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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拜英雄的抗联战士喜欢给自己的首领起外号,其中周保中的外号最多,每个都有一段传奇。
“大麻子”是他的第一个外号。
周保中,本名奚李元,云南大理人。北伐战争期间,因立功升为国民革命军第六军副师长,后被中共送往苏联进修军事,与叶剑英是同学。“九一八”事变后,周恩来派他到东北吉东指挥武装斗争。
1932年3月,吉东宁安县花脸沟,当地的自卫军哨兵巡逻时,发现一位30岁出头的汉子正在向妇女打听“中共吉东局”的消息。
这人高个,操南方口音,脸上有麻子。哨兵怀疑他是日军探子,二话不说,将他五花大绑,捆送到排长跟前:“报告排长,抓了个鬼子探子。”
排长看也不看,吩咐道:“拉出去毙了!”
哨兵得令,推着往外走。
汉子挣扎着叫道:“长官,听讲完来历再杀不迟。”
排长抬头看看,说:“你个大麻探,有什么来历?”
汉子见排长是个粗人,耐心地解释:“长官,我是一个读书人,从关内赶来投奔李杜总司令,有抗日良策进献。”
排长没功夫细听什么良策,只知道李杜总司令的人不能乱杀,吩咐道:“送连部!”
连长也是“胡子”出身,刀枪剑戟、埋卡打哨还能对付,惟独听不懂良策妙计一类费脑筋的东西,又令送团部。
团长出面接待,也没功夫听他啰唆。但与团长在一起的吉林自卫军中路副总指挥邢占清感兴趣,说:“有什么锦囊妙计,掏出来看看。”
汉子清清喉咙,谈了三大方略、五点要旨:
三大方略是:大敌当前,各路义军必须团结起来,构成呼应之势,以免被日军各个击破;敌强我弱,义军必须全民动员,寓兵于民,使日军随时随地处于受打击地位;纪律是军队的灵魂,基地是部队的归宿,义军当务之急是整顿军纪和建设根据地。
五点要旨是:吉林自卫军不可长期与日军隔江(松花江)对峙,而应跨江作战,深入敌后;自卫军不可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对敌作战上,而应注意清除内部不纯分子,防止堡垒从内部击破;自卫军不可把改编“胡子”作为惟一的扩大队伍的渠道,而应广泛建立救国会等群众组织,汲取源源不断的兵源;自卫军不可长期无后方地流动作战,必须建立基地和兵站网;自卫军不可长期向百姓派粮派饭,而应尽量取资于敌、藏资于民。
“高人哪,高人!”邢占清听完,心悦诚服地拱手赔罪:“那个糊涂排长,险些杀了一位军师!我马上引你见李杜总司令。”
这位汉子就是周保中,他死里逃生的经历很快传遍军中,因为他小时患过天花,脸上坑坑洼洼,又因为他经常自称“大麻子”,战士们背后也对他以“大麻子”相称。但是这个外号没喊多久,便被“神算子”代替了。
1932年春,李杜自卫军、王德林救国军、丁超护路军合建成抗日联合军,周保中被推举为总参谋长。
与各路抗日首领相比,周保中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具有战略眼光。上任之后,他提出占据长白山中段,利用绥宁地区东邻中苏边境、西有镜泊湖原始林区、北靠中东路、南接东满的有利地位,创建一个稳固的抗日根据地。按照这个计划,首先必须扫除绥化境内最大的两个日军据点——东京城与宁安城。
对于这位初出茅庐的军师,众人不太信服,特别是不清楚他领兵作战的真功夫。李杜决定仿效“博望坡军师初用兵”的典故(见《三国演义》第三十九回——编者注),试一试水深,令他带领400人去攻打东京城。
兵法云:“倍则攻之,五则围之。”围攻敌人重兵把守的城池,必须在兵力上形成绝对的优势。而据报,东京驻守的兵力在400人以上。
王德林有些担心:“周先生,兵力是否单薄了?”
“兵不在多,会用者胜之。”周保中回答。
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王德林不好再说什么。
王德林想到的是包围和强攻,而周保中心里盘算的却是巧取。
6月中旬的一天,东京城地下党送来情报,日伪军主力第二天将要进山“扫荡”,城内兵力空虚。周保中当夜率队抵达城外密林中埋伏起来。他们放过出城的日伪军,等到正午,派人化装成本地农民,摸掉岗哨,冲进城内,直扑日军司令部。一阵猛袭,全歼留守的二十余名日军。
根据周保中的命令,攻城部队故意放走了一部分伪军。这股伪军狂奔进山,向日军求援。
周保中指挥部队在城门修筑工事,在城头张贴标语,宣布全城戒严。战士们以为要守城,周保中却下令:“主力进山。”
他率队来到了城外五里处的一条狭窄的山谷前,命令部队埋伏在山谷两端和两侧。
“这是干嘛?”战士们不太明白。
周保中回答:“打鬼子的伏击。”
有些人不服气:“进城的路至少有两条,鬼子未必会走这条。”
周保中说:“这是最近的一条路,鬼子骄横惯了,根本不会想到有人在这里设伏。”
说不过周保中,这些战士干脆躺下来“睡觉”。
“打个盹也好。如果我估计得不错,鬼子赶回来需要三个小时,正好睡上一觉。”周保中安排观察哨后,也躺下来休息。
太阳偏西,观察哨回来报告:“鬼子来了!”
