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罕见的海蜗牛

　　在那次内阁会议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谁也没有再提回家的事。在蜘蛛猴岛上的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冬天带着圣诞节来了，后来又走了。不知不觉又到了夏天。

　　随着时间的流逝，杜里特一点也没闲下来，反而越来越忙了。研究博物学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少了。不过我很了解他。他常常怀念布嘟儿巴，常常想到他自己的研究计划和理想。我常常看到他的脸上露出沉思和恍惚的神情。当有些事情使他联想起布嘟儿巴的时候，还流露出一点忧伤的情绪，但他从不说出来。

　　如果不是出了一件事，后来我常想，医生大概要在蜘蛛猴岛上度过他的后半生了。偶然发生的这件事，是由波利两下引起的。

　　波利两下早已对这里的生活感到厌烦。它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我认为，”有天我和它在海边散步说，“举世闻名的大博物学家，居然在这么个小地方花费掉这么多的宝贵时间，实在是荒唐透顶！”

　　“您是否认为，”我们在沙滩上坐下时，我问，“他不打算回布嘟儿巴去了呢？”

　　“我也不知道。”它说，“有时我想，他就是为了扔在家里的那些动物朋友，也会回去的。这几个月来，为了想出个办法，我费尽了心机。现在只能设法转移他的注意力，使他重新对博物学发生兴趣，离开这里才有希望。可是，想什么办法呢？”波利两下束手无策地耸了耸肩膀。

　　这一天的气候在当地算是十分标准的天气。晴朗、闷热，蓝海、黄天。我心驰神往地望着大海，不禁想起了我的爸爸和妈妈。儿行千里母担忧。他们是否为我远游不归而牵肠挂肚呢。

　　这时波利两下正坐在我身边，嘴里边不住地喃喃低语，不知在说些什么。它的话语和着海浪拍岸的声响，再加上轻柔而芬芳的空气，弄得我昏昏欲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做起了梦。我梦见岛又动开了，它不再像以前那样浮动，而是好像有什么力量把它又从海底掀起来，一上一下地颠簸开了。

　　也不晓得睡了多长时间，忽觉有个东西轻轻地拍我的鼻子。

　　“斯大兵。”(这是波利两下的声音)“起来，看你睡得多死啊，真是个孩子！闹了一回地震，你竟一点反应也没有。斯大兵你听我说，我有办法了！我的天，你醒来吧。”

　　“怎么了？”我打着哈欠坐起来，“出什么事了？”

　　“你先看！”波利两下指着大海小声对我说。

　　我半醒半睡地坐好，睡眼惺松地看到在浅海部分(大约离海岸86米)出现了一个体积大得惊人的粉红色海贝。它全身呈半球形，像一座高塔耸立在海滩上，背景是蓝天上刚刚出现的一道美丽彩虹。在它的周围，细碎的海浪奔涌着，变成白色的浪花。这景象使我仿佛又回到了梦中。

　　“这是什么？”我问。

　　“这个嘛，”波利两下小声说，“就是海上人千百年来所议论过的海中巨兽。它的名字叫海蜗牛。我多次在船上见到过这种动物，我见到的还不是一只，是好几只排成一溜，一张一合地出没在海浪里。现在我们看到的，是把身体合起来的蜗牛。我疑心这就是‘坐不住’告诉我们的特大型动物海蜗牛。我敢说这类动物如今在五湖四海中没几只了。斯大兵，要说咱们还是有运气！现在顶要紧的是悄悄把医生叫来，让他见见这个庞然大物。它要是一走，回到海底的‘深洞洞’里，医生可就看不上了。赶快，这个大家伙的出现，也许会成为我们离开这个岛子的一次机会。现在我去叫医生，你留在这儿盯住它。你别动，别出声，也别大声呼吸——免得把它吓跑了！”

　　说完，它先是慢慢走过一个沙丘，等走到一个树丛背后，才张开翅膀朝城里的方向飞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海滩上目不转睛地盯住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庞然巨兽在浅水里打滚。

　　它移动得非常慢，不时地从水中抬起头来，露出长得出奇的脖子和触角。有时它把上半个身子挺起来，就像蛇类移动时一样。但刚一抬起，立刻就又放下，好像是不胜劳累的样子，又像是身上某处受了伤似的。

　　我就这么瞠目结舌地看着，波利两下领着医生摄手摄脚地来了。等我回头时，他们已经坐在我旁边。

　　医生一见到海蜗牛，立刻像换了一个人。他的双眼放射出激动的光芒。自从抓住那个“夹不里”以后，我还再没见他这么兴奋过。

　　“是它！”医生低声说，“这正是特大型海蜗牛。波利两下，你赶快沿着海边走一走，找一条鲸鱼或者海豚来，也许它们能告诉我海蜗牛在这里千什么呢。海蜗牛通常不到浅水里来，这是很不寻常的。斯大兵，你去海港，找一只独木舟来。待会儿划舟过来时要小心，别吓着它。”

　　“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本地人。”波利两下又小声加了一句，“不然的话，要不了5分钟，就会来一大群人看热闹的。今儿个还算好，这地方挺安静。”

　　我跑到码头上，有一长溜独木舟拴在那里，我解下一只小的，谁也没告诉，就沿着海岸划走了，

　　我特别着急，生怕海蜗牛走了。老远看见它还在海滩上，我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波利两下也回来了，它带回来一对小海豚。我把小舟拖上岸，跑过去听医生和海豚说话。

　　“我现在想知道，”医生正在说，“它为什么跑到这里来？据我所知，它通常总是待在‘深洞洞’里。即便是偶尔出来，那也都是在远离海岸的大海中央。”

　　“哎呀，难道你不知道，难道你没听说过？”海豚说，“你把岛子弄得沉下去时，岛子恰好把‘深洞洞’给盖住了。这个岛恰好坐在‘深洞洞’上，就像戴了顶帽子。当时，洞洞里所有的鱼类都争先恐后地往外跑，其中海蜗牛运气最不好，它的尾巴被海岛的底部夹住了。它在那里被夹了6个月，一直在设法挣脱出来。最后，它使了一股子劲，硬是把海岛翘了起来，才把尾巴抽出来了。一个小时以前发生了一次小地震，你感到了吗？”

　　“我感觉到了。”医生说，“把我盖的一个剧院给震塌了。”

　　“对了。那就是海蜗牛往出抽尾巴时把小岛摇晃了几下。”海豚说，“它掀起‘盖子’的时候，留在洞洞里的小鱼们都跑出来了。它们都托了海蜗牛的福——它长得多大啊！但是那一下使劲太大，尾部肌肉扭伤了。现在肿得厉害，跑到沙滩上休养来了。”

　　“我的天！原来如此。”医生说，“真是太对不起了，小岛下沉时，我应该出个通告。不过说真的，我们的确是不知道，这件事纯属偶然。据你看来，它的伤情是否很重？”

　　“这个我也说不准。”海豚说，“我们不懂它的语言，不过看样子伤得不重。”

　　“你能不能给我找个会讲贝类语言的鱼？”

　　“这也说不准。”海豚说，“可以试试。”

　　“如蒙帮助，不胜感激！”医生说，“我有许多极重要的问题想问海蜗牛。我还要尽最大努力给它治疗尾巴，这是我现在弥补过错的惟一办法。不管怎么说，它受伤，我有责任。”

　　“那么你们等着，”海豚说，“我这就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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