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布伦坐下来，手里掐着一段树枝，漫无目的地东敲西碰，他一会儿在地上画个小人，屁股肿得老大，以此想像他不久以后的境遇；过了一会儿，他看到树枝上有一个刚产下不久的螳螂卵，就用小树枝去捅它，直到把母螳螂的孩子都捅死了为止。

　　他眼神呆滞地扫视四周，目光最后落到各自成群的芦花鸡、几只鸭子和大鹅身上。它们都看出这个孩子心情不好，目露凶光，因此都远远地躲着他。可它们越是小心翼翼，男孩子心里的火气就越大。不一会儿那些鸡鸭统统挨了石子，惊叫着四散奔逃开来。

　　等到家禽们都躲起来，再也看不见了时，男孩子又瞄上了青石槽边儿上拴着的一头叫驴。它刚被买来一个月，长得结实高大。但是它的好身板儿一点也帮不上忙，因为缰绳拴得很牢固，使得它没法逃掉，所以它只能“儿啊，儿啊”地叫唤起来。

　　“谁在那儿，是安布伦吗，你在哪里？是不是你在捣蛋，我说，你就不能老实一会儿么……”安布伦的妈妈打屋子里跑出来了，手里拎着烧火棍。

　　她四下打量一会儿以后，不禁纳闷起来：“啊，冤枉我儿子了！这时候他应该在学校里呢。可是除了他，还有谁能让这个院子鸡飞驴叫呢？啊，一定来过一只黄鼠狼，最近它们闹得可真不像话！我早就说过，黄鼠狼和狐狸是亲戚！”

　　男孩子担心妈妈发现自己，于是住手了。不过让他真正老实下来可不容易，他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瞅瞅那儿，实在没什么好玩儿的了，他就仰起头看着天上的白云，看它们如何变换形状，又是如何被风吹散。看着看着男孩子想到：如果我能像白云一样轻巧，飞到天空中去，那该有多好！那我就再不用考试，也没有谁能够惩罚我了。

　　他正胡思乱想着，忽然一只黑炭似的鸟从他头顶飞过。这只鸟浑身乌黑发亮，圆溜溜的脑袋灵活地转来转去。它左右望了一下，扇动翅膀径直飞到烟囱上去了。那里正往外冒着灰里巴突的炊烟呢。

　　难道这只乌鸦要跳下去，葬身炉灶吗？这可真是一件稀罕事！男孩子忘记了自己的烦恼，睁大了眼睛看着。

　　但是那只乌鸦并不愚蠢，至少不像男孩子想像的那样蠢。那只鸟只是张开翅膀，挺起胸脯，让炊烟从羽毛中间透过。它眯起眼睛，看样子绝不难过，而且还十分舒服呢。它不时变换方向，以便让身体的各个部分都能熏一熏。

　　男孩子觉得，这只鸟大概发疯了，这样下去，它一定会被熏死的。他想站起来看个究竟，但是他坐的时间太久了，两条腿给压麻了，他刚一站起来就咚的一声跌坐在地上，把山楂树撞得稀里哗啦地摇晃起来。

　　乌鸦给吓了一大跳，它扑扇翅膀，飞到附近的白杨树上去了。时值初秋，叶子正三三两两地掉落下来。

　　当乌鸦看到那个不安分的孩子时，立即就认出了他，同时它开口说话了。它让男孩子不要惊叫，也不要害怕。它说会讲话的乌鸦不止它一个。它还说它知道安布伦的烦恼，而且它也有办法让他快活起来。但是按理说，安布伦得给它点什么才行。那只鸟还说，看在住在同一个村子的分儿上，只要男孩子拔一根熊毛给它，那么他就可以知晓“不劳而获”的秘诀。除此之外，乌鸦不要任何别的东西，它发誓绝不要别的，并信誓旦旦地保证。

　　男孩子思来想去，他拿不准这件事，不过他觉得也没有坏处。

　　“我的妈呀，一只乌鸦居然开口说起话来，这可不是谁都能遇上的！”

　　他正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呢，那只乌鸦又说，“嘎嘎，我看算了吧，你也拿不出熊毛给我。嘎，哪怕是一根也好，嘎嘎，我不该浪费时间！不如去别处转转，万一其他孩子能弄到一根熊毛，那么他就走运了！要知道，这种机会每三年才有一次！”

　　听了最后这句要紧的话，男孩子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他立刻飞快地跑开了。没多久，他一溜小跑回来了，并且把一根熊毛交给了乌鸦，那是他从挂在墙上的熊皮上拔下来的。

　　但是他马上就后悔起来了，他本该仔细问个明白，那个秘诀要怎么使用，还有他能立刻得到吗，它是能让他过目不忘，还是能让知识自动跳进他的脑袋里？要是这只鸟信口开河，根本没有这么一回事的话，那他就白跑一趟，并且有可能被妈妈发现他擅自爬到柜子上去。要是他时运不济，赶上妈妈把作弊那笔账算到一起的话，他相信自己一个礼拜都不能坐凳子了。

　　这个空当，一只白脸山雀正从上空飞过，它一看到他们做的事，就开始在他们头顶上盘旋。它边飞边大叫：“唧唧，傻家伙，傻家伙，别上老乌鸦的当！唧唧，千万不能把熊毛给他，千万不能，唧唧！”可惜它使尽了力气喊叫，男孩子还是把熊毛交给了乌鸦，因为在他听起来，那不过是一声紧似一声的鸟叫。

　　“快滚开，我知道你的巢在村头树林里！也知道巢里还有一只雏鸟尚未离开！你要小心！”弃特儿恶狠狠地威胁山雀。

　　那只小鸟心惊胆战，飞快地离开了。

　　乌鸦展开左边的翅膀，把熊毛宝贝似的藏好，然后它看了一眼安布伦，他正充满期待地盯着它，就像一只讨虫的小鸟那样。然后乌鸦说：“嘎嘎，很好，你马上就能实现那个愿望了！跟着我念一遍咒语，‘得勒钦—别亚—恩敦达来！’听明白了么，这并不难。”

　　男孩子听得出，这是鄂伦春语，意思是“太阳—月亮—神。”可是这句咒语能带来什么奇迹呢？

　　男孩子老老实实地跟着念了一遍，“得勒钦—别亚—恩敦达来！”

　　“明天早上起来，你就会发现多了一样本事。嘎嘎，很大的本事！”乌鸦说完之后，头也不回地飞走了。只剩下男孩子竖起耳朵，睁大了眼睛，满怀希望地等待着。

　　可是过了好久，既没有一只犄角从脑袋上冒出来，也没有一对翅膀在背上长出来，甚至连头发都没有变长。

　　“哎呀！我一定是上当了，肯定是的，我什么也没得到，还损失了一根祖传熊皮上的熊毛！要是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他们一定会笑破肚皮的。”安布伦失望地想着，他觉得自己今天倒霉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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