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篇欣赏

　　给逃学者的信

　　(罗马尼亚)米•申丁布里亚努 著

　　李家渔 译

　　我最后决定给你写信了，我的狠心肠的主人。我是你的书包，伤心透顶的书包。我应当告诉你，我的心并不一直是忧伤的。恰恰相反，有一段时间——一个多月以前，我还觉得很自豪，很幸福哩……我一从文具店的货架上走下来，就直接进入了七年级，而且被挎在你的胳肢窝下面，我怎么能不感到自豪和幸福呢？我觉得你也为我感到得意，这更增添了我心中的喜悦。因此，我必须承认，我们俩刚一见面，我就喜欢上了你。你的身材高高的，长得挺结实，性情愉快又爱好运动。你现在依然是这个样子，可我却一点也不喜欢你了。顺便说一句：你要是想了解详细情况的话，告诉你，我也很喜欢运动。你别看我如今是一个可怜巴巴的书包，当初，在皮革厂的时候，我差一点就成了一副拳击手套哩！

　　因此，一个多月前，我曾对自己说：“瞧，这回我算是走运了。我要上学去，我将会学到许许多多知识，会受你——我的主人，和其他人的尊敬。”我们俩真是理想的一对儿啊！

　　正因为这样，开学那天，当我看见贴在我的盖子里面的课程表时，我幸福得简直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我要学的东西是那样多：物理呀，化学呀，代数呀，和其他一些我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学科。我急切地盼望着第二天去上课。我兴奋得涨红了脸，念了念课程表：“第一节，物理；第二节，化学；第三节，数学。”你还记得吗？我们离开家门的时候，我浑身焕发着什么样的光彩！现在我告诉你吧：那是幸福的光彩！最后，我们到了一个地方，停下来。四周没有一所学校。我心里很惊讶。可是，我对自己说：“我的主人比我知道得更清楚什么是物理课，应当在哪儿上课。”当时是早上八点钟。我蹲在地上，你的衣服放在离我七步远的地方。接着，你就同其他几个孩子一道追着一个球跑起来。几分钟里，我聚精会神地看着、听着，学到了许多关于物理的知识。也许那是第一堂课，我直到现在都还背得出来。我兴奋地发现，它包含着非常丰富的概念：射门！拦截！角球！手球！犯规！出界！

　　看着你那样用心，那样认真，为了掌握这些概念，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静悄悄地蹲在那里。突然，“射门——拦截”这个概念像晴天霹雳似的砸到我的头上，把我撞得往后滚了好几步远。接着，另一个概念“脚掌球”把我的脸颊踹掉了一层皮。当你们做“发直接任意球”的练习时，墨水瓶一下子被打成几十个碎片，溅了我一身墨水。

　　这大概就是七年级的物理课吧，我暗暗对自己说，盼着第一节课结束。一声哨子响，我们下课休息了……“现在可好了，”我想，“下面是化学课，我又将学会一些新的知识。”

　　果然，你把我拎起来，拿去放在场子的另一头。我这才知道，上化学课时，得“交换场地”。不一会儿，一声新的哨子响，化学课开始了。可是，使我吃惊的是，这门新的课程跟第一门简直太相似了。使用的概念是完全一样的：射门！得分！手球！直接任意球！出界！

　　当我在第三节上代数课时听到的仍然是同一些概念时，我心中的惊愕还用得着说吗！并且，我还发现，只有“4:0”这个数学概念才使你感到极为幸福，受到尊敬。后来，我们就回家休息了。

　　第二天，我们的课程有地理、罗语和解剖学。第一节课，我们到了山冈上的一个树丛里。“对！这就是地理！”我这样想，“在野外，大自然里上课。”我聚精会神地等待着。你整整花了一节课的时间把一种鳔胶涂在牛蒡草上。上罗语课的时候，你轻手轻脚地爬到暗地里监视起来。等到上解剖课的时候，你捉住了大约三只金翅鸟。可怜的鸟儿被你上地理课时涂了鳔胶的牛蒡叶子粘住了。

　　你兴冲冲地往家里走。我——你的书包也一样。半天工夫，我就了解到什么是地理、罗语和解剖学。再简单不过了！

　　第三天，我等着去上历史和几何课。我们在一条小河边停下来钓鱼。我马上就明白了，历史和几何的区别就在于：上历史课，你钓到了三条鳊鱼；上几何课只钓了两条。

　　你很自豪。我也一样，三天的时间，你所学的课程我全明白了。我也了解了自己的全部义务：上物理、化学和代数课时，我得等着挨脚踢；上地理和罗语课时，我得给你装金翅鸟；而上历史和几何课时，我只好闻鱼腥味了。

　　正当我以为自己无所不知的时候，出现麻烦了。因为，第四天，当我做好准备去上物理课时，你却带我去钓鱼。据我所知，这是历史课的内容。上罗语课，当我准备让你带我到山冈上去时，你却把我撇在一旁，像上物理课和数学课时那样，开始追着一个球跑起来！

　　从那时起，总是这样。我什么也不明白了。我非常糊涂，极为不幸。我原以为学到了许多知识，现在才发现我什么也不懂；我原以为我对你是有用处的，可现在，当我的夹层里装着鳊鱼时，才明白你并不需要我；我原以为我会受到尊敬，可是我现在经常听到的是什么？

　　“瞧，这就是那个逃学鬼的书包！”

　　你听见了吗？大家都这么叫我。现在我全明白了：你是个逃学鬼！我是多么伤心啊！

　　你要知道，我狠心肠的主人，要是明天我们仍然在两道门之间上物理课的话，那我就要像人们说的那样——“恕不奉陪”了。反正你也不需要书包。我还回到工厂去，要求他们把我做成当初他们想做的拳击手套。你听懂了吗？我认为我的话已经讲清楚了。因此，我匆匆结束此信，并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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