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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姆却晃晃脑袋,擦了擦鼻子。他不是真的感冒了吧?很厉害的一个咳嗽又让他浑身一颤。他用手捂着嘴,又咳嗽。
感觉好像什么东西粘在他喉咙里。
他又在床沿上坐了一会儿,等待咳嗽的感觉过去,然后站起身来,走进浴室。
他把水放进瓷制旧水池里,洗脸洗手。
外面院子里,班乔在快乐地吠叫着。蒂姆开始考虑今天他们俩能做点什么。
他刚涮完牙,就又感到很想咳嗽。蒂姆开始觉得有点不舒服。他揉揉胸脯,又咳嗽一下。
这一次他感到喉咙后面有一样东西。
一样又硬又尖的东西。
他抓住水池边沿,抓得太紧,差一点身体失去平衡。
他看着水池上方的镜子,伸出舌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的喉咙口趴着四颗发亮的黑色小东西四颗苹果籽。
蒂姆把它们啐出来,看了它们一秒钟,然后迅速地把它们扔到抽水马桶里,放水冲掉。
他又研究了一会儿自己在浴室镜子里的模样,很满意自己看上去并没有生病,然后回到卧室,穿好衣服,再下楼去吃早饭。
“又一个美好的早晨。”蒂姆走进厨房坐下时,奶奶说道。有那么一会儿,他不知道该不该提刚才在楼上发生的事,随后他改变了主意,只管大口地吃盘子里的蛋和熏肉。
“你感觉没事吧,蒂姆?我听见你咳嗽打喷嚏。”
“哦,那不算什么,奶奶。”他答道,眼睛没看着她。
“你的确看上去不错。你的脸蛋像苹果一样红。”她笑道。
蒂姆用手摸摸脸,一秒钟后,他确信脸上的肉滑溜溜的就像苹果的皮一样。突然他感到很饿了。
他摇摇头,告诉自己不要那么愚蠢地想下去,然后又吃了一大口东西。
“你今天打算干些什么呢?”奶奶问道。
“就骑个车,出去转转看看。”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
“嗯,别把可怜的老班乔弄得太累,好么?他不像过去那么年轻了。有点像我一样。”她微笑着说。
“班乔!”他叫唤道,等待小猎犬蹦蹦跳跳来到他跟前。
没有动静。
“过来呀,小伙子!”蒂姆一边催促,一边穿过院子,向谷仓走去。
回应他呼唤的是沉默。没有兴奋的吠叫声,没有快乐的汪汪声,在懒洋洋的早晨,打破古老农场里的寂静。
这时蒂姆注意到,在院子另一头,靠近谷仓,有一个黑影。“班乔,”他笑了,“过来呀,我一直在叫你。”蒂姆向小猎犬走去,那动物肚皮贴地趴着,只看着
他,不动。班乔没有向他走过来的意思。“你没事吧,小伙子?”蒂姆问,他怀疑班乔是不是受了伤。
当他走到离班乔大约一米处时,那狗站起身来,露出了牙齿。蒂姆再靠近些,它便在喉咙里低低地咆哮起来,声音渐渐增大。
蒂姆感到惊讶。“你怎么了?是我呀。”他向小猎犬伸出一只手。
班乔的咆哮声越来越响,它开始后退。蒂姆注意到,小猎犬颈后的毛竖起来了。
那狗又叫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就溜,跑进了谷仓另一边那片草木繁茂的田野。
蒂姆站在那儿,感到迷惑不解,又有点为班乔的行为担忧。最后,他爬上自行车,穿过院子,沿着农场通向外面的土路向前骑去。
随着时间的流逝,太阳升到了天空的最高处,蒂姆决定适可而止。他骑着车转悠了好几个小时,汗水浸透了他的T恤。他感觉到一阵惬意的凉风吹过,第一次注意到腿肚子和脚踝有一点疼。
蒂姆低头一看,看见刺人的荨麻留下的白色刮痕,不禁呻吟了一声。刚才他想心思太专注了,连荨麻刮伤他的腿都没有感觉到。
他停下来,就近摘了一片酸模草叶子,弯下腰,拿它摩擦腿肚子上肿胀发痒的地方。刺伤开始平复,蒂姆把叶子扔在地上,直起身子,急于想找个阴凉的地方,避一避下午的酷热。但是,他抬起头来觉得有点头晕。一阵微弱的鸣声在他左耳朵里响起。
蒂姆疑心自己会晕过去。也许到现在为止他喝的水不够多,毕竟今天天气太热太热了。他会中暑么?他小心地晃晃脑袋,鸣声小了些。他犹犹豫豫上了车,继续往前骑。
他进院子的时候,没有班乔的动静。他骑到谷仓跟前,把车子靠在门上,感觉到里面飘来的凉风,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他走进门去,一眼看到对面墙上的情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从屋檐一直到地面,那面墙仿佛全裹在薄薄的灰白色纱帘里。它被一只蜘蛛编织的丝网覆盖了。
蒂姆迷迷糊糊地走到近前,仔细地审视一下。那张巨大的蜘蛛网的网眼像他的拳头一般大。他还没审视完,便注意到身旁有动静。
那只大块头蜘蛛从离他最近的一只网眼里疾速逃开,吓了他一跳,差点仰面摔倒。这一仰倒,蒂姆不小心擦到了蜘蛛网。
这是蒂姆第一次看到这只蜘蛛的特写镜头。他注视着它那鼓鼓的、装满飞虫的肚子,和那些爬动着的、毛茸茸的腿。
蜘蛛开始爬向网的边缘。然后,它吊着一根细细的丝,快如闪电地坠落在地上,然后向着蒂姆疾奔而来。
身心交瘁的蒂姆跳到一旁,从谷仓地板上捡起一块石头,准备砸蜘蛛。他不想再看见它了。
“蒂姆!”
叫声使他回过头来。
奶奶站在谷仓门口,“你在干什么?”
“这儿有一只蜘蛛,”他告诉她说,“一个超大的。”
“这儿有很多蜘蛛,蒂姆,别去弄死它们。”奶奶嘱咐说。“会倒霉的。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说的:你想活得好,就让蜘蛛活着跑。”
蒂姆回过头去看时,蜘蛛已经消失。蜘蛛网上重又空无一物。
奶奶走过去,亲了亲他的脸蛋,塞给他一样东西。
他低头一看,发现手里原来是个苹果。蒂姆耸耸肩膀。
“吃了它,”她一边吩咐他,一边回头向主屋走去,“一天一个苹果,不用看病吃药。他们是这样说的。”
奶奶把他独自一人丢在谷仓,蒂姆把苹果扔在地上。他连把它装进口袋都不愿意,更何况装进肚子。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用手指去掏左耳。耳朵里面有点痒先前找过他麻烦的那一只。
还是痒。蒂姆使劲儿晃动脑袋,但这回好像怎么弄都不管用。事实上,好像还越来越糟。不光是痒,还加上了一种沉闷的沙沙声好像耳朵对着海螺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