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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雪的舞蹈(1)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12月13日 10:54  《少年文艺》 

  作者:常新港

  马吉看见两座楼之间有个死角,下第一场雪时,那里就堆积着雪,还保持着白色。而城市街道上的雪已经发黑了。马吉总是感觉它们很像自己的命运。寒冷在制造飞雪时,铺天盖地给马吉带来无限的幻想和蓬勃的欲望。一旦堆积在地上,它们的命运就改变了,幻想和浪漫都滚蛋了,剩下的是寂寞,还有人的脚踩和车轮的辗压。

  死角上的雪还是松软的,一有风时,它们就会飞起来,舞蹈着,像是要爬到楼的上面去。但是,它们总是在上升到一定的高度时,又缓缓落下,疲倦地回家了。

  马吉经常看着死角处的白雪,像是关注着一堆活跃着的生命。

  马吉刚一岁时,曾带给他爸爸和妈妈很多的惊喜。也就是他的一些幼童时期的行为和智商,让父母误以为他们共同生育了一个神童。当他们兴冲冲跟别的家长说起发生在儿子马吉身上的奇迹时,倾听的人会说:“我的孩子也是这样的。”

  这让马吉的爸爸和妈妈有些失望。马吉的爸爸和妈妈经常会在小屋里窃窃私语,讨论着神童和平庸人的差别。

  马吉也会在自己的屋里想着怎么毁灭父母膨胀的大脑里空空的幻想。

  马吉的爸爸是大学的教授,教物理的,在省内省外都有影响。他从家里出来,走进大学宽敞的校园,走进他领导的实验室,他的白大褂就会被恭候在门口的学生递过来,披在他的肩膀上,然后受到前呼后拥的礼遇。因为马吉爸爸在学术界的权威性和显赫的地位,作为一个教授,他可以对学生使用粗鲁的语言,咒骂学生的无知和懒惰。学生并不觉得他们的马教授无礼,有失教授风度,反而觉得教授对他们严厉,对他们一生的成长有利。但是,但是,但是啊,马教授一回到家里,面对儿子马吉,他就没有思路了,就像是一只在冬天里瞎撞的狍子,无路可行。马吉的爸爸对妻子说:“我太忙了,儿子的学习和生活,你要多费心。我觉得马吉的一些苗头很不好……”

  “你看出什么苗头了……”

  “你让我说,又一时半会说不清,反正多加小心多留神就是了。”爸爸说这些话时,有点像教授给学生布置实验课题。

  因为丈夫的工作忙,儿子的学习紧,马吉的妈妈提前办理了退休,在家中专职伺候两个男人。

  天下所有的父母都觉得自己孩子身上缺点太多,找不到缺点错误时,就觉得自己的孩子不够完美。

  在马吉的眼中,爸爸和妈妈差一点就可以成为和平岁月中的敌人。

  马吉拿了自己的零钱出门时,妈妈看出儿子要出门消费了,就在他身后说了一句:“除了买吃的,还可以买一本书读一读,书是吃不光的。”马吉没说话,心里却憋了一股气,他走上了大街第一眼看见了一个卖气球的,马吉指着半空中飘荡着的二十几个气球说:“我都要了。”

  眨着一对小眼睛的气球小贩说:“送人啊?”

  马吉嫌小贩多嘴,说了一句:“送我自己。”马吉交了钱,接过气球,当街就踩了起来,他越踩越气,他越气周围的人就越多。小贩因男孩子的行为而呆愣住了,以为遇到了精神不正常的人,匆匆离开了。

  马吉蹦着跳着踩光了气球,看着雪地上的各种颜色的气球尸体,脸对着围观的人做了一个满足的表情后,擦着额头上的汗,回家了。

  “你买什么了?”妈妈见他进门时两手空空,就问道。

  “气球。”他说。

  “什么气球?”妈妈不解,跟在马吉身后问。

  “妈,气球就是气球,天上飘的气球。”

  “气球呢?”

