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医术和魔术

　　波利两下小心翼翼地遛到大树背后，确信没人发现它，然后直飞监狱。

　　它是先看见拱卜--拱卜，才找到牢房的。当时拱卜--拱卜正把鼻子从牢房铁窗的铁棍中间伸出来，使劲地闻皇家厨房飘来的香气呢。它立即让拱卜--拱卜去把医生叫到窗前来。说是有话要说。

　　医生这会儿正在打瞌睡。拱卜--拱卜过去把他叫醒。

　　“听着，”医生的脑袋在窗户上出现时，波利两下压低声音说，“今天晚上，巴木波王子要来找你。你得想个办法把他变白。在答应他之前，先要求他同意给你打开牢房，并搞到一条可以漂洋过海的船。”

　　“你说的这一套，听起来蛮好！”医生说，“可是把王子变白，哪儿那么容易！瞧你说的，他又不是件衣服，染一染就变色了？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俗话说了，‘豹子不改斑，埃塞俄比亚人不变色’，你知道？”

　　“我不知道，我不懂，你那成语呀俗话呀我全不懂。”波利两下不耐烦地说，“可是把他变白，你必须做到。想个办法吧，使劲想！你那包包里不是还剩了不少药吗？只要把他变一变，干什么他都愿意。这是你逃出监狱的唯一机会。”

　　“唉，这么说，就试一试吧，或许能成功。”医生说，“让我想想看--”他走到药包跟前，嘴里自言自语地咕哝着：“给动物颜料里加点氯？……要不，用锌膏来个临时凑合？……厚厚地涂上它一层？……”

　　这天晚上，巴木波王子秘密地来到监狱，对医生说：

　　“医生，我是个悲伤的王子。几年之前，我出去寻找睡美人，就是我在童话中读到的睡美人。我周游世界，走了很长时间，我终于找到了她。我吻了她，想让她醒来，就像书上说的那样。我这么一吻，她真的醒了。但是她看到我以后，却嫌我黑，她不肯与我结婚，跑了。大概又跑到哪儿接着睡去了。我呢，就回来了，又伤心地回到了父王陛下的王国。现在我听说您是位魔术师，法力无边。还听说您有可多可多的药。我就前来求您帮助，如果您能把我变白，让我能去找睡美人，您要什么都可以，我可以把乔里金克王国分一半给您。”

　　“巴木波王子，”医生看着药包包沉思着说，“我想法子把你的头发弄成金黄色，这能不能使你不再伤心呢？”

　　“不行，”巴木波说，“我什么也不要，只要变成白王子。”

　　“可是你要知道，改变一个王子的颜色，是很不容易的。”医生说，“这是魔术师的技术中最难的一种。你只要脸变白，是吗？”

　　“是的，只要脸变白就行了。”巴木波说，“我身上要穿闪光的盔甲，手上要戴钢制的手套，就像别的王子一样。还要骑在马上。”

　　“你的脸必须全白吗？”医生问。

　　“是的，全白。”巴木波说。

　　“好吧，”医生说，“我尽量想法子帮助你，你可得耐心配合我。你也知道，用几种药也不一定就有效。我得多试几遍。你的皮肤挺结实，是吧？好，那就好。现在到灯底下来--噢，对了，我动手以前，你必须先到海边去弄一条船。船上要准备好够我们过海吃的食品，而且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等我完成了你所要求的事情以后，你必须放我和我的动物们出牢房。你必须答应，不许反悔--以乔里金克王国的王冠起誓。”

　　素 王子起了誓，然后到海边去准备船。

　　王子回来，告诉医生一切已经照办。医生就让嘎卜--嘎卜拿来一个洗脸盆。他在盆里放了几种药，拌在一起，然后让巴木波王子把脸伸进盆里。

　　王子弯下腰，一直把脸伸到耳朵都快淹没了。

　　他就这么伸着脖子坚持了很长很长时间。这段时间里，医生也很不放心。他也一直站着。站累了，就换一换姿势。他使用了几种不同的药瓶，一种强烈的气味弥漫在牢房里。这是一种类似火烧牛皮纸的气味。

　　最后，王子从盆子里抬起了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与此同时，所有围观的动物们都惊叫起来。

　　因为，王子的脸，已经变白了。白得象雪一样。

　　杜里特医生递给他一小块镜子，让他照了照。他竟高兴得唱起了歌，还在牢房里转着圈子跳舞。医生赶紧提醒他，这是在牢里，可别弄出这么大的响动。然后医生匆忙装好他的药包包，让王子打开牢门。

　　巴木波要求医生把镜子送给他。因为在当时，乔里金克王国还没有这种东西。但是医生说不行，他还要留着这块玻璃刮胡子呢。

　　这时王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铜钥匙，打开了牢门上的两把大锁。医生就和他的动物们朝着海边，一溜烟地跑了。

