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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特殊天赋的狼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6月16日 11:33  中信出版社 

  布拉风是一条特殊天赋的狼,月相,也就是月亮的圆缺变化,对它有着特别巨大的影响。

  农历月初,银钩儿一样的月牙挂在黑蓝色的西天角,它会隐隐觉得骨疼,四肢的关节酸楚难受。同时,它觉得皮肤收紧,紧得像个急剧收缩的套子,勒得他呼吸不畅,腰背发僵。这个夜晚对它来说是漫长的,一分一秒都漫长。一旦这时候有了搏斗性任务,它会吃亏的。而每逢十五,一轮皓月当空,天地如银似雪,布拉风的情绪就会昂扬起来,它有一种飘飘欲仙的快感,腿脚也就变得矫健超常。它喜欢圆月,每个月过了初十它就盼望着了。不过,在欣赏圆月心旷神怡的同时,一种可怕的杀伤欲就会慢慢滋生起来,它想到了比它弱小的动物,哪怕是一只青蛙也好,或者不相上下的动物,哪怕是一头小豹子。它想杀死它们,想领略打斗制胜霸气冲天的那种豪迈。

  遏制杀伤欲,是痛苦的,但它必须遏制。它明白,司马以宁医生养着它,吃喝不缺,它不用去捕食,还杀什么生呢?

  八月十三这天的夜晚,清风从遥远的地方送来一丝隐隐约约的气味,这气味,唤起公狼布拉风的情欲来。是狼们恋爱的季节了,它从内心到周身产生了一种难以忍受的躁动。妻子被烧死了,但是它认识不少美丽年轻的母狼。它们对它都有好感,只不过它在妻子的监视下从没出格。布拉风失态了,它叼着一只喂食的搪瓷盘,在客厅里没头苍蝇似的打圈子。外科医生听到了咔哧咔哧的声响,盘子的釉面被布拉风咬碎了。布拉风完全忽视了这一点,它竟把半边盘子咬得凹凸不平,直至出了窟窿。

  “布拉风,”外科医生侧过耳朵,问道,“你在干什么呀?”

  布拉风没有理会,从客厅到卧室奔来奔去。

  “布拉风!”主人拍起巴掌,大声问,“你到底在干什么呀!”

  布拉风听见了,它感到羞愧,把盘子放下,呼呼的喘着粗气,不做声。

  “布拉风,你是不是病了?呼吸好像有点不匀畅啊。”

  布拉风赶紧平息自己的呼吸,把肚子瘪出个大疙瘩,挨到主人身旁。

  “善解狼意”的外科医生明白了,他抱住公狼布拉风的脖子,说:“你去吧,回大自然吧,当光棍的确不好受嘛!”

  布拉风没走,它克制了自己。

  唉!外科医生非常感叹,真是凉石头在怀里揣久了也能温啊!

  中秋节之夜,一年中最大、最圆的月亮从东方地平线缓缓升起,布拉风觉得肺腑开阔,头脑清楚,浑身舒服得想哼哼。月亮越升越高,窗外的合欢树像镀了一层银。司马以宁白天就买来了月饼,水果,他坐在饭桌前吃了些,终究是惆怅,月圆人不全啊。他给布拉风吃了两块月饼,就躺在毯子上了。布拉风知道,主人睡不着,那不过是无言地思前想后罢了。它在主人身边卧下来,听街上车来车往,水果贩子叫卖声声。

  布拉风感觉到体内有一股潮慢慢泛滥开来,从心房渐渐抵达脊梁、脖颈、口腔、腿脚。那种杀伤欲变得越来越强烈。它的喉咙里干燥发痒,非常需要以某种动物的血液来润湿一下。它卧不住了,站起来抖抖皮毛,做了个踞地待扑的姿势。

  然而,没有攻击的目标。

  它望望窗户,想从那里冲出去,到塔尔米杂木林里闯荡一趟。它享受过捕杀猎物的豪迈,展示过年轻力壮的雄风。

  窗户关着。

  不要啊!它告诫自己说,不要那样想啊!

