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样才能得到原谅，这本身就是个愚蠢的计划。”露易丝严厉地瞪着尼基。尼基气坏了，“哦，说得对！就算这个计划很愚蠢，为什么你不说不想参加？”

　　露易丝沉默了一秒钟。她为什么不说？很多次她想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可是，每一次她都临阵退缩了。她害怕话一旦出口，她们就再也不会和她一起玩。

　　有一刻，她们俩陷入了令人不安的沉默。附近的马路上，汽车和摩托车不时呼啸而过。

　　突然，劳拉喊了起来，“露易丝说的对，”她对尼基说，“我们不能丢下萨拉。我们得回去。”

　　尼基看上去惊呆了。露易丝猜想，劳拉可能是平生第一回没有同意尼基的意见。

　　“好吧。随便你们好了。”尼基从夹克衫里掏出一个东西。另外两人吃了一惊。

　　这是一个包着红色天鹅绒的盒子，上面系着白色缎带，边上印着浑圆的金色字母。

　　“啊呀，哇！太棒了！”劳拉情绪高涨。大家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

　　露易丝看着盒子里放着的糖果，大失所望。这些糖看起来最没劲了白色的，大小形状和乒乓球差不多。

　　“这些糖到底有什么特别？”尼基拿起了一粒，转来转去地琢磨着。

　　“真是个大骗子韦伯斯特那个蠢老头肯定一直在捉弄我们！”劳拉说。露易丝皱紧了眉头，“很古怪，是不是？这些糖看上去和大块硬糖差不多。”

　　“没准儿只是外表平常而已，里面的味道却好得不得了。”劳拉满怀憧憬。

　　露易丝、尼基和劳拉每人拿了粒特色糖，放进嘴里吮了起来。露易丝真想一口吐掉这些糖特别难吃，味道和它们的外表一样糟。

　　“太难吃了。”劳拉的腮帮里塞得鼓鼓的。

　　“这简直就像吃纸！”尼基阴沉着脸说。

　　露易丝咬着，糖嚼成了碎块。嚼了一会儿，露易丝说：“我们最好回到店里去找萨拉。”她用力把糖咽了下去。糖的香味也随之消失了。

　　“好。”尼基叹了口气。劳拉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没有勇气开口说话。她们向韦伯斯特的店铺走去。露易丝又咽了口唾沫，特色糖在嘴里留下了一股淡淡的黄铜味。

　　三个女孩子站在马路边等红绿灯变色。这次她们不着急了。过马路时，露易丝留意到糖果店那浅黄色的窗帘已经拉了下来，所以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露易丝开始觉得人有些晃悠。脸上的皮肤感觉好像轻度晒伤一般，同时，双手双腿和脖子也有刺痛感，人像躺在雪地里冰凉刺骨。

　　她们走到了店铺门口。外面挂着一块写有“已打烊”的牌子，但是门还留着一条缝。露易丝看着尼基和劳拉，“准备好了么？”她问。另外两位点点头，可根本不像准备好了的样子。露易丝推开门走进了店堂。借着昏暗的光线，她看见韦伯斯特先生正蹲在地上，慢慢地把地上的碎片扫拢，堆到店堂的一个角落里。她们进来时，韦伯斯特先生抬起了头。露易丝准备接受他的再度咆哮。但是，韦伯斯特先生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他注视着她们，不知看了多久。然后他一言没发，又开始清理起来。似乎韦伯斯特先生早已预料到了她们的再次光临。

　　“特色糖好吃么？”韦伯斯特先生问，仍埋着头干活，声音既平稳又冷静。露易丝宁可他大吵大闹，气得直跳脚，也不希望他这么平静。露易丝感觉完全不对劲。

　　“美味极了。”露易丝撒了个谎。她们已经让他够受的了，她可不想冒险再惹他生气。

　　“你说的不像是真话。”韦伯斯特先生回答。他仍埋着头，话语依旧很平静。很克制。露易丝感觉自己的脊椎正在变僵硬，“真的，韦伯斯特先生，这些糖……”

　　“很抱歉，韦伯斯特，”尼基打断了她，“说实话，糖的味道有点让人失望，嚼在嘴里像木屑一样。”露易丝看着尼基，一脸的惊愕。她们最不该做的就是这件事尼基不该表达对糖的看法。

　　“可惜。”韦伯斯特先生答道。他把簸箕里的东西倒进了一个大塑料袋。“我们真的，真的很抱歉，韦伯斯特先生，”露易丝一古脑儿地说了出来，“首先我们不该拿这些糖。”

