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广告与雕像

　　到达曼彻斯特的一天，对杜里特家族来说，是个伟大的日子。它们之中除去吉扑—吉扑之外，谁也没有到过真正的大城市。一路上拱卜—拱卜趴在窗户上贪婪地看着街上的情景，不断地回过头去把看见的新鲜事兴奋地告诉车上的人。

　　不拉木的剧院坐落在这个城市的边上，这里实际上是个大游乐场，里边有许多杂耍摊子。游乐场中央有个很大的建筑物，那就是剧院。剧院后边，有一个四面都是阶梯式坐位的椭圆形露天大剧场。因为它很像古罗马的露天竞技场，所以叫做爱莫菲大戏院。职业拳击、摔跤、吹洋号比赛还有许多别的有趣的玩意儿，都在那里演出。

　　曼彻斯特的市民们，凡是想消遣消遣的都要到不拉木的游乐场去，特别是周末的晚上，真是人山人海。到处都用彩灯装饰着，天黑以后，色彩缤纷的彩灯一齐点亮，远远看去，景色十分迷人。

　　这个游乐场太大了。大花朵的全班人马落脚之后，才占了它的一个小角落。这让大花朵十分吃惊。

　　“我的天哪！”他对医生说，“这才叫艺术呢，瞧这气派。这个不拉木他挣的钱呀，大概得用笤帚扫了吧。你看看，光是中央剧场这一个地方，容纳的观众就顶我的大帐篷的3倍！”

　　大花朵的戏班子都感到有点自惭形秽，大家悄没声儿地在指定的地方安营扎寨。刚收拾好，不拉木来了，他一开口就打听哑剧的准备情况。

　　“至于你的其他演出，”他对大花朵说，“这块地盘归你，你可以打开场子，布置起来，想怎么演就怎么演。观众来得最多的是5点以后。到周末，整个下半天都是高潮。杜里特一伙呢，交给我好了。当然，收入我将交给你，你们怎样分成，我不管。但是从现在起，杜里特，还有他的动物们，都由我指挥管理。你明白吗？任何人不得干涉。这是咱们原先讲好的，是吧？“

　　大花朵们开始支帐篷，杜里特家族以及他的大篷车就被带走了，他们被带到中央大戏院附近的一块空地上，布嘟儿巴哑剧就将在这里公演。

　　舞台搭好，篷车也安顿停当后，杜里特想去城里转一转，吉扑—吉扑和拱卜—拱卜立刻要求把它俩也带上。医生说想去就走，同意了。晚卜—嘎卜虽然也想去.但它没吭声，它得留下来继续把行装打开，归置好，并且还得准备晚饭。 曼斯特城很大，到达市中心得走好一阵子，一路上全是千篇一律的住宅和花园。

　　杜里特和吉扑—吉扑多次去过伦教，当然知道大城市是什么样子。可是拱卜—拱卜一进入市中心，只见交通繁忙，人潮如涌，大商店一家接一家，它那两只眼可就不够用了！

　　“这么多的人！”它惊奇地瞪大了双眼，自言自语道，“还有车！真没想到世界上会有这么多菜铺子，灯光这么亮卜……西红柿！堆得像小山一样。我喜欢这地方！这儿比布嘟儿巴好玩！……不错，我喜欢这地方……”

　　他们来到一个豁然开朗的地方，这是一个大广场，四周有很多宏伟的石头建筑物。拱卜—拱卜想知道这些建筑物的名字，杜里特不得不一个一个地讲给它听，这是银行，这是粮行，这是市政大厅，等等。

　　“那是什么？”拱卜—拱卜指着广场中心问。那里面有一座很大的骑在马上的人物雕像。

　　“那是一座雕像。”

　　“这人是谁”

　　“史来德将军。”

　　“为什么要给他立个像”

　　“因为他是一位杰出的人物。”

　　走出广场没多远，又是一个广场，这一个小一些，中间没雕像。正走过小广场时，拱卜—拱卜突然停下来。

　　“老天呀！”它大喊着，“医生，你看！”

　　广场的另外一端，有一个很高的广告栏，那上面画的是一个穿着裤子的猪，手里拿着一串香肠。

　　“这不是我吗？”拱卜—拱卜往前紧走几步说道。

　　是的，就是它。那广告顶上有一行大字：布嘟儿巴哑剧—神秘的剧种无与伦比。地点：不拉木爱莫菲大剧院。时间：下星期一。

　　不拉木说话算数，他找了一个画家，把杜里特的剧中角色全画在上面，全城张贴。

　　拱卜—拱卜站在画像下边，使劲地看着，迈不开步了。一下子来到都市，又发现自己的巨幅画像贴到了墙上，又想到自己成了名演员……拱卜—拱卜兴奋不已，真是如痴如醉。

　　“说不定，日后也要为我弄一个雕像呢？”它说，“就像那位将军一样。瞧，地方也有，就立在这个广场上，这个广场还空着呢。”

　　他们继续在城里的街上走着，又发现了许多关于他们的节目的宣传画。其中有嘎卜—嘎卜，正穿着芭蕾裙，踮起脚尖做着平衡动作。还有斯威兹，头上戴着一个警察钢盔。此外还有拱卜—拱卜，每到它的画像跟前，它就不想走了。

　　“我说医生，你是不是跟这里的市长说一说雕像的问题，”它说，“他们会不会把将军的雕像移到小广场，把我的雕塑放在大广场上呢？这也说不定……”