不多不少,正好三个小时。
“神了!”背后议论周保中吹牛皮的官兵惊奇地伸伸舌头。
听说被端了老窝,带队的日军大佐气急败坏,下令分两路回援,一路由伪军组成,沿公路开进,自己则带领200名日本兵抄捷径。
谷如斧劈,上宽下窄,两挺机枪即能封死谷口。
随着周保中一声令下,山谷两侧突然伸出数百支黑洞洞的枪口。大佐和一半的日军死于第一阵弹雨,其他的鬼子也被居高临下的抗联战士逐个“点名”报销。
沿着公路开进的伪军,黄昏时分赶到城外,只见城头飘扬着救国军的一面面军旗,城门口新筑的工事十分严密,又不见日军主力前来会合,预感到大事不妙,不敢攻城,慌忙撤往宁东。
连环套,连环劫。周保中不伤一兵一卒,全歼日军二百余人,夺取东京城,显示了过人的智慧、胆略和勇气,赢得了全军将士的衷心拥戴,一跃而为救国军最重要的军事领袖。
攻下东京城后,救国军兵锋指向宁安。
宁安距牡丹江不到百里,是日军统治吉林东部和防备苏联红军出兵东北的战略要地,驻扎在这里的日伪军超过千人。救国军先后三次攻打宁安,第一次周保中担任偏将,率部消灭日军二百余人,第二次他升为主将,指挥部队攻入宁安城,但旋即被迫撤出。在战斗中,他被子弹击中,弹头卡在左腿的两根胫骨之间。
部队撤到城外林地。他叫来军医,命令动手术,将弹头拿掉。
这位军医原来是游方的草医,民间偏方知道得不少,但正规的开刀手术从来没有做过。何况,开刀需要的麻醉剂和手术刀完全没有。
草医望着血肉模糊的伤腿,哆哆嗦嗦地说:“不能做,也做不了啊,周先生。”
“为什么?”周保中问。
“没有手术刀。”
“用这个。”周保中扔过一把锋利的刺刀。
“还是不行。”
“又为什么?”
“没有麻醉药。”
“要那干嘛?”周保中镇静地对草医说:“听说过关云长刮骨疗毒的故事吗?你也来做一回华佗!”
草医先咕了几大口酒,给自己壮胆。他问周保中:“来一口?”
“不用,给我一根烟。”
警卫员将烟叶卷成一个“大炮筒”,点燃,放进他的嘴里。
草医开始动手,用刺刀生生切开了一个两寸多长的口子,可以看见红肉、青筋、白骨。他把刺刀插进胫骨间,使硬劲将子弹头剜了出来。
开刀过程中,周保中疼得额头青筋直暴,大汗湿透了全身的衣服,但他没有呻吟一声。他两手紧攥着担架,担架棍被攥得扭曲变形,他嘴里的烟叶也被嚼成沫子。
手术完后,草医敬佩地说:“周先生真是神人!我能给这样的神人疗伤,不枉此生!”
没等伤口痊愈,周保中又统率救国军第三次攻打宁安,全歼守城日伪军一千余人,取得全胜。
从1933年春开始,日军集中优势兵力,大举讨伐长白山。救国军大部由王德林、孔宪荣、吴义成带领,或退往苏联,或转入关内,只有周保中指挥一千余人原地坚持斗争。在转战中,他两次负伤,其中最严重的一次伤口在肚子上,肠子都流出来了。由于伤口感染,他高烧不止,连续昏迷了好几天。身边的人都认为他难逃一死,只有草医还有信心。
“现在倭寇乱华,亟需能人救世,不能少了周先生!”
草医的医法匪夷所思。他从活鸡身上扯下一块皮,粘着血糊到周保中的伤口上。
看的人直摇头,不相信他的“鸡皮疗法”。
偏方真能治大病。一天后,周保中退了烧,又过了一些日子,肚子上的伤口开始愈合,居然长出了新皮。周保中又活了过来,生龙活虎地带领部队重整旗鼓,成为东北联军中“打不倒”的“不死金刚”。
周保中对部下说:“有我大麻子在,吉东抗日的大旗就不会倒!”
他的部下说:“有不死金刚在,我们一定能赶走小日本!”
杨靖宇、赵尚志、周保中,这是东北抗联三位最著名的领导人。他们领导东北军民以不超过三万人的兵力,共歼灭日伪军十余万人。
1945年8月,苏军解放长春,在伪满军政部陈列室发现了两颗泡在防腐液中的人头,不知为何许人也,准备丢弃,担负向导的抗联人员制止了他们的行动,火速通知党组织。
周保中闻讯驱车赶往长春,一进陈列室,望着两颗人头栩栩如生的面容,泪水夺眶而出:“尚志、靖宇,抗战胜利了,我接你们来了!”
东北抗联最主要的三位领导人以这样一种特殊的方式庆祝抗日胜利。
周保中(1902-1964) 原名奚李元,云南省大理人,白族。15岁参加“靖国护法”战争,1923年入云南陆军讲武堂学习。1926年到广东参加著名的北伐战争。192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31年从前苏联学习回国后被派往东北,任中共满洲军委书记,开始了在东北进行抗日武装斗争的战斗生涯。前苏联出兵东北,他积极配合苏军反攻,在巩固东北根据地的斗争中做出了贡献。抗战胜利后,周保中担任东北人民自卫军总司令,指挥解放长春。1964年在北京病逝。出版有《周保中文选》等。中篇山河玉碎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在中国共产党和全国人民的感召下,国民党军队官兵以血肉之躯筑成新的长城,担当起正面战场抗日的重任。尽管他们步履蹒跚,经常受到来自内部顽固派的干扰,但长城抗战、淞沪会战、徐州会战、武汉会战、长沙会战……他们用骨岳血渊铸造着中华民族不屈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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