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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学:诗人大学生

  在学校里,安徒生始终没有忘记他的创作,那是他生活的底色与生命的元素,即使在梅斯林主任的“管制”下,发自心底的呼唤也时时让他不能自已,尤其是在他受到梅斯林主任近乎病态“折磨”的黑暗岁月里,创作成为他发泄不满、排遣郁闷、平衡心理的心灵鸡汤。不能把它写在纸上,就写在心底吧;不能写诗写剧本,就写日记。从他的日记里,可以看到他那时的绝望、无助与希望。

  星期三。我灰心丧气,拿起我面前的《圣经》,找到圣言,我翻开书,胡乱地指着一个地方去读。说真的,上帝,我是懦弱的,但您看透了我的心,并且会帮助我升到四年级吧。我已经顺利地用希伯来语回答了问题。

  星期四。偶然扯掉一只蜘蛛腿。满意地通过了数学考试。上帝呀,上帝,我向您表示衷心的感谢。

  星期五。上帝啊,帮助我吧!夜是这样寒冷、清澈。考试顺利地结束了——明天公布结果。月亮啊!明天你看见的要么是一个脸色苍白的自暴自弃的人,要么是一个最快活的人。读席勒的《阴谋与爱情》。

  星期六。上帝啊,如今我的命运定了。但人们还瞒着我,可能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上帝,我的上帝!别抛弃我!我血管里的血液都沸腾了,我的心神慌乱不安。上帝啊,上帝,帮助我吧!——事实上我是升级了,真不可理解!我并像我所想像的那样狂喜。11点钟我写信给古尔堡和我的母亲。

  这是安徒生在四年级升学考试时的几天日记,从中可以看到一个在焦躁、不安、无助折磨下而虔诚祈祷的安徒生,一个在愿望实现时却无法高兴的安徒生。不能创作,对一个以诗人为最高理想的青年来说,无疑是在慢性自杀。然而,就在这期间,安徒生还是写了四五首诗,其中有《鬼魂》和《母亲》两首,后来被人们发现,收入了他的作品集里。在赫尔辛格上学的日子里,只写了《除夕》和《垂死的孩子》两首,这也是安徒生最先发表的、让他成为诗人的诗作,尤其是《垂死的孩子》在作家海伯格主办的报纸《飞邮报》发表后,安徒生开始受到文学界、评论界的注意。

  回到哥本哈根后,到考大学还有一年的时间,他住的地方离老师的住所相当远,安徒生每天要到老师家里去两次。这恰好给了安徒生难得的机会——在去的路途中,他满脑子都是功课,而在回来时,他就心安理得地构思他的诗歌了。但他没有把它记录下来。这一年当中,他只写了五六首幽默诗,而且不是写在纸上,而是留在脑子里。经验告诉他,也许这样更安全。但在结束大学考试的归途中,情形完全不一样了。萦回在他脑际的念头和忧虑像一群飞到空中的蜜蜂似的,他情不自禁地写下了《阿马格岛漫游记》(又译作《徒步旅行》)。这是一首独特的幽默诗,一种异想天开的阿拉伯式的图案,但却充分显示了那个时候安徒生的个性、嘲弄一切和流着眼泪拿自己的感情开玩笑的倾向。这是一首富于幻想的浪漫主义作品,安徒生自己很欣赏,自费出版了这部作品,但几天后就被出版商买去了版权,而且很快印了三四版,连邻国瑞典也翻译出版了这本诗集。海伯格不仅在《文学月报》上评论这篇诗作,称赞“这本书可以给死气沉沉的丹麦文坛吹来一股新鲜空气”,还提醒读者“不要用普通眼光来读这本书,请把它当作一个即席演奏的狂想曲来欣赏吧”!海伯格还在他主编的《飞邮报》上发表了其中的片段。现在是整个哥本哈根都在议论这本书,而且几乎是一片赞誉声,“文坛新星安徒生”的名字就此传开了,这让安徒生始料未及。《阿马格岛漫游记》的成功,让安徒生成了名副其实的“诗人大学生”。

  那一年,大约有两百名男青年考取了大学,其中有几个写诗甚至是发表过诗的。有人开玩笑说,那一年有四位大诗人和十二位小诗人成为大学生。这四位大诗人就是在皇家剧院上演歌舞剧《人民剧院的阴谋》的阿尔内森、出版了《给上流社会的读物》的F.J.汉森,还有一位霍拉德·尼尔森,第四位就是H.C.安徒生。

  在大学里,安徒生受到同学们的尊敬。他乘胜追击,一口气写了轻歌舞剧《尼古拉斯塔上的爱情》。安徒生从他住居的顶楼凝望窗外,可以看到高高耸立的尼古拉斯塔,每天都能看见一个向上攀登的守塔人的身影。安徒生由此展开他的幻想。剧本写守塔老人的女儿爱琳娜不爱父亲为他选择的青年,却爱上了一个贫穷的裁缝。父女之间发生了冲突。最后是大团圆的结局。情节生动,语言风趣。这一次,安徒生终于如愿以偿,皇家剧院的大门为他敞开。

  1829年4月5日晚,是这出轻歌舞剧首演的日子。对于演出能否获得成功,安徒生一点把握也没有,过去多次失败的阴影让他提心吊胆,结果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当帷幕落下时,观众向安徒生报以热烈的掌声,并齐声欢呼“万岁!”安徒生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从剧院跑到大街上,又一路狂跑到柯林家里,喜极而泣。

  正在书房看书的柯林夫人被安徒生的哭声惊愕了。她连忙让安徒生坐下,安慰说:“啊,我可怜的孩子,不要伤心,这种事情谁都会遇到的。这次没有成功,还有下次呢!这没有什么关系。上帝保佑你!”

  安徒生突然停止了哭泣,激动地说:“亲爱的柯林夫人,我是来告诉你,我成功了!整个剧院都沸腾了,他们喊着我的名字,大声叫道:‘安徒生万岁!’”

  “那你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呢?”柯林夫人疑惑了。

  “亲爱的柯林夫人,我是太激动了,太激动了!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你明白吗?”

  看着安徒生兴奋而幸福的神情,柯林夫人也为他高兴。是呀,凡是了解安徒生的人,都会为他的成功而激动骄傲。从欧登塞小镇来到哥本哈根,已经十年啦!这十年他是怎样过来的?从几次想在剧院里做一个小小的雇员而遭到拒绝,到如今自己创作的喜剧在同一剧院演出而获得巨大成功,这是怎样的差别呀!他怎能不激动呢?!

  有了《阿马格岛漫游记》和《尼古拉斯塔上的爱情》的收入,安徒生有生以来第一次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而这又无疑是一场及时雨,因为他考上了大学,原先享受的资助他中学学习的皇家公费也因此结束了。安徒生不仅实现了自己长久以来为之奋斗的理想,而且开始自立,这对他今后的人生道路与事业发展是多么重要呀!紧接着,安徒生又出版了他的第一部诗集,其中附有一篇童话《鬼》。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写童话,虽然当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但已经显露了他在童话创作方面的天赋。后来安徒生发表的童话《旅伴》,就是根据这篇《鬼》改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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