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夜里，吉菲和赛林在大场的拱门下碰头。他们准备开始那个了不起的计划，但是赛林突然产生了疑虑。

　　“我真的很担心，吉菲。这办法恐怕行不通。”

　　“赛林，”吉菲恳求道，“谁也不知道是否行得通，但如果我们不去尝试，就会失去什么呢？”

　　“首先会失去我们的大脑。”赛林回答。吉菲发出“啾啾”的轻笑声，这笑声几乎是所有猫头鹰共有的。

　　空中“忽”地一下，转眼间小个子精灵猫头鹰就被掀翻在地。“不许有笑声。只有在斯嘣副官的指挥下才能发出笑声。不许再犯。下次会立刻给你汇报上去，我会迫不及待地看着你接受教训，让你知道什么是正确的笑声。”

　　监督员走开了。赛林和吉菲无言地面面相觑。这肯定是所能想象的最奇怪的地方。他们教人学睡觉！教人学笑声！笑声疗法！赛林真不明白圣灵枭这样一个地方到底是干什么的。他们在这里究竟学习什么？为什么？那些比金子还要贵重的微粒又是什么？斯吭和斯嘣想要把他们变成什么？肯定不是猫头鹰！然而，没有时间思索这些了。赛林还有一个心思，自从那次笑声疗法之后，这心思让他越来越感到不安。

　　“吉菲，你也许能逃出去，我不行。但你可以。”

　　“你在说些什么呀，赛林？”

　　“吉菲，过不了多久，你的羽毛就丰满了——你自己看看吧。我认为你今天又长出了几根初级飞羽。你很快就能离开了。”

　　“你也是啊。”

　　“你在说些什么呀？我简直怀疑你被月光催眠了。他们把我的羽毛拔光了呀，吉菲。”

　　“他们拔掉的是你的绒羽。你看，你的初级飞羽的尖尖还在，而且我还看见了一些次级飞羽呢。”

　　赛林抬起一个翅膀，仔细端详。吉菲说得对。可是，赛林心想，没有了绒羽……？

　　吉菲好像猜透了他的心思。“飞行的时候不需要绒羽，赛林。绒羽是保暖用的。没有绒羽也能飞。最多会感到有点冷。而且谁知道呢？等你的拨风羽都长出来后，说不定你还会再长出一些绒羽来呢。”

　　赛林又眨了眨眼睛。第一次，他那张雪白的心型脸上那两只宝石般乌黑的眼睛，闪烁出了希望的光芒，吉菲的心里也感到很振奋。她必须要让赛林相信他能做到这点。她必须要让赛林从心底里相信那个了不起的计划。

　　吉菲曾经注视过她的哥哥姐姐长到那个阶段，他们没完没了地跳跃了一些日子之后，似乎谜一般地聚集起力量，腾空飞起。她记得自己问过爸爸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此刻，爸爸的话又在她耳畔回响：

　　“吉菲，你会永远都在练习，但仍然飞不起来，除非你真的相信自己会飞。只有这样，你的砂囊里才会有那种感觉。”说到这里，爸爸停住话头，然后又用一种沉思的口吻说，“很滑稽是不是，我们所有最强烈的感觉都来自我们的砂囊——甚至关于翅膀的感觉也不例外。”为了证明这一点，他竖起了自己的几根拨风羽。“都来自我们的砂囊。”他又说了一遍。

　　“听我说，赛林，”吉菲说，“当时你昏过去，他们把你抬走之后，我在小食团儿场里发现了许多东西。”

　　赛林眨眨眼睛，抖了抖肩膀，年幼的猫头鹰感到尴尬或难为情时都会这么做。“是啊，吉菲，当我愚蠢地提问时，你在旁边听着呢。”

　　“别再打击你自己啦，”吉菲严厉地说，“他们已经这么做了。”吉菲的直率令赛林大吃一惊。他不再眨眼睛，而是直视着这只精灵猫头鹰。“听着，我刚才怎么跟你说的？圣灵枭的一切都是颠倒的、翻转的。我们的工作就是不让自己被月光催眠，在一个颠倒的世界里保持清醒。如果做不到这点，我们就永远不可能逃出去。我们就永远不能思考。而只有思考，我们才能想办法逃跑。所以你听我说。”赛林点点头，吉菲继续说道，“首先，我已经弄清楚了，今夜是第三个满月之夜。实际上，月亮已经开始缩小了。记得吗，我跟你说过的。再过几天，你会看到月亮差不多快要消失了，我们也就用不着担心被月光催眠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场会变得越来越黑，我们也就越来越容易找到阴影。但是与此同时，我们必须假装自己被月光催眠了。”

　　赛林克制着自己不提问，尽管他知道向吉菲提问是没有危险的。但是他不愿意打断吉菲的思路。赛林清楚地知道，这只精灵猫头鹰虽然各个方面都很小，但她的思想却一点儿也不小。而且他看得出来，吉菲此刻正在苦苦思索着什么。

　　“再经过一轮月盈期，”吉菲接着说道，“你的拨风羽就差不多全长出来了，到了满月的时候，你肯定就能飞了。”

　　“那么你呢，吉菲？你再过几天就能飞了。”

　　“我会等你的。”

　　“等我！”这不是一个问题。赛林实在太惊讶了，惊讶得简直说不出话来。所以，最后是吉菲提出了问题。

　　“有什么不对吗，赛林？”

　　“吉菲，我不敢相信你刚才说的话。你明明能够逃出去了，为什么要等我呢？”

　　“问得好，赛林。我绝不会把你撇下的。首先，你是我的朋友。如果我独自逃出去，那么我的生命在我看来不值两个小食团儿。第二，我们需要对方。”

　　“我需要你超过你需要我。”赛林用细小的声音说。

　　“哦，熊屎！”赛林又一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熊屎是洹熊粪便的简称，是一只小猫头鹰能说出来的最大胆、最肮脏、最难听的话。每次皮圈太太汇报说她阻止昆郎捉弄伊兰时昆郎冲她说“熊屎”，妈妈就会把昆郎结结实实地狠揍一顿。

　　“赛林，是你发现了他们是用我们自己的名字给我们催眠，让我们不断重复自己的名字。这真是太厉害了。”

　　“但首先知道月光催眠的是你啊。我连听都没听说过。”

　　“我只是知道一件你不知道的事。那不是思考，只是碰巧知道而已。如果你早一点孵出来，或者生活在沙漠上，你也会知道的。可是现在我知道了一些新的东西。知道吗，赛林，”吉菲继续说道，“他们把你弄走以后，我有了一个发现。那只47-2号小猫头鹰派我去跑个腿。就在小食团儿场的外面……”吉菲看看四周，然后压低声音继续讲述她的经历。这时，第一道月光刚刚滑过暗黑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