喝的。”

  布丁瞄上了电视机前的一张矮脚印花沙发。坐在上面感觉果然不错,特别是靠背,简直像是靠在了一只肥胖的海狮身上。康路卡被窗台上的鱼缸吸引住了,他正在专心致志地观察那几条漂亮的小金鱼。林吉则对那些壁画情有独钟,她走遍了整个屋子,反复欣赏着那些别具一格的画作。

  老贝乐拿来了一瓶葡萄酒和几只陈旧的高脚杯,他兴高采烈地说:“啊哈!瞧我找到了什么?”

  一听到葡萄酒,三个人中最高兴的就要数康路卡了,酒是他的生命,是他生活的最高格调。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布丁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这方面的幼稚。诚然,葡萄酒对布丁没有半点诱惑力,他还停留在宁愿喝上一杯加七块冰的冰啤酒的水平。林吉则对摆在她面前的透明高脚杯没有产生半点怀疑,或许她是过于信任这种她从未品尝过的酒精饮品了。当第一滴葡萄酒触到她的味蕾时,她几乎绝望了,这就是被奉为高雅饮品的葡萄酒?

  布丁装模作样地品尝着酒杯中的红色液体。康路卡简直如鱼得水,他把酒杯对着灯光高举着,然后开始慢慢旋转杯子,欣赏着酒的色泽,接着他嘬了一小口,让它在口中转悠了许久,最后才吞了下去。

  他拿过酒瓶,摸了摸上面的那张模糊的标签。老贝乐一声不响的看着康路卡,等待着他的评价。

  “还算不赖。”康路卡说。

  “我知道你会喜欢的。”老贝乐说,“你是个行家。”

  也许是酒精发挥了作用,康路卡开始夸奖他的香蕉园来。他在如何赶走大块头,如何调出独一无二的水果味朗姆酒上大做文章。老贝似乎也被康路卡的无聊故事迷住了,布丁无奈地望着他们,就像是望着两个无可救药的酒鬼。林吉趁他们不注意把酒全倒进了布丁的杯子里。

  时值傍晚,落霞透过木屋的雕花玻璃窗,投射在了印花沙发上。沙发上的图案显得有些迷乱,布丁欠起身子,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说道:“朋友们,时间不早了。”

  然而老贝乐和康路卡正说得起劲,他们简直成了一对忘年交。无奈之下,布丁也加入了他们。

  “喂,稍微为刚才的事解释一下。”康路卡说,“为什么会有警察要抓你?还有,你竟然成了‘变态杀人狂’?”

  这么一来,康路卡又给了布丁夸夸其谈的大好机会。于是他告诉他们,他是如何在马路当中截下一辆卡车,又是如何制服了粗野的卡车司机。

  “可是到头来你还是差点被那家伙报了仇。”康路卡说,表情有些失控。

  布丁感到有些飘飘然,他对老贝乐说:“为什么你会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说不准我可真是个变态杀人犯,没那样想过?”

  “有一点可以肯定。”老贝乐边说边给布丁倒上酒,“跳蚤酒店的米老头从来不收留品行不正的人。”

  “唔……一个不错的依据——”一个响嗝打断了布丁的话。

  三人有说有笑,林吉决定也加入进来。可就在她重新拿起酒杯,准备鼓起勇气加入这些狂欢的人时,她发现康路卡的口袋正在发光,绿色的光。

  “康路卡,怎么你的口袋……”林吉说。布丁也注意到了康路卡口袋里发出的绿光。

  “嘿,看看你的口袋,那是什么?”布丁推了推沉醉在酒香中的康路卡。

  康路卡低头一看,叫了起来:“有反应了!终于有反应了!”他把口袋里发光的东西掏了出来,原来是装有《卡俄斯的密语》的小盒子,绿光正是从盒子的缝隙里放出的。

  “奇怪,现在离午夜十二点还远着呢。”布丁说。他看了看老贝乐,这位年过七十的画家已经把头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康路卡翻开了《卡俄斯的密语》,里面出现了一句新的话。

  黑暗降临,快快做好逃生的准备。(迟来的警告)

  “看来这本小书出故障了。”康路卡说,“‘迟来的警告’一定是个尴尬的补充说明。”

  “我们要逃命吗?”林吉问道,她开始忧郁起来,“不知我在漫莎市的范妮书屋怎么样了。”

  “别老是漫莎市啊漫莎市的。”康路卡说,他放下了酒杯,“现在怕是连薄暮城也保不住了。”

  布丁打开了房门,说:“快回跳蚤酒店吧,或许米老头正在那里等我们呢。林吉,麻烦你给老贝乐留张纸条,告诉他最好尽快离开薄暮城。你的字比较漂亮。”

  一切就绪之后,三人离开了木屋。按照来时的路回去。

  与此同时,霍杰正带着他的部队赶往薄暮城。

  布丁、康路卡和林吉站在了跳蚤酒店门前,仍旧是傍晚,开始起风了。布丁刚要推门而入,一个令人窒息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了。

  “又见面了。”是厄尔克多的声音。

  布丁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屏息敛气,猛地回过头。只见厄尔克多站在街对面的路灯下,像一只黑梭子,来来往往的行人竟没有一个发觉他的存在。布丁还以为他就在自己身后,厄尔克多的声音总是令人产生错觉。

  “怎么了?”康路卡说。

  布丁抓住他的手说:“是厄尔克多!”

  “在哪里?”

  “在——”布丁刚想指给康路卡看,可是他又发现那盏路灯下面什么也没有了。

  “别太紧张了。”康路卡说着推开了门。

  “我肯定看见了……”

  “走吧,进去吧。你酒喝多了。”林吉拉了拉布丁的衣服。

  米老头竟然还没有回来,布丁感到奇怪起来。最先给自己暗示的不正是米老头么?现在连《卡俄斯的密语》也显示出了暗示,怎么米老头却不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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