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布莱特·安东尼·约翰逊[美]

　　编译：飞鸢

　　在我十几岁的时候，父亲的穿着常常令我觉得羞愧。我希望他能穿得体面一些，像医生或者律师那样，但当他在破晓时分从床上爬起来为我和妈妈煎鸡蛋的时候，他总是穿得像一位父亲——常常是一身褴褛的牛仔服。

　　他喜欢胸前有许多口袋的衣服，可以将铅笔、香烟、眼镜、扳钳和螺丝刀都放在里面。在我小的时候，我会爬进他的壁橱里，在镜子前比划他的衣服。我会把他的衬衫想象成国王的长袍，把他的皮带想象成士兵的手枪皮套。

　　但是在其后的岁月里，我开始希望父亲扔掉粗斜纹棉布的衣服，换上西装，换掉工装靴，穿上休闲漂亮的皮鞋。父亲的工作是维修空调，这也让我觉得难为情。我甚至开始希望他不是自己的父亲。我在社交方面很失败，我把这一切归咎于他的着装。当男孩子们欺侮我的时候，我认为这是因为当父亲去遛狗的时候，他们看见他没有穿衬衫而是穿牛仔服。我觉得女孩子们之所以在背后讥笑我，完全是因为她们看见他穿着牛仔服和黑靴子修剪草坪。

　　父亲这一辈子只买过两套西服。

　　在父母结婚20周年纪念那天，父亲和我一起去西尔斯商场，他试了一下午的西服。他在试穿每一套西服的时候，都走到镜子前，微笑，点头，问价格，然后就伸手去拿第二件。他试了也许有十套西服，然后才和我一起开车去一家廉价商店，在那里，他甚至没有试穿，就买下了一套西服。那天晚上，母亲说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比爸爸更英俊的男人。但是后来，他穿着那套西服去参加我的8年级优秀学生奖励宴会，我宁可他待在家里。典礼上，我被评为优秀学生。散会后回到家，他一边换上洗得发白的红色汗衫，一边为我获奖的事笑个不停。

　　就在他走进车库去洗那一滚筒脏衣服的时候，我问出了那个即使在14岁的我看来也觉得既残忍又错误的问题：“你为什么不能穿得‘好’一点，像我朋友们的父亲那样呢？”我问。他伤心、震惊地看着我，思索着该如何回答。过了一会儿，他说：“我喜欢我的衣服。”然后，他就走进车库，将门关上了。一小时后，母亲冲进我的房间，责骂我是一个“不知好歹”的孩子。在随后的数年里，这句话一直回荡在我的脑海里。

　　当我成熟一些之后，我意识到女孩子们之所以躲避我，不是因为父亲，而是因为我自己。我后来才意识到，父亲那天晚上说的话的真正意思其实是有许多东西比衣服更重要。他说他不愿意在自己身上花一文钱，因为有很多东西是我需要的。那天晚上，其实父亲还说了一句：“你是我的儿子，我只有舍弃自己，才能让你生活得比我好。”

　　在我中学毕业的时候，父亲穿着他和母亲那天刚刚一起去西尔斯商场购买的西服来参加典礼。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似乎比印象中的更高大、更英俊，也更令人难忘，当他从其他同学的父亲身边经过时，那些父亲都给他让道。

　　那些大医生们和大律师们从我父亲的昂首阔步中看出了自信，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骄傲，当他们走近他的时候，他们都对他谦逊有礼，尊敬有加。

　　当然，这不是因为那套西服，而是因为父亲的人格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