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哪里来

　　我们走上布里克街。我们家就住在布里克街143号。我巴不得早点回到我们那温暖舒适的家。一辆汽车慢慢地开过我们身边，我发现，开车的是卡特先生，我们的一位邻居。我冲他挥挥手，可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向我挥手，什么反应也没有。

　　“都快到家了，你还听随身听干吗？”我问塔拉。

　　“这样我就不用跟你废话了。”她回答。

　　棒极了！

　　可没过一会儿，她就把耳机摘了下来。“这个也没电了，”她说，“我总记得放新电池的，但又是一点儿电都没有了。尼克，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我耸了耸肩，背上又感觉一阵阴冷。我开始感到有点害怕了，不过我还不想让塔拉知道。

　　她把随身听摇晃了几下，按着上面的几个按钮，然后叹了口气，把它放回了背包。“希望爸爸妈妈给我们留了热饭，”她说，“我可真有点儿饿了。”

　　我们穿过街道，离家只有一个街区了。街角，福斯特家的房子前刮起一阵狂风，把我们吹得直往后退。

　　“当心！”塔拉尖叫起来。

　　我们同时往旁边一闪，两个男孩子踩着滑板，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塔拉跌倒在草丛里，我也撞在了福斯特家的篱笆上。

　　“啊呀！”我没认出来那两个男孩是谁。他们都穿着杰斐逊中学的校服，是紫色和灰色两种颜色，下身穿的是肥大的牛仔裤。

　　塔拉蹦起来。“嘿——你们有毛病啊？”她在他们身后喊。

　　可是，他们对她不理不睬。

　　塔拉不肯善罢甘休，狂奔去追赶他们，大叫着让他们停下。

　　“嗨，等等，”我说，“别管他们了。”我想抓住她。

　　她从我手中挣脱出来，狠狠一把，推在其中一个男孩的背后。他顿时撞上他的同伴，两个人一齐向街边滑去。随着一声巨响，他们的滑板冲上了街道，撞在路边上停了下来。

　　“让你们知道点儿厉害！”塔拉说。

　　“嘿，你干吗要这样？”一个男孩推了他的朋友一把。

　　“是你撞我耶！”另外一个叫喊着说，“你这种水平，还不如玩踏板车去吧。”

　　他们推推搡搡了一阵子，然后踏上滑板，继续往前滑走了。

　　我快步赶上塔拉。“你没事吧？”

　　她的头歪到一边，嘴撅得老高。我知道，她担心的时候总是这副表情。“是的，我想没事。可他们怎么都不理我们呢？就好像对我们视而不见。”

　　我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还是说：“你知道的，这些中学生，他们对我们从来都是视而不见。我们不过是小孩子，不是吗？”

　　风又开始咆哮起来，月亮躲进了云层后面。“我——我们回家吧。”我颤抖着说，腿上泛起一阵又一阵的鸡皮疙瘩。

　　为什么我十月份还在穿短裤？是不是因为今天早上的天气很暖和？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了呢？

　　我们又开始向前走。塔拉整了整肩上的背包，脸上还是刚才那副紧张、担心的表情。“尼克，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当然了。”

　　“嗯……我们刚从哪儿来？”

　　我回头看看她。她长长的塑料耳环被风吹得咔嗒作响。本来妈妈想让塔拉等到六年级再穿耳洞，可塔拉从来就没有这么好的耐性，最后妈妈只好由着她。

　　“我们从哪儿来？”我重复着这个问题。一辆黑色越野车发出隆隆的声响，冲过停车标志牌，从我们身边擦肩而过。

　　塔拉点点头：“没错，我就问你这个来着。”

　　“嗯……”我的心开始狂跳起来，“我们从哪儿来？”我闭上双眼。有的时候，这样能帮助我思考。

　　不过今晚却不起作用。

　　“喂——天都这么晚了，我们还在走路回家，”塔拉说，“可我们这是在哪儿？为什么待到这么晚？为什么都到秋天了，我们身上还穿着夏天的衣服？为什么这么晚了，爸爸妈妈还会让我们自己走路回家？”

　　我从头发里拔出一根小树枝，那是刚才漏掉的。“我不知道，塔拉，我……我想不起来。”

　　“我也是，”她的声音嘶哑起来，“我们一定是在某个地方，对吗？”

　　我的心跳得更加厉害了，我深吸了一口气。“真有点吓人。”我轻声说。

　　塔拉点点头：“是挺吓人的。我们的记忆一定出了什么问题。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拍拍她肩上的一块土：“我也想不起来。不过，反正我们就快到家了，爸爸妈妈会告诉我们是怎么回事的。”

　　剩下的路，我们一路小跑。我一直在回忆，我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可我依旧一头雾水。我的记忆里，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样一片空白呢？

　　跳上门前的露台，我俩上气不接下气。门前灯还亮着，有几封信露在信箱口外面。

　　我看了一眼信箱上的名字：道尔。从我背上透出一股凉意。“道尔？谁是道尔？我们的名字是罗兰。有人在我们家的信箱上刻上了新名字。”我的声调不由得高了起来，话哽在喉咙里。

　　塔拉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我不喜欢这个样子，尼克。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真的好害怕。”

　　我从兜里掏出钥匙，心还在怦怦跳个不停，好像马上就要从我胸腔蹦出来似的。

　　我把钥匙插进锁孔，手止不住地哆嗦。“哎呀！”钥匙插在锁眼里一动不动，我使了使劲，想拧动钥匙，可它还是纹丝不动。

　　我拔出钥匙，把它掉了个个儿。也不行，这样连插都插不进去。

　　我扭头看看挤在我身边的塔拉：“我的钥匙……不管用了。”

　　她对视着我的目光，棕黑色的眼睛因为恐惧瞪得大大的。“尼克，我好害怕。”

　　“我也是，”我终于承认，“不过我相信，爸爸妈妈一定会跟我们讲清楚这一切的。”

　　塔拉叹了口气。“希望这样吧。”她伸出手指按下了门铃，“妈妈！爸爸！你们在吗？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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