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新的学习

　　不出小白鼠所料，接受教育在鼠类各阶层中引起了极大热情。那本由斯大兵与斯大兵公司出版的真正的稀世孤本《吱吱ABC》，没有能够传给后世，因为动物园的公共图书馆开放的第一个礼拜，这本名著就被馆内拥挤不堪的人流，“读”成碎片了。

　　小白鼠坚持要把那本书收藏在图书馆，并且要举行一个开馆庆典，同时，也是为了让动物城中的居民重视教育和读书。

　　鼠类们学习的热情持续高涨。它们的天性之一，是喜欢打听别人的事情。新掌握的读书识字这个能耐，很对它们的胃口。至于其他种类，如狗类、獾类、松鼠、狐狸、兔子等，它们则更喜欢听别人朗读，所以图书馆的第一个功能，多少有点像个书场。每天下午，鼠类都要在那里大声读书，听众则是杂七杂八，什么类都有。

　　对于“鼠码”读物的需求量非常之大，而且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读者公众大多钟爱诗歌类书籍，特别是内容幽默诙谐的诗歌。图书馆和鼠类俱乐部对于这种爱好又大加引导，结果，一向不知诗歌为何物的鼠类，一个个都抑扬顿挫地讲究起合辙押韵来。

　　到后来又生出一种习惯，在鼠城餐厅(它们自己把这个饭馆叫“大奶酪”)里，鼠类诗人们会站起来面对众多的食客听众朗诵自己的歌谣作品。到了押韵上口的精彩篇章，听众会齐声赞美；要是押韵不好、诗味不足，就会有听众发嘘声、喝倒彩。如果哪位诗人嗓音条件好，又会哼唱自己的作品，如果它的哼唱还博得叫好，餐馆老板要出面收集大家给它的“献款”。具体做法是：老板拿一个鸡蛋壳当做帽子，大家挨着桌子传这个蛋壳，每一位都往蛋壳里放一枚橡子或者大麦粒—就算是放了一点钱。绝大多数诗人的心绪都很好，所写的幽默诗歌后来大多变得非常流行。晚饭前后，我陪着医生到处走走，经过动物园围墙一带时，常听到频率极高的叫声伴随着开怀大笑，我们就明白一定是某位高产的幽默诗人正在“大奶酪”里对着一群快活的听众吟诵它的新作呢。

　　后来又出现的一件新鲜事，更加激起了搞教育的狂热。那就是医生又创办了个鼠类杂志。这是1份每月1号发行的月刊，叫《洞中日月》。期刊的方针是半严肃半幽默。除去最新消息和社会新闻(就是街头巷尾的流言)外，主要刊登些诙谐的笑话和幽默画。

　　在医生客厅的壁炉台上，多年来一直摆放着一幅画像。那是画在一块小象牙上的杜里特肖像—是他年轻的时候。年复一年，它一直摆在一台老式闹钟和一个德国海瑞斯顿城产的瓷质牧羊女的中间，谁也没有动过，可是有那么一天，这画像不见了，谁都说没拿。医生问嘎卜—嘎卜，好管家说前一天它打扫屋子时见过，但什么时候没了，上哪儿去了，它也说不上来。医生又问吉扑—吉扑、吐—吐、奇奇、波利两下和我，我们也提不出一点揭开秘密的线索。这幅画还是他上医学院时，他的母亲请一位小有名气的画家给他画的，所以，医生很珍惜这幅画。问来问去，也都没有个结果，医生的事情太多，也就把这件事丢开了。

　　公共图书馆开馆后，大约又过了两个礼拜的一个傍晚，小白鼠拜访了医生的住处。当时我和医生忙着整理他正写的一本新书——有关深海植物的专著。

　　“医生，有两件事，我想跟您谈谈。”小白鼠市长一本正经地摸了摸它的白色胡须，说，“我希望能有这样一本书，当然要鼠码的，一本关于捕鼠器的教科书。我们很需要，特别是下一代需要读一读。孩子们稍微长大点，就要出洞去溜达溜达，可是还没容它们对大千世界留下一点印象，就被捕鼠器夹住了！就为了一块发了霉的奶酪的诱惑！”

　　“可以，”医生说，“我可以写这么一本书，只要斯大兵能把捕鼠器的结构图想办法画到鼠类的八开本上去。”

　　“四开本也行。”小白鼠说，“您知道，这是做教科书用的。我们规定俱乐部成员中，凡做父母的，这是必读书，要求它们大声读给自己的孩子。最近这个月，踩上捕鼠器的事故大幅度上升。我要求每一位伙伴了解捕鼠器。我愿意帮你们写这本书。您会需要一位行家、一个老手，对您讲述捕鼠器的气味变化，以及从鼠类的角度如何观察捕鼠器。”

　　“哼！我的老天爷！”嘎卜—嘎卜一直在旁边听着这段对话，它插话说，“这下好了，全世界遍地是老鼠了。我的亚麻布柜子里没放捕鼠器，我还直后悔呢。”

　　“是的，不错。不过假如到处都有‘捕鸭子器’的话，你也会后悔的。”小白鼠说。因为愤怒，它的胡须庄严地抖动着。

　　“好了。你说来找我，有两件事，那第二件事是什么？”医生问。

　　“这第二件事，也很重要。”小白鼠说，“我代表我们委员会来邀请您，还有斯大兵，去出席我们的俱乐部周月纪念大餐。”

　　“周月？”医生自言自语地嘀咕道，“这‘周月’是什么意思？”

　　“是的，这是个生词儿，也是个新造的词儿。”小白鼠有些自负地说，“所有的语言都有它们自己特有的词汇。既然如此，为什么‘鼠码’不可以有一两个属于它独有的词汇呢？情况是这样的：委员们开了个会，有位委员叫‘铁路鼠’—它住在车站那一带，挺和善的，就是浑身一股子煤油味—起立发言说，俱乐部成功地运行已经有些日子了，我们应该举行一次周年纪念大餐，庆祝庆祝……”

　　“你们的庆祝，就没断过。”嘎卜—嘎卜在壁炉边上说。

　　“接下来，”小白鼠继续说，“另一位委员，名叫‘马路鼠’—它住在一辆旧出租马车的地板下面。它对伦敦城的街道了如指掌。它起立发言道：“‘周年”的意思，是一年，而俱乐部开办还不到一年，对鼠类生命来说，一年太长了，本鼠建议改名为“周月纪念餐”，来庆祝俱乐部诞生1周月，而不是1周年。’

　　“随后我们议论了一番，最终认为此建议甚好，采纳了—我们的庆祝宴会应称为‘周月大餐’。

　　“接下来又一位委员，它叫‘教堂鼠’—它住在教堂里，日子过得相当穷，差不多以蜡烛渣为食，它有点宗教味，老是让我们唱赞美诗，少唱幽默诗——起立发言说：‘我向委员会建议如下：倘若没有杜里特的出席，我们的周月纪念将算不上完美无缺。’

　　“这只教堂鼠以演讲家自居，大概它也真的听到过不少讲演。它说：‘正是由于杜里特的不知疲倦的努力，以鼠类福利为目的的俱乐部才得以实现。故此我认为应该请杜里特出席，还有他的那位助手，那位与众不同的小伙子，名叫托美•斯大兵的那位，也一同邀请。在建立动物园的过程中，他也功不可没。’

　　“这项建议毫无异议地获得全体通过。它们举荐我前来送上邀请。大餐设在明天晚上。医生，您不必做任何准备，就是这身衣服就行，但您得说一声：行，肯定参加。”

　　“行，肯定参加。为何不去呢？”约翰•杜里特说，“我欣然接受。我想斯大兵也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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