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小伙伴走过去想看他们干活。大家都还记得先前铁匠表演时那副快活的模样，这次也不应该错过。

　　“嗨，伙计们，你们好吗？”马特说。

　　年长些的木匠抬了一下头，随即移开了他的目光。

　　“当然，我们不想打扰你们干活。”艾比礼貌地插了一句。

　　小木匠抬起头，张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年长的木匠暗示他保持沉默。两人于是又回到活计上，更加用力专心地刨起木板来。

　　“很好，”泰勒有些不痛快， “伙计们，祝你们今天过得开心，还有……”他转身走了。但是埃玛听到他咕哝着：“……尽量不要暴死或者出什么意外，因为那样太可惜了。”

　　四人企图和另一个男子搭话，但是运气更差。他匆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嘴里低声念叨着：“别，别，别。”分不清他是在对他们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也许，没准是在和猪说话。

　　有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从一所房屋的拐角处走过来。一见到他们四个，她立刻转身催促孩子们赶紧回去。

　　“喂，我们可是付过钱的！”艾比愤怒地抗议，“对了，是学校付的钱。”

　　埃玛犹豫着是否该告诉同伴，镇上的人不仅仅是不友好，他们还显得非常害怕。

　　唯一例外的是那个男子——埃玛曾经见过的，从远处观察他们的那一位。在他们努力和当地人沟通的整个过程中，那男子一直站在那儿，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男子正站在一小段台阶上。后面有着广场上最大建筑的门廊。那座楼又高又大，两侧各有一座小型塔楼。男子脸上沟壑纵横，头发花白，戴着三角帽，穿着长及膝头的羊毛外套，虽然穿着和别人一样，但是却有一种独特地品质。此刻他仍在观察着他们，表情很沉重。

　　“也许我们该找他试试。”埃玛指着台阶上面的男子，提议道。

　　艾比不耐烦地说：“最后再礼貌一次，然后我就去出口处。”

　　“我也一样，”泰勒赞同，“去吧，埃玛。”

　　埃玛向那个人走去，心里稍稍有些紧张，她的同伴们则无精打采地跟在后面。

　　“欢迎你，小朋友。”那个人出其不意地打招呼。

　　“我叫俄巴底亚书？约翰逊(译注：俄巴底亚书是犹太名字，同希伯来的先知)，是这个小镇的镇长。”

　　他开口说话时，埃玛感觉到这个男子很眼熟。

　　他是知名演员？埃玛仔细地看着他。他的长相并不眼熟，但是他的嗓音像铃声一般悦耳。没准他就是解说员，埃玛想道。

　　“你们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吗？”俄巴底亚书问道。

　　“啊，对，从千里之外。”马特对同伴们耸耸肩。

　　笑容突然绽开在俄巴底亚书脸上。但是埃玛感觉这个笑容缺乏诚意，好像是一个吸引人的幌子。

　　“那么你们一定要进来！你们肯定很累，肯定需要用些点心。”

　　“啊呀，这话他算是说对了。”艾比悄悄地说。在那家咖啡馆里，他们连口水都没喝到。

　　艾比眯着眼睛直视着俄巴底亚书，脸上写满了好奇，“我们在哪儿见过吗？我敢肯定我见过你。”

　　“我们的社区规模不大，可能我们在某个地方擦肩而过。请进来吧。”俄巴底亚书站在一边，打着手势，请他们四个走上台阶，一同进楼。

　　埃玛只好往里走，又扭头最后看了一眼。俄巴底亚书正注视着外面的广场，对已聚拢在广场上的居民们做了个几乎不为人察觉的点头姿势。

　　于是，人们悄无声息地开始向这幢大楼走来。

　　埃玛感觉很不安。她连忙转身面向同伴，看他们是否也注意到俄巴底亚书的古怪举动。但是，伙伴们此刻全都在打量他们所在的厅堂。

　　厅堂又大又宽敞，里面全是一排又一排低矮的木头长凳，颜色暗淡。每面墙壁上都镶着两扇大玻璃窗——而且，不知怎么回事，埃玛知道全镇只有这儿有玻璃窗。厅堂的墙壁很简朴，只用白漆草草地粉刷过。长凳对面是一个木质站台，上面搁着本很大的黑色封面的圣经。

　　“这儿看上去挺像法庭，”马特悄悄地说。

　　“也像教堂，”艾比说。

　　“二者都是，主的正义和社区的正义是一体的。”俄巴底亚书在他们身后说。

　　埃玛可以断定，这个地方在网上的虚拟村落中绝对没有见过。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觉得眼前的一切很眼熟……

　　埃玛脑袋里一阵剧痛，觉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埃玛明白，现在她身处法庭，和伙伴们在一起。但冥冥中，她觉得自己正费力跑在通往公地的泥路上，长裙拽住她的双腿，几乎快绊倒。一种不可思议的恐惧在埃玛的心中放大，呼吸也变得短促而粗重。

　　一大群人在追赶她。她的同伴们在她身边，也在奔跑。

　　有些人紧跟其后，似乎触手可及。他们的脸因仇恨而扭曲变形，一些人挥舞着拳头，一些人举着镰刀和斧头小刀。

　　一切都在证明一个事实：埃玛和她的伙伴们非死不可。

　　埃玛一把抓住长凳，拼命摇摇头，试图把这种幻象摔出大脑。那一刻，她感到体内同时存在两个人！

　　“嗨，看，我们终于有伴了。”艾比说道。

　　这时，大门再次打开，俄巴底亚书后退几步，让小镇的居民无声地鱼贯而入。来的人很多，没多久，长凳上已坐满了人。男人们坐在前排，妇孺坐在后面。

　　四个伙伴发现他们被人群挟裹着，不断地往里面去。

　　“这是要干什么？”泰勒问道：“你们都是来祷告还是怎么的？”

　　埃玛的目光落在一个男人手中的镰刀上。为什么每个人都带着镰刀上教堂？那男人胡子拉碴，长着深色的卷发，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这个男子在她幻觉中出现过！

　　“天啦，我的上帝！”埃玛飞快地扫视了一下四周，倒抽一口凉气。

　　那个金发男子，他正定定地看着她。在她的幻觉中，那人曾手里握着一把小刀追赶她们。紧接着，埃玛找到了那把刀，它被掖在那个人的腰带里。

　　“这儿不对劲！”埃玛急切地低声说道：“这儿一点都不对劲！”

　　“那是当然，”马特凑趣地说：“这儿好几里地也不见一家麦当劳。”

　　“不对！”埃玛抢白道：“不仅仅是这个，还要糟。马特。马特？”

　　马特站在窗前。光从他身后照射进来，令他的轮廓格外清晰。然而，一瞬之间，站在那儿的分明是另一个男孩。

　　埃玛眨眨眼睛，晃晃脑袋。再看，见到的只是她的朋友马特。他站在那儿，看着她。

　　可他的鼻子是不是比平常尖了些？

　　“究竟怎么回事？”艾比问。