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警犬队的头目

　　和医生隔着墙谈过最后一次话后，吉扑—吉扑想着一切安排妥当，不会再出什么问题，就回到它的大篷车上自己的朋友那里去了。

　　嘎卜—嘎卜正在擦洗家具，它就和吐—吐两个钻到桌子下边去聊天。突然，托比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来。

　　“吉扑—吉扑！”托比大叫一声，“这一回糟了！他们弄来了一些警犬！大花朵和黑根就是干这个去了。离此地不远的一个地方，有个人专养警犬。他们用一辆车把警犬带来了，一共6只呢！拉它们的车一进城，过钟声桥时，我就认出来了。我跟着车跑了一段路，想和车上的警犬们说几句话，可是那辆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它们听不见我说话。如果他们用警犬搜捕苏菲，那可就死路一条了。”

　　“该死的！”吉扑—吉扑自言自语地骂了一句，接着问，“托比，现在他们在哪儿？”

　　“不知道。我离开时，他们的车开到市场那儿了。现在往咱们这儿前进呢。我赶到前头，飞跑回来向你报告。”

　　“好了。”吉扑—吉扑往上一跳说道，“现在跟我来。”

　　说完，它一个箭步冲入夜色之中。

　　“他们先来这里，为的是从海豹的屋子里先闻一闻味。”两只狗相跟着跑过马戏团院子时，吉扑—吉扑说，“咱们也去，或许能碰上它们。”

　　可是到海豹住处一看，那儿一条警犬也没有。

　　吉扑—吉扑立刻把脑袋伸到地面上闻了起来。

　　“糟了！它们已经来过这里了，已经跟着海豹的气味追去了。你听，它们在远处吼叫呢！咱们现在直奔胡同，也许还来得及。”

　　说完，它们就像两枝离弦的箭，直向大门外飞去。身小力薄的托比追不上吉扑—吉扑，落下了好几步，它的两只招风的大耳朵被风吹得一晃一晃的，它使出全身力气要跟上吉扑—吉扑。

　　冲进胡同时，吉扑—吉扑看到这条小小的巷子里已经到处是警犬、到处是人，还有许多照明灯。大花朵、黑根和警犬的主人都在。他们几个凑在一处说话。6只身材高大、长耳朵大下巴的警犬正瞪着血红的眼睛在小巷子里到处乱闻，搜索着海豹气味的去向。搜寻一阵子后，它们就抬起头来，扬一扬鼻子，张大嘴巴，朝着天上的月亮发出一声声低沉的咆哮。

　　由于它们这么一吠叫，周围居民家里的狗也都此呼彼应地喊叫起来。吉扑—吉扑趁着这个乱劲，钻到挤成一团的胡同里，装模作样地这里闻闻那里闻闻。就这么转着，它找到了最大的一条警犬。吉扑—吉扑估计这只狗是警犬首领，就凑到它跟前去，继续低头闻着地面，却小声用狗语对首领说：

　　“哎！把你的伙计们带走吧，这是在追杜里特呢。知道吧——约翰•杜里特医生。”

　　警犬首领停了下来，挺直它那高大的身躯，傲慢地看了看吉扑—吉扑。

　　“你是谁？杂种狗吧？”首领问道，“我们被派来追赶一只海豹。杜里特最近出门去了。别想骗我！”

　　“他根本没有出门！”吉扑—吉扑又小声说，“他此刻就在这堵墙的那一边，离我们不出2米远。他打算把一只海豹送到海边去。如果你们几位肯高抬贵手，这只海豹就能从那几个提灯的人手中逃脱。”

　　“我不信！”警犬首领说，“我最后一次听到杜里特的消息，是说他上非洲去了。我们的搜查任务必须完成。”

　　“你这个笨蛋！简直是木头脑袋！”吉扑—吉扑再也忍不住，发火骂开了，“我跟你说的明明全是真话！你大概钻在狗窝里睡了两年没起来过吧。杜里特一个月前就从非洲回来了。他现在参加了马戏团，随团旅行演出，明白吗？”

　　可是这只警犬首领还是不信。正像许多别的经过高等训练的特种动物一样，它们在自己专业以外的其他事情上，往往表现出近乎愚蠢的顽固不化。在它的光荣历史上，从没有让一个被搜捕者逃出过手心。在警犬家族中，它享有很高的声望，并为此而无比骄傲。它怎么会轻易地相信这只自以为是的毛头小狗的无稽之谈呢？

