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高考成绩出来了，我比第一批分数线高了9分，位于年级16名。虽然并不是非常好，但总算恢复了以前的水平，发挥稳定。这样的结果给家里带来了不少喜悦，母亲这才告诉我她当时的想法。

　　“其实那次家长会后，我一直很着急，很想问你，可又怕你会有压力，所以没问。”

　　我沉默了很久。我与母亲之间一直缺乏沟通，我认为母亲不够了解我，事实上，我也是不了解母亲的。从前，我理所当然地认定母亲很无情。只要我好好吃饭，努力学习就够了，至于其他，她不管也不想管。但我错了，其实母亲一直很小心翼翼，生怕所做的事会增加我的困扰。她所坚持的是，既然无法在某些方面给我帮助，那就尽可能不给我造成负担。

　　高考填报志愿，母亲没有给予任何意见或建议，虽然我的成绩也能够在省内选择一所相对不错的高校，但我还是意气风发地选择了远离家乡的北方。我就像一个适合流浪的孩子，对未知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后来从姐姐那里才得知，母亲尊重我的选择，可打从知道我的决定开始，心里一直很难过，也很忧虑。

　　这是我没料到的，我总以为这样的独立自主，母亲应该是很高兴的。

　　高考结束后有一个很长的假期，朋友们就像被特赦了一般，极度兴奋。而我却不得不住进医院，先前由于学习紧张而一度耽搁的手术必须进行了。其实不是什么大病，曾经受过伤的膝盖留下了后遗症，需要做个小手术。

　　虽说小，也终究是个手术。当我身着白色病号服被推进手术室时，还是有些害怕。脑海里忆起的，是手术室大门关上前，母亲略带忧虑的脸庞。

　　原来，母亲也这么温柔么……我在麻醉药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三个小时，我睡了美美的一觉。当我迷迷糊糊地被推出手术室时，耳边传来母亲焦急的声音：“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后来还是姐姐告诉我，母亲站在手术室外，一刻也不曾安静过。眼看着其他做手术的人都出来了，她脸上的焦虑越发明显：“怎么还不出来呢？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听说母亲一会坐下，一会起来张望，反反复复了数十回。

　　在医院养病的那段时光，也许将成为我一辈子无法淡忘的回忆。尽管每天都要在胳膊上扎个针眼，尽管麻醉效果退去后，伤口揪心般地疼痛，但每天从母亲眼中折射出来的温柔和她轻抚着伤口周边的小心翼翼，已足够我窝心好一阵子了。

　　“今天好像有点发烧，我去叫医生。”一天早上，母亲粗糙的手抚上我的额头。

　　测完体温，近39度，母亲的脸上明显地写着担心，我知道她是怕伤口发炎引起高烧。她摸着我的脸颊，说：“果然脸色很不好呢，中午想吃点什么？”我突然很想掉眼泪。一向在父母面前坚强的我，总觉得内心有一垛墙在慢慢崩塌。母亲的手，好暖。

　　四

　　伤愈不久，我便北上开始了大学生活。

　　每次打电话回家，母亲总是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一句话：“记得好好吃饭，努力学习。”后来几次，等她要开口的时候，我总会抢先说：“是的，我会好好吃饭，努力学习的。”母亲在电话那头笑笑，说：“我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久而久之，电话里总是我噼里啪啦的声音，描述着学校里发生的事，母亲则在那头安静地听着，听完了再嘱咐我一句：“好好吃饭，努力学习。”

　　如果是以前，我想我会很介怀这样的模式，说不定会冲母亲大喊：“除了吃饭和学习，你女儿就没有其他地方值得你关心了？！”

　　而现在，我不会了。

　　在遥远的北方，呼吸着完全不同的空气，空间距离让我开始认真思考我与母亲之间的关系。

　　其实，我想命书说的并不全无道理，只是我对“自由而冷漠”的理解有了不同。它不等同于不关心，不代表关系不好，而应该是一种类似朋友般的状态，没有束缚。母亲以她的行事风格，放我自由，希望我对自己的人生负责。这种方式也许并不科学，但却是一个母亲最诚实的表达。

　　如今，我已大学毕业。想到一路走来的“孤独”，反而觉得充实。因为这种“自由而冷漠”的母女关系，我学会了跌倒了爬起来继续走，也不再自以为是，而是用心去体会母亲的“温柔”。

　　编辑 何彩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