  “踩了。”

  “踩了?”

  “踩爆了。”

  “踩爆了?你说你买了气球踩爆了?为什么?”

  “听响!”马吉回答了妈妈后,进了自己的房间,随手关了门,把妈妈挡在门外。妈妈再怎么问,马吉在屋里闷着,一声不吭了。妈妈敲了一下门:“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你会得病的,你会很危险的……”“咚”一声,妈妈听见儿子把什么东西甩到了门上。她一愣,然后威胁马吉:“你砸吧,我把你的事都说给你爸听,让他管你!”

  “咚”,又是一声。看来,儿子是把自己的两只鞋当手雷砸在门上了。这种不见面的战争再继续下去,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砸在门上。妈妈离开儿子的门口,回到自己房间里生闷气了。

  傍晚,天上又下起了雪。马吉的爸爸说,我在阳台上做做扩胸运动。他专门换了一件运动服装,去了阳台,却看见儿子马吉站在阳台的窗前朝外看夜色中的雪。他返身进了客厅。妻子问他,你怎么不做扩胸运动了?他说了一句,儿子在阳台上发呆呢。

  爸爸和妈妈的对话,马吉在阳台上都听见了。他已经习惯了爸爸言语中流露出的对他的轻蔑和敌意。他从阳台上望下去,看见路灯光晕中的飞雪显得零乱和躁动,而没有被路灯的光罩住的雪花,却在黑暗中安详地睡去了。

  马吉的爸爸在客厅里装着看报纸,他的注意力都在发呆的儿子身上。一个年纪轻轻的中学生,能看着夜色中的飘雪发呆半小时,如果看见了一头非洲河马游走到落雪的街上,儿子会怎样?

  马吉在阳台上继续发呆。马吉的爸爸对妻子说:“马吉最近学习怎么样?”

  “还算正常。”

  “没有初恋的迹象吧……”

  马吉的妈妈还没来得及回答这个尖锐问题,阳台上传来“哐啷”一声,接着就是“哗啦”。马吉的爸爸扔了报纸冲上了阳台,看见阳台的玻璃碎了一块,留下的玻璃茬儿,显得面目狰狞。再看马吉,低着头,捂着自己的手,手上滴着血。

  “你做了什么?有什么想不开的……”爸爸厉声问道。妈妈挤进阳台想看马吉手上的伤,马吉强硬地扭转了身体,背对着妈妈,不让她看。

  妈妈问:“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就说,用拳头砸玻璃做什么?玻璃不值钱,伤了手怎么办?”

  马吉不说话,他只看见雪花从黑暗中飘进了阳台,像是寻找温暖的生灵,然后在温暖中消失了。

  马吉的爸爸突然想到了儿子是不是在阳台上偷听到了他和妻子的谈话。假如是儿子因为父亲的话而做出的反抗行为,做爸爸和做妈妈的就该整天戴着口罩生活了。马吉的爸爸想,如果由着儿子的性子来,儿子就会变成爹,爹就降低成儿子了。自己教了那么多的学生,哪一个不是严格训练出来的?有几个优秀学生没挨过骂?当然了,在自己的学生中,也有没挨过骂的,那是我放弃了,我对这样的学生不再存有希望。

  马吉的爸爸指着儿子说道:“我再看见你有这种行为,我对你可不会客气的。”

  马吉听了爸爸的话,没有知错想改的表情,他只是冷笑了一下。看见马吉的笑容,马吉的爸爸后背上的衣襟像是被人撩了上去,浇了一盆冰凉的雪水,把他后面的话噎住了。

  马吉的教授爸爸关心儿子的反抗情绪,妈妈关心儿子手上的伤势。马吉在十分钟后却平静如水。

  马吉手上的血不再流了时,他坐在自己房间里,很快写了一首诗。诗的内容跟雪,跟夜色,跟孤独的心有关。马吉写完了这首诗,被自己的诗感动得眼圈红了。他擦掉了眼泪,就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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