　　可怜的吉扑—吉扑彻底绝望了。它看到警犬们已经闻到了苏菲爬墙的地方。它明白，海豹的气味如此强烈，这群警犬是不会离开这里了。看来，大花朵和黑根很快就会发现海豹的藏身之地，然后就要对这些旧房子和花园来个大搜捕。

　　当它正束手无策时，突然一个主意冒了出来，它慢慢离开这一群警犬，独自边走边闻地来到胡同深处。此刻各种各样的狗正叫成一片。它就回过头也装着加入了这狗叫大合唱。但是它喊出的话，却是让墙那边的医生听的：

　　“医生呀，这一伙蠢货不信我的话！你还是自己告诉它们吧！汪！汪！汪！”

　　接下来，墙里头也传来了狗叫声。这叫声混入了那边的一片嘈杂声。但是这狗叫的含义是这样的：

　　“是我！是我！我就是杜里特！请你们离开此地，好吗！汪！汪！汪汪！”

　　这些叫声对大花朵和黑根他们来说，听起来和别的狗叫没什么两样。可是那警犬们立刻抬起6只脑袋，竖起12只耳朵，一动不动地听着。

　　“这么说，真是他！”警犬首领自言自语地说，“真是他！了不起的杜里特！”

　　“怎么样？我说了，你还不信？”吉扑—吉扑凑过来小声说，“带上这些人朝南走，一直出城去。天亮之前一直朝南走，别停住！”

　　这时，警犬主人看到他的得意狗头儿突然急转身，带头朝着胡同外跑。紧接着其他警犬也都往外跑。狗主人一阵高兴。

　　“这下好了，大花朵先生。”狗主人挥动着手里的灯大声喊，“它们肯定闻到气味了。快来吧，跟上它们。它们这阵子跑得特别快，赶紧跟上。”

　　这3个人为了能跟上狗，就你推我挤，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跑着。吉扑—吉扑为了凑热闹，也跟着往南跑。一边跑一边汪汪大叫，把全身的劲都使出来了。

　　“现在，警犬们拐弯上了往南去的大街了。”狗主人大声喊，“这一回逮住海豹没问题了。我的这些警犬，全是绝好的警犬！从来不出差错！快！跟上，大花朵先生，跟上！”

　　很快，刚才还是乱哄哄的小胡同，一下子变得月光遍地空无一人了。

　　这时候，苏菲绝望地在草地上哭泣，医生在一旁好言相劝。突然吐—吐的身影出现在花园墙头上。

　　“医生！医生！”

　　“我在这”。“吐—吐，什么事？”医生问。

　　“城里的人的注意力全都被往南去的警犬吸引住了。快搬梯子吧，机会来了。”

　　两分钟之后，当警犬们狂叫着带领大花朵和黑根好像进行障碍赛跑似的在城南的山谷间奔跑时，医生带着苏菲悄悄出了西城，顺着大路，向大海的方向奔去了。

　　在很久很久以后，当苏菲的神秘逃亡成为历史之后，医生多次对他的朋友们说过，他那个时候根本不知道把一只水中动物从陆地上秘密运送几百公里会有多么困难。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会有那么多麻烦，他恐怕都没有勇气干这件事了。

　　杜里特与苏菲这次逃亡计划的第二阶段没有任何别的动物参加。这一部分在后来的岁月里成了杜里特家族炉边夜话时大家最最爱听的故事。不管什么时候，当朋友们觉得无聊没意思，想听医生讲点什么，它们就央求他再讲一遍这一段被拱卜—拱卜叫做“格朗特班车遇险记”的故事。

　　下面呢，我们就接着讲这一段历险。

　　苏菲和医生从那条大路上走到郊外，城市的房屋逐渐消失，农村的田野展现在眼前。他们才松了一口气。现在他们还剩下一点担心，那就是别在路上碰见警察。医生估计黑根很可能已经报告了警察局，并且出了钱要求警察帮他把丢失的财产找回来。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肯定全城都有警察在寻找逃亡的海豹。