　　星期一到了，哑剧就要在这一天正式上演。首先进行了彩排。前边是一些杂耍节目，有跳舞、唱歌、变戏法等。有个洋鼓号组成的乐队为这些节目伴奏。舞台两侧白墙上有两个框架，每个节目开始前，总有一个穿着特制服装的人走出来，把一张很大的卡片装在这个框架上。卡片上写着节目的名字。医生提出建议说哑剧开始时，这个换卡片的工作应由动物来承担。不拉木先生很赞成，说这是绝妙的主意。医生正考虑让谁来担此重任，吐—吐过来说它可以干这个差使。

　　“这件事需要两个人。”医生说，“你看见了吧，舞台两侧有两个框架，两个人好像上操齐步走似的，从两边出来换卡片。”

　　“这好办，”吐—吐说，“我马上就能再找一个猫头鹰来，我们一定干得比那两个人还好。你等等，我这就去城里转一圈。”

　　吐—吐飞走了，不到半小时，就带回一只猫头鹰，不但模样和它完全一样，就是身材大小也不差分毫。于是舞台两侧又添了两个凳子，他们俩出台时站在凳子上，刚好够上那装卡片的框架。

　　乐队的队员们已经看惯了舞台上出现的各种表演，但是当吐—吐和另一个猫头鹰兄弟从幕后出现在台上时，乐队的人也都感到十分惊讶新奇。两只猫头鹰干这个活的确比那两个着丝绒制服的人强得多，它们两个就像花样机械钟里面的小人儿一样，一蹦一蹦地上了凳子，换了卡片，朝着想像中的观众鞠了一躬，然后退下了。

　　“我的天哪！”小提琴手对长号手说，“真是没见过！它们两个那么有板有眼，倒像干了一辈子似的。”

　　医生本人在音乐方面也十分内行，他又和乐队指挥商量了一番，决定布嘟儿巴哑剧演出时，用哪些乐器伴奏。

　　“希望曲调要欢快一些的，”医生说，“但是力度要轻，要柔和，整个乐段须极度轻奏。”

　　“好嘞！”指挥说，“我给你来一段走钢丝的音乐，有点紧张味的。”

　　说完，他用指挥棍敲了敲桌子，示意乐队准备，然后奏了几个小节。这是一段热情欢快略带一些震颤的音乐，演奏得非常快，使你联想到童话中的小仙女拍动着翅膀在月光下的草地上轻轻飞过。

　　“很好，非常美！”医生说，“当嘎卜—嘎卜扮演的楼斗菜开始翩翩起舞时，我希望你们演奏古典歌剧《唐璜》中的乐段，因为它平时就是用这个曲子练的。当拱卜—拱卜扮演的裤子摔跤时，请使用低音大鼓，使劲敲上一下！”

　　接着，整个哑剧全本在真正的舞台上加上伴奏和布景道具，又从头到尾彩排了一遍。拱卜—拱卜感到台上灯光太强，有些不适应。不过它和别的演员一样，已经练习得非常熟练，可以说即使半醒半睡着，也能照常演出。整个彩排一口气结束，一点毛病也没有。

　　全部结束后，不拉木先生说：

　　“还有一件小事，真正演出时，还得谢幕。杜里特先生，你还得教教它们怎样谢幕。”

　　在杜里特家族的生活中，多姿多彩令人激动的事件数不胜数，但是最最激动人心的，在事后回忆、怀念最多的，还是著名的布嘟儿巴哑剧在曼彻斯特的第一次上演这个难忘的时刻。

　　我说“著名”这个词，因为它的名气在后来的确变得非常之大。不但曼彻斯特城的报纸将其作为轰动一时的新闻加以报道，连那些研究编剧与导演艺术以及戏剧理论的杂志，也载文作了介绍，认为这是表演艺术上的一种全新的尝试。在此之前，当然也有动物穿上人的衣服上台表演的节目，并且有些也相当精彩，但是，那些“演员”都毫无例外地不晓得自己在干些什么，更不可能懂得它们演出的节目是什么意思。只有到了杜里特手里，由于他能用它们的语言和它们交流，才使得它们可以演出自己完全了解的节目，也只有这样，节目才演得准确无误，尽善尽美。

　　良好的天气加上不拉木的广告宣传，星期一这天晚上，大批大批的观众来到了游乐场，早早地就有人开始入场。

　　杜里特这一班人在幕后静静地等着开场的时间。此时此刻，最紧张的要算是杜里特本人了。在他手下的这一班人马中，除了斯威兹，谁也没有在真正的观众面前演出过。虽说在不拉木和少数几个人的围观下成功地彩排过，但这不能保证这一回就不出差错，这一回是面对着满满一场子的观众！

　　乐队奏起头几个音符时，医生从幕缝里向观众席上看了看，满满一场子的人，除去脸以外什么也看不见。看样子再来几个人，恐怕都挤不出个地方来了。

　　“医生，”嘎卜—嘎卜挤到医生身旁，也往外看，它小声说道，“这么个热闹劲，咱们可要赚大钱了！大花朵说不拉木答应每天给他100镑，如果观众人数超过某个数字，100镑之外还要多给一些。看样子观众算是超员了，挤得这么密，飞都飞不过去。观众们为什么要吹口哨跺脚呢？”

　　“那是因为开演的时间已经过了，”医生看了看手表说，“观众们不耐烦了。你瞧，幕拉开了，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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