　　来到海边，大家看到波利两下和奇奇已经等在那里。它们正藏在离船不远的一块岩石后面。

　　“我觉得有点对不起巴木波。”医生说，“我用的那些药，恐怕不能长时间起作用。也许睡上一夜，明天起来就又变黑了。反正我从来没这么用过药。说实话，能有这个效果，我还没想到呢。反正是他们逼着我这么干的，是不是？不然的话，我这后半辈子，就得在国王的厨房里擦地板！他那厨房又那么脏！--我是从牢房的窗户上看见的……唉！可怜的巴木波！……”

　　“我想，他一定会明白，我们是拿他开玩笑。”波利两下说。

　　“但是他们也没有理由把我们锁起来！”嘎卜--嘎卜愤怒地晃着尾巴说，“我们又没招谁惹谁。脸上的白色掉了，活该！”

　　“可是你要知道，巴木波，他也没惹我们。”医生说，“是国王，他的父亲，把我们锁起来的。这不怪巴木波……要不，我再回去一趟，跟巴木波说声对不起，道个歉--算了，等我回到布嘟儿巴，我给他寄点糖块去。谁知道呢，也许白色不会掉……”

　　“就是白色不掉，睡美人也不会要他！”嘎卜--嘎卜说，“我觉得他变成白的反而不如本色好看。他那模样，长得实在不怎么样，什么颜色也不行。”

　　“但他是个心肠很好的人，”医生说，“虽然有点太浪漫，但是心肠不坏。俗话说，‘面丑心不丑’嘛，你说是不是？”

　　“我压根就不相信那个家伙见过什么睡美人，”吉扑--吉扑说，“很可能他亲吻的那一位，是一个在苹果树下睡大觉的胖女人的脸。难怪把人家吓的！这一回，还说不定又亲谁去呢。干的这叫什么事！”

　　一边这么说着，推我拉你双头马，拱卜--拱卜猪，吉扑--吉扑狗，吐--吐猫头鹰都跟着医生上了船。但是奇奇、波利两下和鳄鱼都没上船。非洲是它们的家乡故土，是它们出生长大的地方，它们留下来了。

　　医生站在船上，越过水面，眺望远方，这时他才想起来，他还缺一个引路的人：回布嘟儿巴，怎么走呢？

　　辽阔无边的大海，在月光下越发显得无际无涯和沉静寂寞。医生有点急，船离岸以后，四海茫茫，往哪儿走？会不会迷路呢？

　　正在没主意的时候，突然从高高的夜空中传来一阵奇怪的唧唧喳喳的声响！正在喊“再见”的动物们全都停下来，静静听着。

　　叽喳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这声音好像是一阵秋风吹过白杨树，又象是一阵急雨敲打着屋顶。

　　吉扑--吉扑仰着鼻子，竖起尾巴，说：

　　“这是鸟！--大概有一百万只鸟儿一齐飞翔时发出的声音，没错！”

　　大家都抬起头看，一大群好像蚂蚁似的小黑点，正从挂在当空的月亮上流淌而过。那正是上万万只小鸟！又过了一会，小鸟儿已经布满了头顶上的天空。远处却还有大量的鸟儿源源不断地飞过来，飞过来，一直多得把月亮遮得严严实实。一时间星月无光，漆黑一片。就好像是暴风雨来临之际，那遮天蔽日的滚滚乱云。

　　鸟儿们轻轻地掠过海面和陆地，渐渐地向下飞，夜空又变得明朗起来。月亮又和先前一样发射出皎洁的光辉。鸟儿们不喊不叫，也不唱，只有羽毛振动的瑟瑟声越来越响。最后，它们沿着船上的绳索，全部降落在沙滩上。除过树林以外的所有地方，每个角落全都落满了小鸟。杜里特看到鸟儿们全都是蓝翅膀，白胸脯，还有满是羽毛的很短很短的腿。等到所有的鸟儿们都找到了落脚地点之后，到处就又是一片寂静。一点儿声响也没有。

　　在静静的月光下，杜里特医生说：

　　“这是返回英国的燕子啊！没有想到，我们在非洲已经呆了这么长时间了。看这样子，回到家里，恐怕都快要到夏天了。燕子们，我谢谢你们了。你们还在等着我！你们想得很周到，这样一来，我们就不用担心迷路了--起锚，升帆，出发！”

　　船在海上开动了。留下来的奇奇，波利两下，还有鳄鱼都十分难过。它们活了这么半辈子了，还没有见到过像布嘟儿巴的杜里特，这么好心的人呢。／

　　它们一遍又一遍地大声喊着“Good--bye”，直到船走得看不见了，还呆在岩石上伤心地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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