　　韦伯斯特的动作顿住了。他站起来看着三个女孩。露易丝觉得他的目光穿过她们，落在了她们身后。

　　“对，你们真的不该那样做。”最后他说。

　　露易丝继续问道：“我们的朋友萨拉，她还在这里么？”

　　“她还在。她在厨房里帮我弥补你们所造成的损失。”露易丝好像在店主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光芒。

　　“你会向警方告发我们么？”劳拉说，声音在颤抖。

　　露易丝咽了口唾沫。可是喉咙真发干。她看看尼基。尼基眼睛里挑衅的神色已经消失，脸上的血色也不见了。“我不会。”他答道。露易丝觉得松了口气，虽然这时她感觉真的很不舒服。

　　“但是有个条件，你们得帮我忙。”

　　这听上去很公平。路易丝思忖着。只要干上几小时的活搅拌一下，清理一下，一切就会过去了。她扭头看到劳拉点了点头，尼基也含含糊糊地表示同意。她俩的脸像纸一样煞白。

　　“行，韦伯斯特先生。我们愿意助一臂之力。”

　　“那么，来吧。”

　　他们跟在韦伯斯特先生后面走进了厨房。这时，露易丝开始觉得真的，真的古怪极了。她的前额和后背直冒汗，嘴巴开始麻木就像去牙医那儿补牙时的感觉一样。此外，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刺痛感好像有人在用很细的针扎她的嘴唇。露易丝用舌头舔了舔嘴巴。感觉冰凉冰凉的，仿佛周围的神经全都僵住了。露易丝开始用一只手揉下巴，并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摁了摁嘴唇。奇怪这种麻木感觉比疼痛更糟。露易丝转过头去，看见劳拉和尼基也在揉下巴。露易丝开始发慌了，感觉血直往头上涌。

　　究竟怎么回事？

　　露易丝用指甲掐着嘴唇，绝望中想看看，除了那种可怕的僵硬感和麻木感之外，自己是否还有其它感觉。她疯了似的，转身看着尼基和劳拉。怎么可能三人都是差不多的感觉？她们究竟吃了什么东西？是特色糖！

　　露易丝的胃开始翻腾，感觉到恐惧在内心汹涌着，令她既心寒又恶心。

　　借着厨房昏暗的光线，露易丝看见了萨拉。她正背对着她们，坐在一个高脚凳子上，搅一个很大的金属碗。周围机器的“嗡嗡”声，“咔哒咔哒”的磨擦声，响成了一片。

　　韦伯斯特先生的厨房看上去不像厨房，倒更像是实验室。

　　“萨拉，”露易丝终于张开了她那僵硬的、失去知觉的嘴。萨拉没有回头。露易丝使出更大的力气，更响地叫了一声，“萨拉。”她迟疑地举起手，拍了拍她朋友的肩膀。

　　“萨拉……”

　　露易丝僵住了。光线很模糊，但是她还是看见萨拉的眼睛黯淡无光，充满了恐惧。她那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泪痕。接着，露易丝立刻明白了，为什么萨拉没有回应。

　　萨拉的嘴巴不见了。

　　萨拉的嘴巴外面被一层皮肤蒙上了。在这层皮肤下面，萨拉的牙龈嚅动着想说出话来但是除了微弱的哭泣般的鼻音外，她发不出任何声音来。萨拉拼命地扯动着，但是嘴巴还是被那层可怕的、没有一丝缝隙的薄皮封住了。

　　露易丝看着，吓得魂飞魄散。

　　露易丝身子直往后退，撞上了一只很高的金属桌子。她的嘴巴正在被一只无形的夹子越夹越紧。脑袋变得晕忽忽的，痛得都快昏过去了。她得立刻离开厨房。露易丝转身去找尼基和劳拉。她们也得逃出去。

　　但是当她看见尼基和劳拉的时候，她的血液一下子凝固住了。尼基跪在地上，疯了似的用手抓着嘴巴。劳拉在她旁边，蓝眼睛瞪得大大的，痛得直打滚。

　　她们的嘴巴也不见了。

　　露易丝想大声求救，但是嘴唇好像正在被人焊接起来。一阵钻心的持续的疼痛，火烧火燎似的，好像有人正在把一根烧红的拨火棍捅进她的下巴，把她的下巴焊得死死的。

　　露易丝想要尖叫，可是发出的却是汨汨的声音，像水流入下水道一样。露易丝心里明白会发生什么事情。她缓缓地把手举到了嘴边或者确切地说，举到了脸上曾经长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