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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排骨牵着公狼布拉风,离开了老奶奶家,好开心呀!在胡同口外,他摘下假面,恢复原形,笑得下巴上的松皮乱哆嗦。
“这个傻老婆子啊,傻!傻!假嗓儿听不出来?傻!”
那么,朱排骨是怎么变成“女人”的?
原来,他是个秘密的、手艺精湛的假面专家!
朱排骨喜欢假面,是从小时候开始的。他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晚上,几个女孩说说笑笑地从前面走来,他把画有一副狰狞嘴脸的硬纸板假面戴好,从树棵后面一跃而出。女孩们不知遇上了啥怪物,吓得尖叫,失魂落魄地逃跑了。他拣起她们丢掉的小吃食,大饱口福。
后来,他通过各种渠道,学会了真正假面的制作。他会溶化橡胶,他会制作花样种种的模具——恐怖的,要多恐怖有多恐怖;和善的,要多和善有多和善;奇形怪状的,要多奇特有多奇特。他有个大大的柜橱,里面分门别类,藏有各种各样的假面:四大金刚,牛头马面,狼虫虎豹,猫人,兔人……家里没人的时候,他经常照照镜子欣赏自己多变的、连自己都不认识的面孔,觉得非常有意思。
一个深夜,一名小偷光顾,朱排骨没打110,而是用假面装鬼,把小偷吓得屁滚尿流,连作案工具都丢下了。“咱比小偷还便宜噢!”朱排骨得意地摆弄着万能钥匙、螺丝刀、爬墙索,跟老婆炫耀。
朱排骨的皮包里,随时都装有乳胶假面,有市长的,有公安局长的,有外科医生司马以宁的。他多次以市长的身份来乘坐出租车,下车后不给钱,他说:“你到市政府找我的秘书吧,孙秘书,他会加倍给你车费的。”
他也曾经化妆成司马以宁,乘坐出租车,也以忘带钱包为由不给钱。司机后来跟司马以宁讨钱,司马以宁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朱排骨把布拉风牵到家里,妻子说:“啊?你要玩狗了?画眉、鹦鹉还没玩够哇?”
朱排骨眉飞色舞地献殷勤说:“哪里!我要请夫人吃狗了!天上的飞龙,不及地上的走狗!好吃得很噢!”
布拉风听了,不由脊骨发凉。坏了,这家伙好心黑啊!
朱排骨在布拉风的脖子上加了一条粗粗的尼龙绳,坚固无比。另一头拴在沙发腿上。他要等在外面上学的儿子回来,有福同享。
朱排骨和妻子都去上班了。妻子在一家超市当会计。家里就剩下布拉风了。它现在必须考虑,怎样才能逃出虎口呢?
“下午好,老头!”
一个尖细溜溜的声音对它说。
这是阳台上笼子里的一只老鹦鹉。
这鹦鹉也有趣,不论管谁,都叫“老头”。
布拉风的精神为之一振。“你好,大姐姐!”
一只鸟,和一条狼,开始了交谈。
鹦鹉说,朱排骨已经吃掉了一只画眉,那画眉不过是不喜欢唱歌,失宠了。“我也熬不到下一个礼拜了,他会吃掉我的,他已经不止一次说过了!你救救我吧!”
“你惹他了?”
“我骂他了。”
“你骂他什么?”
“我骂他馋鬼!那画眉是被炭火活活烤死的,一边抹油一边烤,可怜得很啊!”
“我怎么救你呢?”布拉风问老鹦鹉。
“我的笼子有个小门儿,提拉的,”老鹦鹉说,“销子在外面,我从里面打不开。”
“我来看一看。”
可是尼龙绳远远不够长,布拉风根本无法走到阳台上去。
布拉风多着急啊,如果它能放出老鹦鹉,叫它去报信给司马以宁医生,它或许也就有救了。
外面有人用钥匙开门。布拉风赶紧闭了嘴。
是在外面读书的朱少爷回来了。
朱少爷走进客厅,看见了布拉风,退了两步。“啊,这老家伙,个头不小噢!——你咬人不?”
他将一个比暖水瓶大不了多少的小型煤气罐搬过来,拍打着,对布拉风说:
“你若发昏敢咬我,我就哧——活活熏死你!我一分钟就能要你的图财害(命)!”
布拉风没有像一般的狗那样扑上去咬人,它知道,那没什么意义。
朱少爷挂上衣帽,给他老子打电话:“老爸,我回来了。”
然后,就在布拉风旁边看电视。国外的节目。电视上出现了一位戴墨镜的盲人,前头有一条娇小的导盲犬为他带路。那盲人牵一根缰绳,手扶着狗背上高高的“n”字形导盲鞍,走得倒是从容。
就在那盲人走进公园的时候,朱少爷的手机响了。他爸爸说:
“你先去买些佐料来,煳狗肉少不得花椒大料白芷肉桂之类。然后你打个电话把你二舅叫来,让他带上刀子,卖猪肉用的几样刀子,剔骨刀、剥皮刀,都用得着。让他来操持,我们识文断字的人不行噢!”
“让他带上刀子,老头!”老鹦鹉在阳台上学舌道。
这是它给布拉风的一个严峻的提醒。
朱少爷望望鹦鹉笼子,说:“玛丽你说话学得可以呀!我爸怎么说要把您吃了?噢,想起来了,你爱骂人是不是?”
老鹦鹉没说什么,它知道它现在惹人不起。
布拉风也算急中生智了,在地毯上撒了一大泡尿。
“狗日的,熏死人啦!”朱少爷的鼻子打了褶,用手帕捂住嘴巴,闪着身子把布拉风解下来,牵到阳台上,拴了。
“先活一会儿吧!一小时后,火锅里再见噢!”
他走后,布拉风赶紧用舌头尖把鹦鹉笼的小门挑开,老鹦鹉飞了出来。
“啊啊,我得救啦!谢谢你呀,老头!”老鹦鹉扑了两下翅膀,站在窗台上,问布拉风。“老头你说,要我怎么办?”
“我想,还是得向司马以宁医生报告一下,”布拉风说,“他会来救我的。”
“好!我这就去!”
“向阳路,19号!”
“明白!”
窗子是打开着的。噗噜噜,老鹦鹉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