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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开始做妈妈的时候,下定的唯一一个决心,是“绝不再像以前的父母们一样”,我不要再打我的孩子、羞辱我的孩子、仗着大人的势力欺负我的孩子贬低我的孩子;我不要总是试图改造我的孩子、干涉我的孩子、勉强我的孩子、把她当作泥娃娃一样塑造我的孩子……
当年的雄心万丈,现在捡拾起来真是惭愧。不得不说,惯性的力量实在很大——当你在你反对过的环境中长大,你很难阻止自己把你习惯的那套东西用出来,那些都长在了你的潜意识里,稍微不小心就像幽灵一样跳出来了。
前几天我榨果汁,榨好后放在杯子里虚掩上盖子。女儿走过来拿起就喝,果汁从盖子的边缘撒了一地。
魔鬼从我的心里跳出来,我边忙乱地打扫边大吼大叫:“你看看你!你怎么搞的?难道你没看到这盖子没盖好吗?看这一地,怎么打扫啊……”
我愤怒地大嚷,直到她委屈地小声说:“我总是做错,你当初真不应该生我。”
这句话将我从魔界唤了回来,我一下清醒了,意识到我刚才是多么的歇斯底里,心里陡然生出很多的愧疚——她能产生“我总是做错”的想法,不知道我最近发作了多少次的歇斯底里了。停了一下,我蹲下身子,跟她打了个趣:“每个人都会经常做错些小事情的,我也老做错,只不过我是大人了,现在没人说我了而已。”她总算释然了。
女儿在家爱看电视,各种动画片挨个看,我对此深恶痛绝。除了反感“爱看电视”这个爱好外,我对她选择的内容也很不感冒,有些脑残动画片她看得津津有味,我拦不住她选择,就忍不住总在一旁发出轻蔑的嘲笑之声,“什么破片子,拍得太烂了!”“这种烂片你还看,什么品位呀!”……
一个晚上,我对她的这个爱好的反感终于累积到了一个顶点,当电视被我关掉,她无所事事地在我身上起腻的时候,我很魔鬼地把她推开:“一天到晚除了看电视就是跟我起腻,你有点别的事干没有?!”
她惶恐了,凑过来抱住我:“妈妈欺负小孩!你不能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那个晚上,在她入睡之后,清醒过来的我无比歉疚。我怎么能厌恶我的孩子,只因为她没变成我希望的那样?我曾经下定决心不成为这样的,而现在我怎么成了这么丑陋的一个妈妈?在我清醒过来之前,我不知道已经伤害了她多少次。
想来想去无法入眠,我起身给她写了一封信致歉,然后塞到了她的书包里。但我不知道这能起多大作用。
大人相对小孩,有着无上的权威,这种权威太容易被滥用,靠自己控制真是难,不知道有多少大人就在滥用这权威当中越来越享受,越来越欺负自己的孩子,给他施加了无数伤害,而这些伤害都会在他的性格上、价值观上体现出来。
我曾希望并认为自己会保持清醒,而现在也会越来越经常地陷入魔界。我得靠什么方法,才能赶走这个魔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