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个案：家庭矛盾引发孩子“强迫性意念”

　　文/俞群

　　案例

　　春末的一个下午，笔者接到一个求助电话。电话里，一位母亲叙述了自己7岁的女儿不知为什么，常常会想到“死亡”和“跳阳台”。母亲的声音低沉、困惑，笔者听着听着，仿佛户外明媚的春光也黯然失色了。

　　莉莉是一个小学二年级的女孩，喜欢看书、做纸工。像一些现代小家庭一样，莉莉的外婆和他们住在一起，莉莉的爸爸妈妈都是高收入白领。莉莉平时的生活、学习都由外婆照顾。

　　最近一个月来莉莉常常说，她看见阳台就会想到要跳下去。有时候，好好地跟大人说着话，会突然说到“死”，并在自己喉咙上做“掐”的动作，家人禁止她说这话，她说控制不住。莉莉对父母说：“生日的礼物要‘让我不想死的事情’。”还说，“最好我们家住在一楼，可以不会看见阳台。”家人观察，莉莉说这些话时并无痛苦表情，平时莉莉的情绪也还正常。

　　妈妈回忆说，好像在一年前也曾有过这种情况，后来很长时间里偶尔有提起，家人也就没有特别当一回事儿，但最近一个月情况明显严重起来了。尤其令家人担心的是，这个双休日，莉莉爬到一个破屋顶上，小朋友在下面告诉她“很危险”，她居然幽幽地回答说“死了也没有什么”。

　　莉莉的妈妈很困惑，莉莉在学校里和小朋友之间也蛮合得来，她的学习成绩也不错，老师也蛮喜欢她的。家里两代大人把这个小女儿当宝贝养，从来也没有给她特别的学习压力。实际上，莉莉平时也没有情绪低落的表现。一个蛮讨人喜欢的小孩子怎么会有这钟可怕的想法呢？

　　专家点评

　　本期专家 浙江省儿童心理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 俞群老师

　　经与莉莉本人和她的家人进一步面谈发现，这个看似幸福的家庭存在着一些特殊的偏差：

　　1.外婆像妈妈，妈妈像客人

　　外婆很喜欢莉莉，以带莉莉为乐。三年前，她退休后更是把自己的时间、精力都放在莉莉身上，且很有一种成就感。她认为女儿不会做妈妈，所以，不放心让女儿带莉莉。

　　莉莉的妈妈感到很压抑、很孤独。自己的女儿被母亲“包揽”了，莉莉有什么事，妈妈说了不算，总是要外婆点头才算。丈夫常常出差不在家。她在自己家里，好像一个局外人，连说话的人都没有；又好像回到小时候，在父母的家里，事事得服从母亲。

　　2.莉莉的妈妈内心冲突，常常发脾气

　　面对自己母亲快快乐乐带着自己的女儿，莉莉的妈妈内心很冲突：不让母亲带莉莉吧，怕伤了母亲的心；让母亲继续这样“包揽”莉莉吧，一方面，母亲过于娇宠莉莉，对莉莉从头到脚，事无巨细的照顾，对莉莉的健康成长不利；自己作为母亲，很渴望自己带养莉莉，体验做母亲的感觉，尽做母亲的职责。她对丈夫诉说了，丈夫怪她身在福中不知福，人家请老人带孩子还请不来呢。

　　莉莉的妈妈有苦无处诉说，心里憋得慌。当然，她不会朝母亲发脾气，只好拿丈夫出气，嚷嚷“活着没有意思！”“阳台跳跳下去算了！”甚至摔锅砸盆，闹得全家不安宁。当然，外婆并不了解女儿真正的心思，只是觉得自己全心全意把外孙女从早到晚都安排、照顾好了，让女儿做现成妈妈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因此，对女儿的脾气也越来越不满意。结果，外婆和自己的女儿的关系也越来越隔阂了。

　　3.莉莉的内心冲突

　　莉莉长期处在这种焦虑的环境中：她希望和妈妈在一起，又怕妈妈突然发脾气；当她和妈妈在一起时，她还要担心外婆不高兴，而和外婆在一起时，也怕妈妈不高兴。敏感的孩子能够感觉到两代大人的不对劲，她虽然不能明白其中微妙的关系，但她能够感觉到和自己有关。

　　有关理论认为，当一个家庭运作有问题时，孩子可能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提醒”家人对“存在已久的问题”的关注。不同的孩子会有不同的反应。一些孩子可能表现为在学校制造各种麻烦，另一些孩子则可能表现为某种儿童神经症。莉莉的情况属于“强迫性意念”(是强迫症的一种)。我们可以设想，如果莉莉不表现出某种症状，家人是不至于来面对他们存在的问题的。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孩子以他们奇特的方式企图“挽救家庭”。

　　对家庭的指导

　　鉴于以上的解释，这个家庭的运作出现了偏差：外婆和女儿两代母亲职责模糊：外婆替代女儿包揽了外孙女莉莉的生活和学习，导致莉莉妈妈好像成了局外人；继而，莉莉的妈妈和自己的母亲疏离，彼此缺乏情感的交流和沟通。虽然母女俩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但家庭的氛围是沉闷、压抑的。

　　所以，重点是帮助外婆澄清代际界线。外婆要认识女儿是独立的成年人，对于她的女儿莉莉，她具有法律赋予的权利和义务。而外婆作为祖辈，可以帮衬，不可越俎代庖，除非被女儿委托、或被认可。

　　其次，帮助莉莉的妈妈认识自己处理情绪的方法比较幼稚。小时候，当她生气的时候，就常常闷在自己心里，到时候大发一场脾气。虽然，现在已为人母、为人妻，但处理情绪的模式仍然停留在儿童期，不能有效处理跟母亲的关系。

　　促成问题解决的焦点是，帮助母女沟通，了解彼此的想法。在我们的帮助下，女儿给母亲写了一封长信，表述自己内心的冲突；母亲也给女儿回了一封信，表达了自己对莉莉的感情。彼此增进了沟通，多年的隔阂也化解了。

　　母亲认识到自己的不当，放弃了对莉莉的“包揽”；莉莉的妈妈为了帮助母亲适应退休生活的空虚，安排她参加了一个“银发旅游团”去南方旅游，同时，还在老年大学给母亲报了名。

　　为了自己更好地承担起教育女儿的责任，也为了让母亲放心，她买了一些家庭教育的书自学。此后，莉莉的妈妈再没有发过脾气，莉莉也再没有提到“死”和“跳阳台”的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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