  客厅的正面墙上,挂着一幅韩滉的《五牛图》。布拉风的目光,在那呆相不同的五头牛身上扫来扫去。

  尽管是纸上的牛,也让他倍感难受。

  牛们都呈现着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是凝固了的悠闲,永恒的自在。

  布拉风红着眼睛,盯着牛们。它后退两步,四肢用力,想跳起来把那画撕了。可是画面反射着青光,是装在玻璃框子里的,不容易撕着。布拉风并不是想把牛们怎么样,是想除掉牛们对它的诱惑。

  月亮移动得多么缓慢,窗外的合欢树枝叶在微风中婆娑。主人司马医生好一阵辗转反侧之后,已进入了梦乡,偶尔还说一两句梦话。布拉风看看他酣睡的样子,心想,你睡你的吧,我必须想点办法了,圆月的夜晚好难熬哩!

  布拉风想叼一点什么,紧紧咬住,比如一根骨头。可是没有,没有骨头。那么,石头也行。石头也没有,没有石头。它在客厅里逡巡游荡,最后把目光落在一个长着仙人掌的花盆上。我就叼着你吧,熬到天亮也就行了。

  布拉风一口咬住花盆的边缘,将头仰起,不料花盆是陶制的,不结实,噗喳一声,咬掉一块,花盆吧噔落地,将司马以宁从梦中惊醒。

  “谁呀?”随着一声断喝,人已经坐起来。

  “是我。对不起啊!”布拉风说。

  双目失明的外科医生无法看到,公狼布拉风此时变成了一个狼人——毛茸茸的人脸,毛茸茸的嘴巴一开一合,发出了人的声音。

  “你是谁?”司马以宁摸到了身边的一根棍子,这是他夜夜放在身边防备万一的。

  “我是布拉风啊。”

  外科医生突然不再说话。

  布拉风说:“主人啊,对不起了,我打碎了花盆。”

  “骗子!”司马以宁突然将棍子举起来,可是转念又放下了。他说,“你就别装了!我不打你!我是个盲人,从体格上说我是弱者,我打不过你。你是来我家偷东西的,说明你比我更穷,经济上你是弱者。说吧,想要钱还是要衣服?我可以帮助你!”

  “主人,”布拉风说,“你来摸摸我吧,说话的是布拉风,不是贼。你可以来摸摸我的嘴巴!”

  司马以宁来摸摸布拉风毛茸茸的嘴巴,那嘴巴动弹着发出声音,他相信了世界上有奇迹。“啊,是这样啊!我……我们……”

  “我们是好朋友!”布拉风说,“我们永远在一起!”

  一对朋友,都赤着脚,面对面站在毯子上,一只光洁的手拉着一只毛茸茸的手。他们的另一只手,都搭在对方激动得发抖的肩膀上。

  司马以宁说:“布拉风啊,如果我仍然是那外科医生多好,你会站立了,我把你脸上的皮肤置换一下,你就一个地地道道的人了。”

  布拉风说:“那样就更方便了。”

  司马以宁说:“我去求人,我有好朋友在北京大医院,我请他来帮我们的忙。”

  “那太好了……”

  布拉风说了半句话,突然哎哟一声,说:“我变了!”

  月亮向西滑落,那皎洁的玉盘从窗口里看不见了。变成了狼人的布拉风,从头到脚失去了人的模样,又变成了四脚着地的一匹狼。

  它觉得口渴难耐,仿佛吃了很多盐似的。

  司马以宁赶紧蹲下来,抚摸着布拉风的腰背,问:“你还会说话不?”

  布拉风说:“我……不知道。”

  “你会!你会说!布拉风,你已经说出来了!”

  “我的模样跟刚才不一样了,不是狼人了。”

  “会说话就好,是不是狼人没有关系,会说话就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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