　　他们俩慢吞吞地在两排树篱间沿着大路往前走。医生从苏菲那急促的呼吸声和越来越慢的步子中可以知道，虽然才走了这么点点路，苏菲却已经是筋疲力竭了。但是他不敢在大路上停下来。

　　这时医生注意到大路左边的一座孤零零的农庄上有一片矮树林。他感到这地方比较安全，可以休息休息。于是他离开大路，在树篱上找了个洞让苏菲钻过去，沿着一条壕沟朝小树林走去。

　　到了林子跟前，他发现林子还挺密，就钻了进去。看样子这地方除了偶尔有打兔子的猎人或者采野果的孩子，谁也不会来的。

　　“好了。”医生看苏菲喘着粗气笨手笨脚地落座在山楂花和金雀花丛中，说道，“这里还算不错，挺好。”

　　“唉！”苏菲说，“可是我都快没气了。唉！海豹本来不适合干这种事情嘛。医生，你算算，我们走了多少路了？”

　　“大概有两公里半吧。”

　　“上帝！才两公里半！可是到海边要160公里呢！我跟你说医生，我们得找一条河，河水总是要流向大海的。一到水里，我比马都跑得快。可要是老在路上走，我的肚皮得在路面上磨出窟窿来了……还是找条河吧。”

　　“是的。我也这么想，苏菲。可是问题是上哪儿找河去？如果我们是在布嘟儿巴，那好办，我一张嘴就能告诉你，可这一带的地理我不熟，要是有张地图就好了，偏偏没带。我又不想找人打听。让别人看见不太好，因为我说是出远门，不应该在这一带出现。”

　　“那么你可以向动物打听打听呀！”苏菲说。

　　“哎呀，对了！”医生大声喊，“我怎么忘了这一条呢！那么，你认为找个什么动物能帮助我们解决现在的难题呢？”

　　“只要是水中动物，哪个都行。”

　　“那就找一只水獭问问吧。在英国，水獭就算是你们的近亲了。它们在淡水，你们在咸水，别的都一样。好了，你在这儿歇着，我出去找个水獭来。”

　　到了后半夜，医生才回到小树林。他进树林时发出的响声，惊醒了正在熟睡的苏菲。

　　医生带回了一位朋友，这是个相当奇特的动物。它用一种极优雅的步态跳上铺满了小树林的羊齿草，仔细地看了看苏菲。它好像有点怕苏菲，但是对它又饶有兴趣。

　　“它的个头，好像不小呢，医生。”它小声说，“你说它是我们的同族？”

　　“在某个方面，它与你们同族。当然了，严格说来，它属于爬行科，而你们属鼬鼠科。”

　　“噢！原来如此。它好像挺笨重，也没有后腿。你能肯定，它不咬人吧？”

　　医生又好说歹说，才使这个水獭相信苏菲是不伤害别人的。它这才走近一步，和这位外国来的“海上渔夫”亲切地说起话来。

　　“情况呢，”医生说，“我刚才已经跟你说了，我们希望尽快地安全到达海边。苏菲认为最好的办法是找条河。”

　　“它说的自然很有道理。不过你们现在待的这块地方，周围水路却极少。我之所以待在这块地方，是因为这里抓水獭的人少。我只是靠着几个小池塘捕鱼为生。池塘都小得可怜，好处就是不至于被逮了去。这一带没有什么真正的河，或者说能让它游到大海的河，根本就没有。”

　　“那么，你觉得，我们走哪条路好些呢？”

　　“这个我实在说不上。”水獭说，“您知道，我一向很少出外旅游。我就是本地出生的。我母亲常说，水獭可以安居乐业的地方，全英国也就剩下这一块了。所以我一直待在这里，这辈子也许就这样了。”

　　“那么，你能不能给我们弄点鱼来？”苏菲说，“我饿极了。”

　　“这好办。你吃鲤鱼不？”

　　“这时候，我什么都吃。”苏菲说。

　　“好，等一等。我这就到我的池塘去。”水獭说着，回转身蹦跳着出了小树林。

　　不到10分钟，它就回来了，嘴里叼着一条褐色大鲤鱼。苏菲一见，两口就吞了下去。

　　“我想起来了，”水獭说，“医生，您为何不去问问野鸭子？它们整天就是沿着河道呀、水流呀没完没了地飞，寻找食物。而且它们专爱走那些特别安静的水路，为的是不想被人发现。它们也许可以回答你的问题。”

　　“是的，有道理。”杜里特说，“可是我上哪儿去找一个野鸭呢？”

　　“这很容易，它们喜欢晚上飞。你只需上到一个小土丘顶上注意听，等它们从头顶上飞过时，叫住它们就行了。”

　　于是医生离开小树林，留下苏菲和它的那位异国朋友在那里促膝长谈。他自己走上一条小山道，直到高处。抬头便是晴空月夜。等了一会，果然听到从远处隐隐约约传来野鸭和野鹅的叫声。又过了一会儿，在他头顶上的高处，便可看到一个一群野鸭排成的V字形，像个小点似的向前飞翔，V字的尖头，朝着大海的方向。

　　医生用两只手在嘴边圈成喇叭状，朝天上喊了一声。鸭群停止了前进，并且散了队形，在天空绕着圈子盘旋飞翔。最后，它们小心翼翼地降低了高度，落了下来。

　　小树林中的苏菲和水獭正说着话儿，听见有脚步声走近了，就停止了说话。

　　紧接着医生的身影隐进了它们的藏身地。身后跟着一只蓝绿相间的鸭子，一边走一边惬意地揉搓着两只翅膀。

　　“噢，”医生介绍完情况，提出了问题之后，鸭子说，“离此地最近，并且可以容得下海豹游水的河，是肯普特河。但是很不幸，这条河没有支流通到这一带。你们还得走大约80公里陆路，才能到达肯普特河谷。”

　　“唉！”医生说，“情况还是不妙！”

　　“是的，情况是不妙啊。”苏菲叹了口气，“可怜的泥团儿，见到你还早着呢。我们不得不走的这80公里，是什么样的路呢？”

　　“这段路地形差别很大，”鸭子说，“一部分是山路，一部分是平原，一部分种着庄稼，还有一部分是荒野。地形还挺复杂。”

　　“天哪！”苏菲叹息了一声。

　　“是啊，挺难的。不过你们若是走大道，总比走乡村要容易些。”鸭子说。

　　“可是，你知道，”医生说，“我们不想遇见任何人，以免惹出麻烦来，所以才不走德维切路。那条路上人太多，而我们出逃的消息，早已在这一带传开了。”

　　“那么，也可以不走德维切路。”鸭子说，“你们顺着这道树篱往西走，也可以到另一条通公共马车的路，名叫老罗马路。老罗马路边也能通到格朗特城。这条路上不太容易碰上阿斯比的人。沿此路往北64公里，就是肯普特河。公路在那里经过达尔伯大桥，正好到格朗特城外。”

　　“对于经常徒步旅行的人来说，这条路是不错的。”医生说，“可是对苏菲，又是另一回事了。当然，别的办法也没有！顺着去格朗特的路朝北，直到达尔伯桥，从那里下河，这河叫肯普特河，是这样吗？”

　　“是的。”野鸭子说，“只要找到那条路，一直走，没错。到河边时，最好再问问当地的水鸟。虽说肯普特河可通大海，但那里的地形却很复杂，所以还是要当心才是。”

　　“好的。”医生说，“你真耐心，告诉我这么多。太谢谢了。”

　　说完这些，鸭子飞上天空，继续赶路去了。医生看了看手表。

　　“这会儿是夜里两点，”他说，“离天亮之前还有3个多小时。苏菲，你是愿意在这里好好歇一歇，直到明天晚上天黑以后再走呢，还是现在就走，利用天亮之前再走上一段路？”

　　“还是先走上一段吧。”苏菲说。

　　“好嘞。”医生说，“出发吧，向前进！”

　　他们两个在树丛中拨开一条路，往大路上走去时，那只水獭急忙为苏菲弄了一大堆鲜鱼，想让它吃得饱饱的，好应付这即将到来的苦难历程。水獭又陪着他们走了大约2公里。走到一块地头上时，水獭指给他们看一个树篱上的洞，说从这里过去就是大路了。然后和他们互道珍重，分了手。

　　穿过树篱上的洞洞，他们来到一条平展的大路上。宽阔的路面在夜色中向南北两边的远处伸去。

　　苏菲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跟着医生向右手拐弯，朝着北方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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